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月苍穹》正东晓夏

23、火棘绿篱8

　　那日是花样年华的少年最期待的日子，心爱的女子穿上大红嫁衣，戴上凤冠霞帔，要成为他的新娘了。无法许她永恒的承诺，短暂的幸福是他阖眼前一刻永存的记忆。
　　少年静静地躺在绿篱下，红色的婚衣与红色的火棘果融为一体，嘴角的微笑和眼角的眼泪，甜蜜和苦涩，少年意识消逝的最后，又看见桃林繁花下大红嫁衣的新娘。
　　“宝宝！”殷虹绵——可怜可悲的女人，在这个寒冷的秋天，痛失双子，苍老憔悴爬满娇艳的容颜，绝望的泪水淹没绝美女人昔日的耀人风采。
　　“宝宝！龙儿！”神志恍惚的女人游离在空荡荡的后院，“天黑了，快回家了，娘来接你们了。”如墨的黑夜里，火红的火棘闪耀着妖异的红光，仿佛一只只布满血丝的瞳孔，积怨满怀地盯着有些痴颠的女人。
　　白衣如光穿破黑夜，仿若一只白鸽，停落火棘绿篱上。
　　“别来无恙，谭夫人！”白衣人嘲笑地望着意识不清的女人。
　　“你！是你！殷洪绵瞳孔放大，惊惧地喊道：“魔鬼！魔鬼！”
　　“哈哈…”白衣人仰头大笑，“魔鬼！我与你，究竟谁更能称的上魔鬼？”
　　“不！不！”殷虹绵抱着头，恐慌地抓扯着头发，“我不是故意害你们的，我只是…只是…”恍惚的女人发现红光闪耀的火棘里突然钻出许多只鲜血淋淋、巴掌大小的婴孩，个个龇牙咧嘴，眼含怨恨地扑到她身上，饥饿地噬咬着，吸着滚烫的鲜血。
　　“啊！不！”殷虹绵痛苦地在幻象中挣扎，抓烂了自己的肌肤，慢慢地体无完肤，绝美的女人成了一具腐尸，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
　　“再美的女人最后也只是一堆白骨。”白衣人冷笑着，摘下身旁的一株火棘，“多美的东西！”
　　那年秋天的夜晚，也是在这片火棘下，绝美的妇人从白衣人手里接过一只白玉药瓶，将里面的鹤顶红下在丈夫的酒杯里，一向小心谨慎玉剑楼楼主死在了最信任的妻子手里。那日，狂风卷云，晴空骤暗，惊恐的少年忙跑进父母的卧室，却看见满嘴鲜血的父亲垂死地抓着母亲的腿。
　　“为什么？”谭鹏远一生算计，末了，却被最亲近的人算计了。
　　“为什么！因为我恨你！是你使我放弃爱情，走上争名夺利的不归路。因为你许诺我一世的富贵荣耀，我选择诈死，欺骗最爱的男人，抛弃刚出生的宝宝。你这个阴狠狡诈的伪君子，呆在你身边一天，我便痛苦呕心一分。既然选择放弃真爱，我便要享受至高的荣耀权利。我会助龙儿登上玉剑楼楼主之位，而你这个丑恶的男人就这样死不瞑目、含恨而终吧。呵呵…”
　　母亲原本慈善的面孔此时却如恶魔一般狰狞，青衣玉冠的少年浑身颤抖，眼前的残忍的一幕，使承受残月教瞳幻之术摧残的坚强少年再也无法支撑，神经意志一瞬崩溃离析。
　　“龙儿！”发现儿子惊惧失望盯着自己，殷虹绵的笑容僵在脸上。
　　“你！恶魔！恶魔！”少年发狂地冲出门外，瓢泼大雨倾泻而下，冲垮了他坚强的意志，浇灭了他人生的希望。
　　谭龙歆没有揭露殷虹绵的罪行，然而母子心里的疙瘩再也无法解开。殷虹绵知道自己从此失去了儿子，难以挽回，将来他即使当上了玉剑楼楼主，也不会受自己的控制。因此，她不能将未来的筹码压在对自己心存芥蒂的儿子身上，她要靠自己，命运只能握在自己手里，世上唯一可信的只有自己。
　　那次，谭龙歆第一次发病，一屋的丫鬟惨遭杀害，殷虹绵看着瑟瑟发抖、神志不清的儿子，再看看满地的血尸，突然萌生了极其可怕的想法。绝美的妇人血红的唇角扬起阴冷的笑，将满地的鲜血装进桶里。
　　“龙儿，别怕，来，随娘来。”殷洪绵搀扶着儿子，拎起盛满血的水桶，来到后院的火棘绿篱下。
　　“龙儿，你看火棘都要枯萎了，咱们给它们浇点水吧。”殷洪绵将水瓢递给儿子，“快点浇花吧。”
　　谭龙歆怔怔地舀起桶里的血，浇灌饥渴的火棘，如火的红，鲜亮鲜亮的，酣畅痛饮，仿佛吟唱着远古的歌曲。
　　一夜间，变态疯狂的女人屠宰了所有知情的家丁，她精心培育的火棘从此成为嗜血的怪物。今夜，因权势富贵而扭曲的女人死在了亲手栽种的火棘绿篱下，嗜血的怪物奏响复仇的乐章。风光无限、武林尊贵的谭庄随着火棘绿篱的慢慢枯萎，也消逝在风云变幻、日新月异的江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