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使徒》听空

17、第十七章

　　目前，整支幸存者队伍正缓慢行进在泰恩河畔的雪原上。队伍左面是结冻的冰面，右边是连绵不绝的黑森林。覆盖了一层灰色粉末的雪原看起来一望无际，格外壮观也格外静寂。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活尸似乎也消失不见了，偶尔有几头野兽从队伍周围出没，被弓箭手顺便射杀，作为晚上浓汤的加餐。整个警备队也仿佛也清闲了下来，只有他们的队长依旧板着脸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随着城镇的远离，危险似乎也渐渐远离了。幸存者们的心似乎放了下来……
　　耶西亚往冻僵的手上呼了口白气，使劲的搓了搓两只手。这个极不优雅的动作让旁边的欧仑小姐皱起了眉，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开口。小女仆格拉斯学着男爵小姐的样子搓着手，饶有兴趣的看着前方正在捕猎雪原鹿的警备队员。
　　格格巫说过，只有有智慧的生灵才会被转化为不死种，所以不死种主要以人型生物为主。看来那场唤醒不死种的灾难并未在动物身上起作用，否则埋藏在黑森林中数以万计的动物尸体将是伦丹幸存者们的噩梦。

　　头顶忽然出现的阴影打断了耶西亚的沉思，她抬起头，便见到骑着黑山居高临下望着她们的警备队长——亚撒·沃尔夫。
　　“亚撒骑士。”耶西亚抬起头看着他，这个男人明显比半个月前沧桑很多，冷峻的脸上青色的胡渣布满了下巴。
　　“男爵小姐。”亚撒队长跟她们打了声招呼，顿了一下忽然递给她一个灰色的麻袋，里面还有东西在动。
　　耶西亚一脸疑惑的接过麻袋把它放在车上，布袋里一个白色的小脑袋从里面挣脱出来，竟然是一只雪原鹿的幼崽，看起来才刚刚能够站立。小女仆格拉斯惊喜的一把抱过不断挣扎的小鹿，问道：“这是给我们的吗？”
　　“这是……”几个人抬着两头成年雪原鹿的尸体从马车旁走过，周围弥漫着的血腥味让男爵小姐住了嘴。她知道这头小鹿是怎么来的了，只是她不知道亚撒·沃尔夫为什么要把这头小鹿给她们。她觉得对方不像是时刻惦记着女士在艰辛的路途中是否无聊的贵族绅士，他只是个铁血冷酷的实用主义者而已。
　　她疑惑的看着他，却只看到亚撒队长的侧脸。他并未看她，只是把目光放在右边似乎毫无尽头的黑森林上，眉头微皱。在白天也仿若黑夜的北境，那里尤其黑暗。
　　片刻后，他忽然低头凑到男爵小姐的耳边说：“或许我有幸邀男爵小姐单独聊聊？”
　　耶西亚微愣，她绝不会认为这位一向冷漠的警备队长会忽然爱上了自己想来个表白，应该是有什么话要单独说吧。
　　于是，她抬眼望着他，优雅的伸出手，把手放在了他的手上。
　　年轻的警备队长一使劲，把男爵小姐拉上了马，一甩缰绳，黑山长嘶一声向着旁边的黑森林走去。
　　两个人谁也没有在意这会给随行的人们带来多大的震撼，难道冷面骑士大人的春天终于来了吗？

　　北境的红石堡地区自地震后一直笼罩在阴云之中，十几天未见阳光了。时已近黄昏，原本阴暗的黑森林已是寂静无声，从森林边树木稀疏的缝隙间能够看到缓慢而行的队伍。大黑马——黑山悠然漫步在灰色的雪地上，上面一对年轻男女看似亲密的依偎在一起。
　　“亚撒骑士，我想你带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散步观景吧？”跟冰山在一起总是有些压力，想早去早回的男爵小姐率先开了口。
　　“当然不是，耶西亚小姐。”亚撒·沃尔夫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树林中响起，“我只是想说，让你的朋友不要跟的那么近，我的警备队员会发现的。”
　　“什么？”耶西亚还未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却见亚撒·沃尔夫忽然拔剑。一道剑芒闪过，一棵大树轰然而倒。紧接着，一个黑影随之而下，跃到耶西亚身边。
　　那是一个有着火红色头发，灰绿色皮肤的怪人，它四肢着地挡在男爵小姐前面，对着面前持剑的男人低吼着，仿佛还记得这个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
　　“卡莱斯……嘿，别害怕，他不会攻击你的。”耶西亚顿了一下把手放在卡莱斯·布莱克头上，轻轻安抚着它，然后对着警备队长冷下了脸，“亚撒骑士，你应该知道卡莱斯不会吃人，它只是跟着我而已。”
　　“但它会引来恐慌，”亚撒·沃尔夫收回了骑士剑，看着男爵小姐严肃的说，“我只是希望你能让它离远点，它已经引起了一些警备队员的注意，如果他们发现它，我无法阻止他们围剿它。没有人会相信它是一头有主人的吸血僵尸，也没有人相信虔诚的荣光信徒会养着一头吸血僵尸。”
　　耶西亚看到亚撒·沃尔夫的目光在自己的布袋上转了一圈，想必他知道那里放的是她从不离身的《圣经》了。虽然对方的声调毫无起伏，但她知道他在嘲讽自己。
　　忍受着怒气，男爵小姐静静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谢谢提醒，但我可不是它的主人。”她知道他是为了提醒她，虽然他的话很不中听。
　　“不用谢我，其实我对变异了的吸血僵尸也有些兴趣，它失去了人类的思想却不像完全失去灵魂，”亚撒·沃尔夫冷灰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光，“在你身边，它像一头野兽多过像一头吸血僵尸。”
　　耶西亚不语，她知道他是对的。她怀疑卡莱斯或许还存在着某种思维，在她身边时，它更像一头忠实护卫着主人的猎犬，虽然这头猎犬从不向主人撒娇。
　　因为亚撒·沃尔夫在旁边，卡莱斯一直表现的相当不安，它不断低声的嘶吼着，似乎要随时扑上去，耶西亚不得不蹲下身子使劲压着它的背，生怕它扑上去被警备队长一剑劈成两半。普通人类的力量怎么能敌得过吸血僵尸呢，不一会儿，男爵小姐的额头就冒出了一层细汗。
　　“也许……”亚撒·沃尔夫缓缓的开口，“我应该离远点，否则男爵小姐你也无法和它交流！我就在那边，有事情就喊我吧。”说罢，他微微点头，牵着黑山向远处走去，把空间留给了那一人一怪，忽然想起了之前克拉克镇长拉着他看过的那场戏剧——《美女与野兽》。

　　“喂，它也听不懂我的话啊！”男爵小姐喃喃说着，而后叹了口气。之后，她静静看着待在自己身边的卡莱斯完全不知道怎么开口，之前它的食物是刚化为活尸的尸体，现在它捕猎的对象是黑森林中的野生动物。她不知道它为什么能够克制住吸血本能，为什么会依旧跟在自己身边。低级的不死种是没有灵魂的，吸血僵尸也算其中的一种，但是耶西亚却觉得卡莱斯不是这样的，虽然它看起来依旧没有思维。
　　“咳咳，格格巫想我的耶西亚了，我的小使徒过得好吗？”一个细小而尖锐的声音从布袋里传出，把耶西亚吓了一跳。看看远处离得足够远的亚撒·沃尔夫并没有听到才微微松了口气。
　　“格格巫，你怎么突然醒了？”她对着卡莱斯的方向与格格巫说话，仿佛是在和吸血僵尸交流一般。
　　“黄昏已近，狩猎的时间快到了。”布袋里，黑皮怪书来回摇晃着。
　　耶西亚知道它想让她放出猛毒花藤，但是这里是人迹罕至的泰恩河畔，根本没有几个活尸供它吃。而且，她正在为卡莱斯的事情烦恼，如果之后卡莱斯被警备队员们发现，亚撒·沃尔夫真的会一剑把它劈成两半。当然，自己那头带着花的大蚯蚓更不能暴漏了。
　　“哦，我的小使徒有烦恼了吗？告诉格格巫吧，伟大的格格巫无所不知。”格格巫的咏叹调尖锐而刺耳，但这本怪书自我感觉良好极了。
　　耶西亚刚想让它小点声，却心中一动。迟疑了一下，男爵小姐小声嘟囔着：“什么无所不知？还不是得靠我补全记忆！”
　　“咳咳，小耶西亚，你说伟大的格格巫的坏话，格格巫听到了！格格巫是世界上最博学的书，即使记忆不全也能回答小耶西亚的问题！”
　　“真的？”男爵小姐面带怀疑，“那你知道怎么让卡莱斯恢复神智吗？”
　　“格格巫当然知道，格格巫无所不知……”
　　“好吧，那是什么？”耶西亚闻言激动起来。
　　“用黑……”说了半截，格格巫猛地住了嘴，“用……嘿嘿，这个格格巫不能说。”
　　“到底用什么？说！”耶西亚把手伸进布袋，用指尖掐着它，“你有什么瞒着我？格格巫！”
　　“轻点，轻点！好吧，格格巫会为我的小使徒解决任何烦恼！”怪书被耶西亚掐的嗷嗷怪叫。
　　耶西亚松开了手，低声说：“快说！如果你真的知道的话。”
　　“当然，伟大的格格巫无所不能。要知道，被偶然感染的人类无法变为高级不死种——吸血鬼，只能化为低级的不死僵尸，是因为它在转化的同时灵魂就已经消散。但是这位布莱克先生的灵魂却没有完全消散，因为他生前的身体中有一种特殊的血脉，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抵抗高级死毒——吸血鬼的毒液。所以这实际上是一种不完全转化，或者说是某种变异。”
　　“血脉？什么血脉？你是说他的灵魂还存在，只是沉睡了，或是其他什么的？”
　　“啧啧，当然是远古人狼血脉，这种血脉虽然在他身体中已经稀薄之极，但或许在转化时发生了什么事情，激活了他身上微薄的血脉，所以发生了不完全转化，所以他像一头野兽多过像一头不死种。不过，变异的吸血僵尸也是吸血僵尸，他的灵魂不是沉睡而是没有完全消散，也就是说他灵魂残缺了，没有格格巫在他永远都是一头无知无觉的畜生。”
　　远古人狼血脉吗？原来能够变成人狼的自己没有这个血脉，反而在卡莱斯身上体现了出来。“你能解救他，是吗？你能让他复活？”听到这里耶西亚也不禁有些激动起来。
　　“当然不，我的小使徒，复活是神灵的事儿。即使是强大的使徒也办不到，但是伟大的格格巫知道怎么让他恢复神智，补全他的灵魂。”
　　听到这里耶西亚沉默了，她已经猜到了格格巫的办法，使徒是靠她的“书”食用黑晶而补充使用秘术消耗掉的灵魂之力的，那么……
　　“黑晶能让他恢复神智？”
　　“哎呀，我的小耶西亚怎么能那么聪明呢？”格格巫仿佛有些不高兴，“不过不是恢复神智，而是进化，由吸血僵尸进化为真正的吸血鬼。”
　　进化为真正的吸血鬼吗？耶西亚明白为什么之前格格巫不想告诉自己让卡莱斯恢复神智的方法了，那样会分掉它不少黑晶的，看来加大狩猎力度是唯一的选择了。

　　想到这里男爵小姐皱起了眉，知道了恢复方法后狩猎黑晶倒是不急，只是她苦无让卡莱斯离队伍更远的办法。
　　格格巫啧啧的笑起来：“我的小使徒又烦恼了吗 ？要知道，跟在耶西亚身边和躲避活人的视线几乎成了那头吸血僵尸的本能，它能把它们之间的关系处理的很好。吸血僵尸虽然没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但是人狼有！”
　　“你是说……”耶西亚明白了格格巫的意思，被亚撒·沃尔夫再次攻击后，卡莱斯会本能的远离危险，但它又无法离开耶西亚，只能拉远与队伍的距离，这样自然就不容易被人们发现了。
　　看着安静的趴伏在自己身边的红头发青年，男爵小姐的眼中露出一丝温柔，这个男人或许现在已经不是人了，但它却依旧留在自己身边，或许这就是某种意义上的不离不弃了。如果卡莱斯还是人类的话，不只是以前的耶西亚，现在的她可能也会爱上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