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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黑色的启程 ...


  •   说到令我魂牵梦萦的故乡蓝烟,如果有个悠闲的午后而你又不介意,我乐意花整个下午向你介绍她,就像介绍一位温柔美丽的恋人一样。在故乡变成故乡之前,我都没有发现我如此的爱她。

      如今,我已经离开她太久了,甚至长久的找不到和她重逢的理由。我总是在深夜梦回那辽阔的田野,那随风起伏的金稻海,清澈的溪流里游弋的银色小鱼,它们总是躲在岸旁的水草中,沿着溪岸走过去有栋三层的红白小楼,那里曾拥有我整个世界。

      我永远也无法忘记他们的笑脸,身上也总是戴着他们的照片。我曾经那么的渴望我现在拥有的东西,但现在的我却老是在想,如果可以我愿意用一切身外物换取人生重来,好守护好那些重要的东西。

      命运实在是诡异难测,幼时的我,绝对猜不到未来。

      人生最初那几年,我憎恨着世间的一切,无论看见什么都想将它毁灭殆尽。不为其它,只因在一岁时的一场体检后,我被诊断出患有基因稳定性缺陷综合症。这是进入星际时代后因宇宙射线而新产生的疾病,在这个医疗技术发达的时代里,这是唯一的绝症。患者基因上几乎所有的组成结构都极其不稳定,随时会出现突变,很多人死在子宫里,就算像我这样跷幸被生下来的,也不知道自己会在何时何地,以何种形式死去。目前,没有一人能活到二十岁成年。

      这是个先天性疾病,患病的几率不高,千年来不到百人。我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要遭此不幸。偏偏瑰士不愿让我知道这事,我也不想解释我为何记得还听得懂一岁时医生说的话。我无时无刻不活在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然后痛苦死去的恐惧之中,不知道是不是下一秒就是生命的终结,郁结于心,于是变得极度暴燥,看眼前的一切都不顺眼,终日不是阴沉的缩在角落里发呆就是突然嘶吼起来乱砸东西,对来烦我的人拳打脚踢。直至四岁,我也没开口说过一个字,有医生说我是病坏了脑子,患上狂燥症还成了智障。

      如今认识我的人若知道这事,一定难以置信。

      后来,让我慢慢改变的是瑰士。她是我所知道的最好的人,她为了我放下她看重的职业,细心的照顾我,她不知道我为何而自暴自弃,却仍总是对我和颜悦色,即使我如何胡闹,也未曾对我说过半句
      重话,她总是给我说故事,给我做糖水,拥抱我,亲吻我的脸颊,说我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孩子,正是因为她,我才没有一直自暴自弃下去。我没法对一个这么温柔的人一直不假辞色。

      我逐渐开始被软化,到了五岁生日的时候,看见了瑰士送给我的蛋糕和光脑,还有她的伙伴们送来的堆满半个房间的礼物的时候,我听着她们七嘴八舌的乱七八糟祝福语,终于学会了去笑。
      因为我发现,其实我还是挺幸福的。

      也是在那时,我突然明白了,除了我自己,没有人能让我感到不幸。整日哭丧着脸除了让自己和在乎自己的人不高兴之外,一点用也没有。

      那之后我变得越来越像一个正常的孩子。不再乱发脾气,偶尔会说上几句话。如果说还缺了些什么,那就是始终没法和附近同龄的孩子交朋友。

      我没法和那些还在玩泥沙扮超人的小鬼们混到一块去。这是代沟的问题。何况,我寿命太有限了,我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人世,不甘心在哪天我死去之后,只能孤独的没入黑暗,被人遗忘,甚至像书里的一些可怜小孩一样,人们连再次提起他也不愿意.我无法描述我那时究竟有多害怕死亡,记得一日清晨,我被哀乐吵醒时起床望出窗外,结果看见一行神情平静的人托着一具棺木时,我竟是喘不过气来。我忍不住幻想躺在棺木里的是我自己,有些昏暗的睡房也加深了这种臆想,我马上爬出窗外,到阳光普照的院子里去,背上被晒得微暖,但我心里却在发抖。

      所以在某一天,当我在书房读到一本已被军队击杀的骇客王“红蛛”的传记后,我开始努力利用光脑去学习和练习黑客技术。如果你是个古人,恐怕是很难体会到如今这种技术的强大和恐怖。以几乎与独裁者有同等权力的智脑阿尔法为首,信息技术与网络已经主宰了几乎所有的领域,如军事,工业,商业甚至农业,由于要实现各种各样的功能,如今没有一台不联网的光脑,不管是智脑阿尔法还是对面农田的主人的一辆耕作车,那里自然也配备光脑好接受命令和智能耕作。

      而利用黑客技术,你可以控制,或者毁灭它们。

      这究竟会牵连到多少人自然是未知的,而如今的安全系统先进到连红蛛也不能突破太多,他不过是在百年前曾经差一点就取得智脑阿尔法的系统权限而已,但这就已经足以使他被称为千年以来的骇客王,也为他招惹上杀身之祸。

      这是自然,因为黑客技术的危害性过大,所以即使只是学习也会被强行洗脑和监禁二十年,一旦使用黑客技术,就会背负上终生监禁乃至死刑的大罪。在人口严重衰退的这个年代,这是唯一会被判处死刑的罪行。

      因此摆在我面前的,是一道独木桥,一旦走错一步,马上就是万劫不复。

      我从下定决心的那天起,便决定以死人来看待自己。我不再去想自己何时会死,只想自己在什么时候能做什么。我上网下载和编程,硬件以及光子有关的资料努力学习,又和瑰士说我日后想当程序员做游戏玩,请求她给我报光脑培训班,办借书证好让我到图书馆借书回来看。

      如今要想找到正经的黑客教材可以说是毫无一丝可能,我只能踏踏实实的学程序日后自己摸索。因信息技术发达,程序员是个很普遍很吃香的职业,没什么水平的不论,出色的高手是极受人敬重的。瑰士很高兴我的上进,虽然开头因为觉得小孩子就该以玩乐为主业而有些犹豫,但最后见我对玩具和其他小孩的游戏的兴趣非常有限,终究是同意了我的请求。甚至还特意让她一个高级程序员朋友把她的教材和笔记转让给我,又交换了id编号,方便我随时向它提问。

      于是我就这样开始了每天都在努力学习的生活。我几乎把除了睡觉和吃饭的所有时间都花在这个上面,就是深夜,也缩在被窝里一手拿书一手控制着光脑的立体投影屏幕,不足半个月,在青少年培训中心那天我就从由5,6岁幼儿主场的启蒙班升到身边都是十来岁小鬼的基础班,不到一年之前我还被医生说成白痴,那会儿却老是听见神童一词。

      每晚睡不到六小时,白痴都会变神童。

      但这还不够,我仍然没找到将我的技术转换为可以瞒过安全系统的成熟黑客技术的方法。我一边上网查找各种与此稍有相关的资料,像是安全系统的结构什么的,一边花上更加多的时间去研究。又过数月,那些教材和笔记上的每个字和框图我都能默下来了,也能够解读和编写数不清的语句,但离黑客的领域依旧太远,对远程攻击的构想也缺了太多重要的细节无法填补。这让我烦躁了一段时间,再加上长期每晚睡不到四小时精神状况也极度不佳,瑰士都快察觉出端倪了。之后,我突然想到,既然遇到瓶颈,那再像无头苍蝇一样努力又有何用?不过是原地踏步罢了。

      于是我暂且放下书本和光脑,悠然的过起了小日子。时已入秋,我每日清晨去金灿灿的农田旁散步,寻找禾蜢,田鸡和田鼠抓来玩,像是用烟把洞里的田鼠熏出来,好让它冲进我找准备好的袋子里。我用光脑查到了很多烧烤田鸡和田鼠的方法,从家里带出调味料和工具,抓到后就走到离家一小时脚程的林子里烤来吃。

      蓝烟位置偏僻,人烟稀少,深林面积占了整个星球的50%,比海洋还多了20%,那座林子不过是其中的小小的一部分,当地人甚至懒得给它起名字,就叫“林子”。

      但它对我而言,却意义非凡。

      因为这是我邂逅一生唯一的挚友的地方。

      深秋落叶铺满了林荫道,像是一张金黄的地毯,我喜欢踩在上面然后听脚下枯叶吱呀作响的感觉,喜欢四周寂静无人只有自己的自由,感觉,好像变成了这片领域的领主一样。

      我那时已经这样度过了十余个无人的清晨,但那天,却意外的遇见了另外一个人。他是个瘦小的黑发男孩,眼睛墨蓝,古东方人的五官,皮肤苍白得和他身上破破烂烂的白色衬衣一样,走近一看,还会发现他的衬衣其实也不太洁净,尤其是破烂处有很多红黄色像是没洗净的血一样的污迹。

      那会儿他席地而坐,拿着一本笔记本在全神贯注的画着什么,虽衣着不堪,却神态专注身姿泰然,竟隐隐有种君临者的气场。我那时虽然不懂这些,但也为之吸引,待看见他身上的血迹时,更是不禁一骇。

      在这个文明高度发达的社会里,在智脑阿尔法的统治下,人们几乎看不见肮脏黑暗的东西,我也曾和很多人一样,以为自己生活在一个和平友好且色彩缤纷的伊甸园里。而他的出现像一把刀子,割开这个世界美丽的肌肤,让我得以窥见里头涌出的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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