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我未知》抒仪

7、这个公子不太冷

　　在赫连的府邸里，因为结识了凝珠，惜影每日都会去凝珠住的偏殿与她说话。这个自幼就失去亲人的可怜女子，惜影的到来，无疑是为她黯淡的生命里点亮了一盏灯。不过，她毕竟不可能一直陪着她，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自己也只是一个囚犯，这一点上还不及凝珠，好歹人家也是自由身。可是……说是自由身，既然已经是妾，也算在这赫连府里没了天日。这一切都是归因于那个赫连明烨。“真是的，白长了那么一张俊脸，又色又不负责任，又自大又冷冰冰的。”惜影心里想着。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惜影没好气地自言自语道，迎面赫连明烨正向这边走来，看见惜影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惜影想装作没看见他，于是故意别过脸去，看着旁边的假山石。明烨知道她分明看见自己了，是故意不愿意搭理自己，于是便冷笑一声，也装作旁若无人，大摇大摆地从她身边走过。
　　想装作视而不见，可是一看见这张臭脸真是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凝珠的遭遇，没办法，惜影的本性就是这样，想到这里，她突然转身对着赫连明烨喊了一声：“站住！”堂堂二王子平日里嚣张惯了，被这样一个不相干的女子叫住，一定是愤怒而不屑才对，可是这个赫连明烨却好像事不关己一样，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也不说话。“啧啧，这张脸，还真是……面瘫吗？”惜影在心里想着，要是自己不发问，他会不会也一直都这样。
　　两人竟然就这样僵持着，惜影索性坐到了回廊的栏杆上，用玩味的眼神把他修长精致的五官看了个够，可是……他还是如雕塑一般。也冷冷的看向她，没有任何表情。惜影皱了皱眉头，抿了抿嘴，实在是坐不下去了，起身向他走近了些，问道：“我若不开口，你是不是就打算这么一直不说话？”
　　“你要是想问，你自然会问；你若不想问，我开口又怎么样？”连语气也是这么的不咸不淡。
　　惜影白了他一眼，咬了下嘴唇，心说，还真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你不会笑吗？你这个人是不是嘴角不会打弯呀？”
　　“天生的，没办法。”
　　“不会啊，我觉得你笑起来应该挺好看的，你看你，眉毛这么秀气，丹凤眼这么俊，下巴的轮廓也很好，还有……”
　　“这跟你有关系吗？你有事就问，没事我还有事。”说着就欲转身离去。
　　惜影从来没见过这种人，比那些操练场上的士兵还木头，但是自己毕竟是为了凝珠才与他搭话，于是沉住气说道：“当然有事了，我是为了凝珠。兰凝珠，是不是这个名字你都不熟悉？那我给你点提示，就是那个被你醉酒怎么的以后带回来……”
　　“这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一个外人最好给我闭嘴！”赫连明烨的脸上终于起了变化，不过不是笑意，而是真正的怒意，别人发怒，是给人一种火在燃烧的感觉，而他那种眼光却好像冬天冰封千尺的寒冰，足够让人冷彻心扉，从外凉到内。
　　似乎是被赫连明烨冷冷的怒意威慑住了，惜影有些没底气地低了下头，在心里感叹着，不过她又立刻抬起头来，骄傲地昂着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对赫连明烨说道：“你以为我想跟你说话！你这种自大无趣，没有半点其他表情的面瘫我是根本不想再看第二眼的。我是为了凝珠，我不管你心里对她是什么看法，反正错是你犯下的，这一点你抹杀不掉。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自己犯下的过错自己就要勇于承担，逃避不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该有的。更不应该把一个女人带回来了就丢在一边不闻不问，任人欺凌践踏。践踏你二王子的女人就是践踏你的脸面。不过嘛，你们赫连的男人都是豺狼，冷血又无脸面，所以你这样，也无可厚非。”说完这一串话，惜影不知自己还有没有命去离开，说实话心里还是有些虚的。
　　谁知赫连明烨并没有发怒，连刚才那股冷怒气也似乎消了下去，他又恢复了开始那副冷淡面孔，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一样，转身走去。
　　真是个不寻常的家伙，不过看来自己的话他是听进去了，不同意的话他绝对会用他的冷焰与自己冷嘲热讽一番，然后扬长而去；若是他心里表示赞同了，那他也一定不会表现在脸上，更别指望他点头称好，所以一言不发就是最好的答案。看来这个家伙也不是那么不可理喻，惜影暗自笑了，对着赫连明烨的背影说道：“喂！”
　　赫连明烨不知她还有何意，便微微侧过身，惜影用无比认真的语气对他说道：“其实你笑一笑应该真的挺不错的。”惜影对着明烨做了一个笑的鬼脸，转身走向凝珠的偏殿方向。留下莫名其妙的赫连明烨。
　　“惜影，你教我写字好吗？”凝珠声音小小地问着。她见惜影一脸的诧异，声音更小了：“凝珠自幼失去双亲，本就不是大家小姐，哪有钱去请先生，但是我想……我想……。”
　　“惜影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笑着说：“好呀，我来教你。珠玉，给我拿些纸笔来。”
　　“是。”
　　片刻，珠玉拿来了纸笔，替惜影磨好了砚。惜影在纸上写着：兰、凝、珠，然后抬头对凝珠说：“你看，这就是你的名字。”
　　凝珠惊喜地问：“这就是我的名字？兰凝珠？”然后像得了一件珍宝一样，反反复复地看着这三个字，嘴里还念着。
　　惜影又铺开一张画纸，自顾自在画纸上画了起来。珠玉和凝珠在一旁好奇地看着，珠玉不禁称赞：“云姑娘，这画的是什么，可真好看，只是珠玉怎么从来没有见过，这是雪山上的仙草吗 ？”惜影笑着看了珠玉一眼，说：“这哪里是什么仙草？也难怪，你们是北国人，没有见过这种只在我们南都才有的花。”她笑着看向凝珠，说，“凝珠，这种花呀，叫做兰花，就是你兰凝珠的兰，兰花在我们大晏的文化里是花中的君子。凡文人雅客都很喜欢兰花，慕她的清幽、纯净、一尘不染。所以，你不要再说自己是一颗无名的小草了，你是北国的兰花，是纷纷扰扰的俗世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我是仙子？这是兰花，兰凝珠的兰？”凝珠的眼睛里满是欣喜与感动。
　　“呦，好热闹，你们在做什么呢？”珠玉连忙行礼：“奴婢给六公子请安。”
　　“免了。”赫连明烜站在门口一脸浅笑地看着她们，惜影问道：“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
　　“额，我不知道你们待不待见我这个不速之客？”
　　“待见与不待见，反正你都已经来了，我还能不让你进来吗？”
　　这时，凝珠忙欠身说：“六公子快请进来吧。”赫连明烜这才进来，惜影数落了一下他说：“明知道我们不会撵你走，还故意问我们，你这是给自己摆个谱，显示你自己很高贵吗？”
　　赫连明烜一脸的无辜，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珠玉笑着说：“云姑娘，你就不要欺负我们六公子了。”
　　赫连明烜像捞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接过珠玉的话说：“就是就是。”惜影想反驳，可是一想还是算了，懒得跟他讲，于是继续低着头画着她的画儿。
　　“咦，你在画兰花？”赫连明烜惊喜地问。
　　“你怎么知道我画的是兰花？”惜影很惊奇。
　　赫连明烜笑着答道：“几年前，我曾经随着父王去过一次你们南都，去向你们的皇帝朝见。我在你们京城逛的时候，见过这种花。我知道在你们看来，兰花是花中的君子，一些文人雅客总爱以兰花入诗、以兰花入画，以兰花来表现自己纤尘不染、不同流合污的品格。芝兰玉树、岸芷汀兰、桂殿兰芳、剑菊愁烟兰泣露……都是来说兰花的。姑娘这幅画把兰花画得很传神，尤其是花叶微垂，好像真的在风中微微地动一般。只是这布局不太好，我若是你，断不会留白留的太少。若特意留留白题诗倒也罢了，只是这画纸太小，根本不够写下一首诗；可若不写，又显得整张画很单薄。”
　　原来他说他懂得南都的文化并不是骗人的，没想到他竟是如此地懂得诗画。惜影在心里对他又增添了一分好感。原本这里惜影就是故意留的白，是要写字的，依惜影画画的技艺不可能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不过……她问道：“那依公子之见，这个留白怎么办？”赫连明烜想了一下，提笔在留白处，写下了一个“蘭”字，转过脸笑着问：“这下不就行了。”一个蘭字，虽是男子笔迹却并不苍劲有力，但也不虚虚浮浮，反而是清清秀秀，倒也与这幅兰花配得恰到好处。眼前的这个人，虽说是赫连的六王子，可是却真有几分南都男子的儒雅，实在看不出哪里有心狠手辣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