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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改文后换个笔名发了,笔名是不会打麻将 ...

  •   更深露重,我独自行走,身披月光,长发飘柔,一袭白裙,从后面看端得是秀丽端方,在这深夜,正是勾得来色狼,引得着流氓。

      谁能知我若一回首,足以杀退千军,吓尿万马。

      这年头相貌也讲究个性,将我自孤儿院养大的老院长就曾久久凝视着《西游记》里的猪八戒,未语凝噎:沙小白你当日若在西行路上,岂有他的风光?

      我羞愧低头,蹙眉不语。二师兄好歹拎着个钉耙鞍前马后跑足了取经全程,反观我虽相貌长得为所欲为,其实我心乃是无欲无求。若不是二十五岁着实不好再混在孤儿院里吃院长,别说出去找工作,便是下床上个洗手间我都恨不能让人以身代了。

      今日是我第一百零一次求职失败,临走前院长只肯给我两块钱坐公车,言道我若再找不到工作便要将我扫地出门任我自生自灭。我到了面试场将将一坐,抬眼一扫,王霸之气便不住侧漏,那文文弱弱的面试官果是个识货的,当下指着我捂脸痛哭起来。

      我为这世上有此知音而心潮澎湃,激动之下,冲到楼下报亭将身上这两块钱尽数给了那扫地僧般的入定老人,抓起一包面巾纸冲回楼上,塞入那文弱女子手中,又重重握了两下,以表慰问之意。这女子也是个爽利人,见我离她如此之近,更是难抑真情,拍着桌子叫保安一路护送我下楼。

      如此,我便脚踩着二百多元巨款所购“百搭费力”名牌十寸高跟鞋,一路步行向我们孤儿院的所在,吸农肥之精华,纳尾气之精粹的城乡结合部走去,路上招摇过市,所受瞩目堪比刘翔跨栏。有个少年指着我的脸差点儿一语道破天机:“快看,妖怪!”就差一字,他便要将我的真身道出,所幸“妖精”与“妖怪 ”差别甚大,大约不会有人联想得出。我为了教育这少年今后谨言慎行,以防泄露天机,便郑重而缓慢地向他比出了中指……

      是的,从十岁起我便经常被街边摆卦摊的刘老头拦截,他每每总要掐算一番,言之凿凿地断言我周身妖气弥漫,几可冲天,恐不是凡胎俗骨。久而久之,我也就信了。如若不是从谪仙台上脸面冲地掉了下来,又要如何解释我这一张不属凡尘的脸孔?从那时起,我便对被我惊艳到的凡人们充满歉意,经常性地举起中指表达我的不安。

      远远地看到黑烟弥漫,来势汹汹,伴着轰隆巨响,这阵势让我从内心深处如此亲切熟悉——城乡结合部到了,那满脸幸福汗水的老农民们开着拖拉机呼啸而过。

      我正要紧赶几步,搭个伴一起回去,那拖拉机车斗里坐着的老汉一眼扫过我,立时瞪大眼睛,发出了堪比帕瓦罗蒂的尖叫声,顿时让我叹服地坐倒在地。

      我纵是娇花,此时也没人怜惜,只好叫声晦气,自己欲待爬起。这时一只干燥有力的大手伸在了我的面前,静等我扶着它站起。我顿时呆住。

      我从十二岁便萌动的春心终于被老天爷失灵的雷达捕捉,将我那踩着五彩祥云,身披金甲的良人送至面前了?话说当年我共痴恋过五十六位男同学,分属五十六个民族。我写过的情书,使用过五十六门语言,看得我的语文老师激动得涕泪横流,言我为民族沟通做出了一大贡献,消除了各民族间的隔膜——他们都有志一同地婉拒了我,并相互去信咨询如何抵抗我的信骚扰,最后组成了一个“站出来,说不!”暴力不合作机构。此时此刻,我多想让他们都过来围观,并收回有人能看上我,除非山无棱、天地合的预言。

      我秉持着一贯的矜持从面前良人的脚开始往上看。惊喜总要留在最后。穿着拖鞋,很好,潇洒不羁;裤子是蓝白竖条纹的,很好,复古风潮;上衣与裤子是同款的,很好,表里如一;我屏住呼吸开始往上看去:富态松垮的双下巴,很好,有可能是位富翁;杂乱的胡子茬,很好,艺术家也很浪漫;最后往他的脸上看去,我毅然地跳起来,热情洋溢地向他寒暄道:“这位老爷爷,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回家?”

      我面前是一位鸡皮鹤发的耄耋老人。从十八岁开始相亲,相了七年以后,我已深知,实在没有趁手的,我也是可以将就老头的。只要他无儿无女,高龄九十,遗产惊人,这个社会是公平的,不流行搞年龄歧视。可眼前这一位,那是万万不行的。因我突然想起,他身上所穿乃是本地正宗独一号,再无分店的青山医院制服。据我当年同学说这个医院里尽是我的同类,建议我早早去那里找到归宿。但为了人类繁殖的多样化,我仍尽可能地在大千世界中寻求异族,为将来的物种增加尽着绵薄之力。

      那老者脸上挤出一脸慈爱,嘴里笑得“赫赫”有声,向我点头道,“我乃上仙座下一小童,今特意下界接引上仙金魂回天!”说完还双手交叠向我长身一揖到底。就凭他的表现我便足以断定他必是青山派的重要人物无疑。否则他端详着我的脸怎能一派平静,既不痛哭,也不怒吼,更无暴力倾向。

      躲了二十余年,不料还是被青山的人找到。遇此强敌,我决定学一位伟大人物的战术,打持久战和迂回战。我眼睛四下踅摸,手悄悄将脚上那十寸高的“百搭费力”脱下拎着,前二十五年打遍孤儿院无敌手的功力聚此一役,万万马虎不得。

      那青山老友见我已摆开阵势,二百多元重金打造的利器就握于两手,一看便不好拿下,大约是想先麻痹我,急急摆手道:“上仙莫慌,我今次下来,就是想引您的金魂合体,再没别的意思!”

      我听了眨眨眼,是想引我的金魂合体,还是想与我的金魂合体?我虽懒散,自幼也算是久经战阵,于人性复杂扭曲之处也窥过一番究竟。小学隔壁班的刘鼻涕就曾上课看我的小人书,下课便举报老师。这老者语焉不详,更令我心生警惕。如今科技发达,最大的害处便是叫许多老汉为老不尊,靠着一颗蓝色小药丸,硬是妄想逆天改命。我观这老者脚步虚浮,脸色苍白,万不能因一时邪念便断送了性命,便将手中的“百搭费力”捏得更紧,预备万一无法,便先叫他躺在这里冷静冷静。

      那老者见我不中计,也不再伪装,背着手严肃看天,一阵凉风吹过,将他头顶稀疏白发吹起,配着皱皱巴巴的面皮,倒真有些老不修的样子。

      那老者看着夜空喃喃自语,忽而手舞足蹈起来。学了一番珍禽异兽后,又屈指掐算半响。我被他引起好奇,抬头望望天,夜空漆黑,半点星星也无。

      老者兴高采烈道:“上仙请观天象,今日命定上仙金魂回体,黑云蔽月,星辉不出,这是要给上仙让一条道出来!”

      我嗤之以鼻:“老人家,知道什么叫大气污染吗?这里自我出生起便难得能见到星星了。”

      那老者一愣,旋即又咧嘴笑了:“这就更是了!星月整整为上仙开道二十多年啊!”

      我深觉我们那个孤儿院的院长若有他一半的不要脸功夫,现在也不至于提不上去,日日在城乡结合部感受农肥的自然香气。

      我心里开始不耐烦起来,若再不回去,进不了大门,我便得在那熟悉的门洞里将就一宿。心里一躁,高手风范便打了折扣,相比那老者大战在即仍背手观天,吐纳尾气的淡定,我自惭形秽。

      我举着我的终极武器,那心爱的“百搭费力”,悄悄移到老者背后,正欲狠狠一下解决战斗,突见那老者向前一跳,正跳到我方才所站之处,嘴里还念念有词:“不好,方位算错了,我那个才是正位!”

      他抬头一看,正看到我愣愣地举着“百搭费力”站在他站过之处,不禁泪眼婆娑,用力向我翘着拇指:“上仙,我就知道您的法力不凡,但不知道您只剩一缕金魂了,仍能掐算到您的飞升位!孩儿佩服!”

      我对这老者口中时不时说出的深言大义自感惭愧,便低头不语良久,决定将他长久地记在心中时时膜拜,于是我将我那利器重又穿在脚上,对他抱了抱拳:“今日一见,十分有幸!就此别过,山高水远,再不相见!”说完,我便重新顶着月光上路,顺着农肥的味道走向孤儿院。

      岂料那老者又在身后说道:“不对不对,飞升位又变了,上仙先不忙走!”

      我见他盛情相邀,实实不敢再叨扰他老人家悟道,便走得更快了些,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原来上仙明白如何寻找飞升位啊。”

      我已预感今夜遇到了一个当世不世出的思辨家与哲人,为了不打扰他思考世界观与人生观,我小跑起来。不知谁家的孩子半夜睡不着,飙拖拉机玩,轰隆隆的声音快穿透了我的耳膜,让我心浮气躁,胸闷头痛,一会儿便窒息地喘不过气来。我跑不动了,便停下来,弯着腰,手抚膝盖大喘几口气。即使这样的动作暴露了我的菊花我也顾不得了。它日日为我疏通道路,住在暗无天日的地方,着实劳苦功高,我也便让它透过我身上的衣料见见天光。

      这时,天上突然打起了闪,一道一道,巨大可怖,撕开天幕,仿佛就在眼前。还未等我应景儿地喊一声“下雨啦,收衣服啦”来抒发一下我对这苦逼一天的感情,一道闪电精准制导地射入我的菊花,像火箭发射卫星一样将我发射到路边的电线杆子上,顺着高压电线一阵出溜,真正是一路火花带闪电。于是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身体被电得像只猩猩一样焦黑,蜷缩着掉了下去。正当我还没想好明天的头条会怎么宣扬我光荣伟大的行为艺术时,我猛地惊醒:我死了……然后,我就眼睛一闭,没有意识了。朦胧中,那道精准的闪电仍戳着我的菊花,将我顶得一路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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