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月苍穹》正东晓夏

3、杜鹃啼落2

　　3
　　晚风拂面，青丝飘舞，河里明月如镜，几只小鱼游过，霎时碎开朵朵金花，而后破镜又重圆。厉荆泓亮开歌喉，歌声纯净，如山间清泉，如丛林百合，最后的哼唱又像划过夜空的流星，让人感叹美丽之短暂。
　　霍梓砚被放了出来，静静伫立在厉荆泓身畔，眼前的男子时而深沉内敛，突然大发雷霆，现在又陶醉在自己的歌声里。
　　“这首歌叫《杜鹃泉》，我们这的每个人都会唱。”厉荆泓盯着泉里的月亮出神，良久才又说道：“你不是因为避祸到的杜鹃谷，说说你的真实来历。”霍梓砚之前称自己遇到贼匪，跳水逃生，才进入杜鹃谷，显然厉荆泓是不相信这样老套的谎言的。
　　“我…”霍梓砚咬住嘴唇，她不能说，即使说了，他会相信吗？她来自明朝，弟弟霍梓墨是宫廷最年轻出色的御厨，却遭人陷害，性命垂危。神医雪莲将弟弟放进玄冰棺里，置于千年玄冰制造的宫室里，在那里，她看见另外一个躺在冰棺里的人——戴着面具沉睡百年的人。
　　“沉睡百年！”霍梓砚惊讶地凝视着氤氲寒气中的男子，“他为什么戴着面具？真好奇面具下的样子。”
　　雪莲“我也很好奇，但面具一直戴在他脸上，而冰棺一旦盖上，非复生，是不能揭开的。”
　　霍梓砚俯身靠近冰棺里神秘的人，碧绿的面具，右颊上突起晶莹的一块，像什么流质冻结在上面，“这是什么？”
　　“戴上它。”雪莲没理会霍梓砚的疑问，而将一枚剔透如冰的戒指置于她掌心，“这人的身体百年不损，不只是千年玄冰的保护，还因为他体内的蓝田玉。小墨在玄冰宫暂时无碍，黄、翠、白、彩、墨五颗蓝田玉有起死回生的神力。小砚，这枚冰戒可以助你回到一百多年前找寻剩余的四颗蓝田玉。
　　“可是人海茫茫，我要怎样找到它们呢？”
　　“蓝田玉本是玉剑楼五剑的贴身之物，五剑的后人却死的死、散的散。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这首李商隐的《锦瑟》暗含蓝田玉的下落，一切都要靠你争取。蓝田玉能驱寒辟火、化解百毒，还有起死回生的力量，乃世间珍宝。小砚，成为蓝田玉主人最看重的人，令他们心甘情愿地将玉石交予你。回到百年前本是违背天理的事情，若你遇到了先祖，万不可相认。另外切记，只有在出现双星伴月的天象时，你才能借助冰戒的力量回来，错过就要等下次了，小默他不能等太久，最多两年，你要是还不回来，恐怕…所以你不可懈怠，更不能对那个世界产生眷恋。”
　　戴上冰戒，她来到了一百多年前的南宋——一个战乱不断的年代。身旁的男子是他来此见到的第一个人，身上戴着她要的第一颗蓝田玉。
　　“算了，我知道你不会说实话。”厉荆泓见霍梓砚沉默，便不再追问，“从你的眼睛里，我看到你内心深藏着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他竟然能洞察出她的心事，多么深不可测的男人，那样不苟言笑，却拥有纯净动人的歌声，他虽然没有看她，她却感觉他身上有一股强大不可抗拒的力量笼罩着自己。
　　“我放你离开杜鹃谷，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带清泓离开，好好照顾她。”
　　“啊！”难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先前把她当间谍似地关起来，现在不仅放了她，还要把亲妹妹托付给她，“为什么？她是你妹妹，不应该和你这个哥哥在一起吗？我是个不明来历的陌生人，你不怕…”
　　“你虽然身藏秘密，却没有诡计，不会害人。”厉荆泓终于把身体转向了霍梓砚，“好好照顾情泓，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淡如止水的眼眸里突然水波浮动，将紧握着的东西放到她手里。
　　蓝田玉！清凉的气流如一泓碧泉涌入心间，眼前的男子如相识多年的朋友看着她。
　　“这颗蓝田玉是父亲留给我的遗物，它和清泓一样，一直跟着我，从不离身。”
　　“既然如此重要，为什么要交给我？。”
　　“我们进入杜鹃谷后，通道便被封死了，现在杜鹃泉是唯一的出口。虽然谷里的人都深知外面是怎样的乱世，不会轻易抛弃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先祖们还是怕有人奈不住寂寞偷跑出去，因此杜鹃谷的人不识水性，杜鹃泉清澈却不见底，谁敢冒险涉水呢？你通过杜鹃泉进了谷，风平浪静的日子也该打破了。现在，我只希望清泓能平安地活着。”
　　当年母亲的愿望也是如此简单——让孩子平安地活着，却永远无法实现。
　　“父亲的遗物你应该交给清泓。”
　　“但是能保护清泓的不是蓝田玉，而是你。”
　　望着眼前高大却孤寞的身影，霍梓砚一阵难过，决定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她便做好不惜一切的准备。泉里的明月比空中的还多几分苍凉，霍梓砚紧紧握着蓝田玉，压制着对厉荆泓的同情：离开这里，不要探听他的困扰，不能有任何犹豫，照顾好他的妹妹就够了。
　　4
　　灵秀的少女仿佛一株粉色杜鹃花，伫立河畔，心潮随河水潺潺流淌，波光粼粼的河面，忽闪忽闪的双眸，夕阳下的少女如在梦里。
　　哥哥要她随小砚姐姐离开杜鹃谷，外面会是怎样一个世界？好奇、兴奋，懵懂的少女满怀憧憬，从来不知烦恼、忧伤的滋味，在哥哥的呵护下，她像温室里的花朵，眼里的一切都是美好的，从来没想过外面的世界有多少风风雨雨。
　　“对不起，妹妹，哥哥不能给你安宁了，现在我只希望你能活着。”默默站在杜鹃花从里的厉荆泓生离死别似地望着妹妹即将远去的身影，“拜托你，照顾好她，即使我死去，也不会太愧对爹娘。”厉荆泓最后一句话如针扎在霍梓砚心上，他说“死去”，什么意思？难道因为即将的杀生之祸，他才要她带妹妹离开，还不惜将父亲的遗物交给了他。
　　厉荆泓看到霍梓砚神情的变化，突然扶住她的肩膀，眼神柔和而恳切，“霍姑娘，我们本是两棵树上的树叶，却因为同一条河流相遇。你一定疑虑我为什么要你带清泓走，清泓长大了，我不可能一辈子将她拴在身边，我的确遇到了一些麻烦，但是…”
　　“我会照顾好清泓的。”霍梓砚不想再听下去，他的眼神在慢慢软化她，她不能因为不相关的事、不相关的人而耽误弟弟的苏醒。
　　“好的，谢谢！”厉荆泓感激地看了霍梓砚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了河边的妹妹。
　　旭日驱散笼罩天地的黑夜，杏衣女子与粉衣少女跃身入水，宛如两朵骤然开放的芙蓉花。
　　霍梓砚紧紧拉住厉清泓，水流虽不急，她一女子拖着个活人，甚是吃力，渐渐体力不支。蓝田玉石突发华光，脱离手腕，手上的冰戒亦发华光，蓝田玉石如一颗璀璨的明星镶入其身，霍梓砚顿感身轻如纱，飘悠悠已到岸上。
　　厉清泓惊奇地环顾四周，陌生让她几分紧张、几分兴奋：“小砚姐姐，我们出谷了？”
　　“是的，我们出来了。”
　　“出谷了！这是谷外！”厉清泓欣喜若狂。
　　“清泓，以后你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我答应你哥哥要好好照顾你的。”
　　“嗯！”厉清泓乐淘淘地点点头，“哥哥让我跟着小砚姐姐，等他忙完了事情再接我回去，老天保佑他晚点忙完，我可要在外面好好玩玩。”看着厉清泓不为烦恼所侵的样子，霍梓砚揪心的难受，他的眼神，带着无奈，带着悲伤，若非不得已，若非将至的灾难，他怎会将最亲的妹妹交给一个仅相识几天的人？
　　“清泓，我们不能光顾着玩，我跟你说过我有个失散的弟弟吧，我要找他。“
　　“嗯，我帮你一起找，小砚姐姐的弟弟肯定跟小砚姐姐一样好。”
　　霍梓砚转过身，望一眼远去的杜鹃谷，那惊起梁尘的歌声回荡山间，是哥哥为心爱的妹妹送行。
　　弥长老“为什么一定要清泓跟霍姑娘离开？“
　　厉荆泓“清泓在我的保护下，从未经历过生死，将来若我不在了，她根本无法存活，外面虽然纷乱，却能历练她，而且我不想让她一下子面临这么多死亡。那个霍梓砚就是画上的女子，就是他要找的圣女，也许清泓跟着她要比跟着我安全。”
　　“但愿吧！”东边的太阳早就冲破拂晓，折射出明媚的光辉，弥长老叹息道：“新的一天，死亡又逼近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