《清流后街》温美人儿

81、东郊油库三

　　温暖没有回头，前方等待着她的也许是水深火热，也许是风平浪静，可是不管是什么都必须去，只是为什么必须她自己也想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把它走完。
　　这时一声枪响震彻整个仓库，温暖站在原地，瞬间石化。来不及去想这枪是朝谁放的，子弹是不是又落在了什么要紧的地方，只是觉得心瞬间像被大力士拧住了。
　　手心有些出汗，于是在裤腿上用力摩擦着。
　　裤兜里刚捡起的壮汉在地上写写画画的小木棍、一小块儿凹凸不平地青砖，刚刚碎掉的好像迷你收音机的小玩意儿，和一把短小的匕首。
　　温暖不知道自己捡回这些到底能用在什么地方，她也并没有做好什么所谓最坏的准备。可是拿隔着病号服纯棉却不厚实的裤子传到掌心的硬度和大腿面的微凉，还是让她感到了事情远不如自己想象的可以不计后果。
　　“安晴！”温暖喊着，有些沙哑的声音在略显空旷荒凉的废弃仓库里回荡。
　　这里的汽油味比室外更加浓重，混合着阴凉的潮味和金属的锈味冲得人脑袋晕晕乎乎地直想吐，每次用力的奔跑和大口的呼吸都会让胃一阵痉挛，温暖吓唬自己的胃“你千万不要这个时候给我出状况，不然回去就把你分肢了”。
　　然而此刻，并没有办法顾得上太多，她一门心思只想赶快赶快赶快找到他们。
　　虽是正南正北方方正正的仓库，里面早年废弃的内部格局还是让温暖仿佛误入了人造迷宫。
　　逃脱密室是自己最拿手的游戏，所有的推理能力的蓄力此刻是使用的时候了。
　　温暖在不时出现的断墙和堆积成壁的废油罐之间穿梭着，尽量不让自己走冤枉路。
　　几道回环之后，一个男人倔强的背影出现在转过弯的前方。
　　“易瞳~！”温暖心急地喊了出来。
　　听到声音易瞳迅速转回身来。站在两堆南北朝向排列油桶之间的东西三米见宽的过道上，他看起来还好，虽然面容有些疲惫但却没有受伤的痕迹。温暖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他总是可以轻易地让她揪心，又可以死都不怕地平和下来。
　　这不就是此行的目的吗，温暖踏实着。既然他没事，自己能不能安全出去又有什么关系呢，人活着也好做事也好总是要有一图，自己图的已经实现，只要把他好好带出去，也算是给安晴一个交代了。
　　已经到了仓库的尽头，可以看到前方的那扇已经锁死了的生锈北侧大铁门。温暖有些唏嘘刚刚竟然自己从外面经过都没有发现原来找的人就在隔着门的这么近的地方。
　　易瞳对面，四个壮汉，还有一个低矮的胖子成老大在最前的队形站在铁门下。看到温暖的出现，壮汉们表情职业病地紧张了一下，而那个胖子却一直带着一脸似乎愤怒却克制的神情，看来领导之所以能当上领导，总归是有他的过人之处的，他手中握着一把手枪把玩着。
　　可是人如果都在这里，安晴呢。
　　易瞳站在那里没有人拦着却不走，看来安晴一定被控制住了，她会不会受伤了。温暖往前走几步，站在了易瞳身侧。
　　顺着易瞳的目光，终于看到了安晴。全身上下几遍地打量她似乎也没有受伤，只是被麻绳儿绑在仓库的承重柱上，用她衣角上扯下来的布被堵住了嘴。
　　心放下了一些。
　　“你来干什么？”易瞳的声音依旧冰冷。
　　“好没人情味儿啊，这就是让我为之豁命的人啊！真是不值当的！”温暖开着硬聊的玩笑，放了第一枪，连开玩笑都恨不能抓点紧，“安晴...”
　　易瞳似笑非笑地看了温暖一眼，眼神缓和了许多，似乎刚才只是他还没有从和那帮人敌对的情绪中转换过来，对于她，他从来没有想过从心里的冷淡的。
　　“你要一直扛着那个大旗吗，累不累！”易瞳半气声看似讥讽实则充满了挑衅却了然的话语，让温暖顿时语结，“我，我就不是打着别人的旗号来的，我自己根本就不想来！”温暖憋气地放着狠话，然而这根本不被易瞳所在意，唇角从她出现那刻便有的微笑，让他更坚定了自己这次不能服软的决定。
　　“左手，你可以啊，这么多人愿意为你送死，我不成全她们我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胖子开口了，声音轻细声调古怪。
　　“有意思么。”易瞳说道，眼神流露出不屑。
　　“有意思没意思，还不是看你！”胖子说着不流利地普通话，在不该重音的地方重音让人听着非常别扭。
　　“你这么满世界发寻人启事，我已经很不高兴了。”易瞳声音开始变地寒冷，他生气了，眼神却依旧是柔和的。
　　“你吓我啊。你说是你可怕，还是我们老大可怕？”胖子得瑟地说，脸上一副怕你啊，咬我啊的贱样儿。
　　“你怎么能让我走吧，说，赶紧的！”易瞳的语气仿佛迫不及待地想甩掉手上的鼻涕蹭掉鞋底的狗屎一样的不耐烦，这让胖子的脸有些挂不住。
　　“你说呢？”胖子枪口对准了易瞳笑着说。
　　温暖心里一慌，胃开始不是闹着玩有一下儿没一下儿的而是真实的难受，她用手按着，希望可以在这关键时刻不要分心。
　　胖子把玩着手里的枪似乎瞄准易瞳并不是他的兴趣所在，可是有意无意转向他的枪口还是让温暖心悸不已。
　　“就这点儿事儿，我就说我看不起你们这帮当狗的呢！有本事上嘴咬，老弄这些个威胁的，有劲么。”易瞳已经不耐烦和胖子这么兜圈子，“这么着，今儿让她们先走，别的改天我自己去找你主人说。”
　　“那你答应不答应？”胖子也不是那么不识相的人，在这行混了这么久可以坐到现在手下至少五个人的位子，肯定也是有些方式方法的。
　　“放了再说。”易瞳并没有因为胖子的让步而妥协。
　　“他们要什么？”温暖凑上去问道，“不会是手脚之类的吧！”想起之前看过的□□电影，剁人手脚似乎是那帮老大们情有独钟的戏码。
　　“不是......”易瞳竟然认真地思考起来，“但是也很重要！”
　　这欲说换休的表情让温暖更加不安心，“比这个还重要吗？整个胳膊整条腿吗？”这时残运会的镜头又出现在温暖的眼前，虽然励志但也残忍的让人无法长久直视。
　　“哎呀，身体啦，身体！”易瞳的表情竟有些羞涩，他敷衍着回答道，一脸咱们为什么要聊这个的表情，在这样不合时宜的时候。
　　“你们倒是聊得开心啊！真不知道大哥为什么就要你！”胖子耐不住寂寞了，搀和了进来，也许对他的无视伤害到他的责任心和职业感了，“子弹上膛，不得不发！不然我再这行还怎么混！”说着，冲着安晴的方向按下了扳机。
　　“啊！”伴着安晴的惨叫声，温暖吓得闭上了眼睛也低喊出了声。
　　“你TMD！”易瞳破口大骂，然后顺势把第一反应捂住耳朵的温暖一手揽在了怀里，“本来就没胆子，充什么大头不老实在医院呆着！”边语重地指责，边轻柔地安抚。
　　温暖推开易瞳，对于自己刚才不够坚强的反应有些抱歉。稍微放下的神经此刻再次绷紧，看着易瞳方才一直轻松的表情，她也以为只是吓唬人而已了，可是，她怎么就忘了，他是头破血流也一脸不在意的人呢。没错，这是真枪实弹啊，不是闹着玩儿的。
　　这时，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到了恐惧，感到了这是真真实实发生的事，无论他们中的谁，都有可能在一句话的疏忽一个动作的大意，或者就是倒霉而完蛋。
　　她甚至感受到了自己身体不自主地颤抖，这种颤抖从头脑传到心脏，再扩散到肢体的细枝末节。
　　易瞳微微侧头，他发现了温暖的变化，这让他本来无所谓的情绪，变得烦躁起来，似乎再多一刻的僵持都会让他想把造成这个局面的几个废物撕裂。
　　“胖金，你先放开她，我现在就跟你过去！”易瞳斩钉截铁地说道，语调不容置疑。
　　“真的？”胖子极力克制着兴奋，装着大尾巴狼，“左手哥，你说你早答应不就完了，何苦为难我们这些做小的！”说着陪着笑脸枪口对着身后的一个壮汉划拉一下，壮汉接到示意跑去给安晴松绑。
　　壮汉把安晴解了开来，安晴跑了过来紧紧扑进了易瞳的怀里大哭着，抬头看看温暖轻声叫着，“小暖。”
　　温暖的心被溶解了，轻轻抚摸着安晴的头。
　　“走吧，哥！”胖子说道，下巴冲南方正门儿方向点了点。
　　“你俩先回去，这会儿就走！”易瞳说着，推开安晴，看着温暖让她拉她走。
　　“不行，你不能去，咱们一起走！”安晴哭着抱着易瞳不撒手。
　　“快走吧你们！”易瞳再次交待着，边注意着对边的状况。
　　其实也许自己和安晴的到来并没有帮到什么，记得几年前那晚，他一个人不知道打倒了多少个六个人，可是现在却因为她俩的到来而畏手畏脚，朋友，不是为了要成为彼此的弱点才在一起的。
　　可是，那把枪，那把一敌十的枪，还是成为了温暖心中的不安，她不确定现在走到底是不是对的。
　　“咔吧！”胖子的枪再次上了膛，想着胖子刚才的话，温暖阵阵心惊。
　　随着时间的拖延，安晴说什么也不走，这让易瞳情绪越来越急躁，而胖子手中的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火，在这之前必须想到一个不是万全也至少能保人不死的办法。
　　“哥，看来还是让我帮你控制住她们，你才能动得了身哪！”胖子说着，笑中带着对对方享尽齐人之福的嫉妒和身手再好拿女的也没办法的好笑。
　　四个壮汉跑了过来，易瞳瞬间把温暖护在身后，壮汉抓住一个好过一个没抓住，于是强扯住了安晴，胖子的枪口也第一时间对准了安晴。
　　“艹！”易瞳有些头疼，实在是让这帮小朋友弄到无奈。
　　“安晴！”温暖喊着，已经被这安晴再次陷入的突然的危险弄的没了方寸，什么计策，什么方法，都是要等时机的，然而等，是他们现在最做不起的事。于是，趁易瞳不备冲开保护跑了过去，拿出手里的刀就划向了胖子。
　　“小丫头，你还敢带刀！”胖子说话间躲了过去，其他几个壮汉就涌上来要按住温暖，并打掉了她的刀。
　　紧随其后的风速般的男人，三两下打到了几乎要碰到温暖的壮汉，再次把温暖拉在保护中。
　　“左手你要反抗！”看到这近在咫尺的动静儿，胖子有些慌神儿，紧揽住安晴，枪口压在了太阳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