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我未知》抒仪

55、悲花落（二）

　　虽才五月，但毕竟是南都，午后的日头却已有了几分毒辣刺眼。炎炎的烈日像一个巨大的火球，拷打着地上的人儿。不多久，惜影脸上滴下的水珠就变成了汗水，本就苍白的嘴唇变得干裂，腹部那种难忍的绞痛却又开始了起来。她捂住小腹，一个低头差点栽倒在地上，纤云连忙扶住惜影，替她擦去脸上的汗，心疼地说着：“娘娘……”惜影轻轻地摇了摇头，想对纤云说她没事，却发现自己只动了动嘴唇，发出一丝微弱的声音，疼痛更加厉害了。
　　“娘娘，娘娘，是哪里不舒服吗？娘娘，您说话呀？”纤云扶着惜影的身子，焦急地看着这张惨白的脸，心里突然有些莫名的紧张，“啊！”惜影一声惨烈的呻吟，终于支撑不住了，倒在地上。“娘娘！”纤云扑过去，拼命晃着洛嫔，“快去，叫……叫……”话还没说完，翩跹如羽翼的睫毛便无力地轻轻合上了，“小姐！小姐！”纤云拼命摇着惜影，却猛然发现惜影的身下不断有鲜血渗出来，金白的宫装被染得如晕开的红云，却是红得那么让人触目心惊。纤云心里怕极了，暗叫不好，于是便大喊道：“来人哪！快来人哪！快来救救娘娘，来人啊……”
　　凤仪宫里的人都听到了纤云凄厉的叫喊声，可是谁也不敢私自过去，凤仪宫的宫人都纷纷站在那里动也不动。敏妃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呦，可真娇弱，才跪了一会儿会儿，就支撑不住了，也不知是真的撑不住了还是假的撑不住了。”
　　兰芳仪到底念及洛嫔曾经对自己的恩情，与之后的种种交心，忍不住求情道：“皇上，您一起处罚臣妾臣妾也认了，求求您去让洛嫔进来吧。”明烨看了凝珠一眼，没有说话。这时冰若也跪下来求道：“皇上，臣妾不敢为洛嫔求情，只是皇后娘娘还没有醒来，到底是谁的错，一切都还是未知。洛嫔刚刚落水，到底有没有大碍御医还没有看过，若是真有什么，如今又被这日头一晒，那可如何是好？皇子才刚出世，宫里就在处罚人，这样好吗？还请皇上为新出世的皇子多积福德。”
　　明烨的心中有所触动，冷淡地回头吩咐道：“万祺瑞，你，出去看看。若是洛嫔身子虚，昏倒了，就暂且派人送回银霄宫吧。其他的，等皇后醒来再说吧。”“诺。”万祺瑞知道皇上的心思，到底还是记挂着洛嫔，只是苦于没有台阶罢了，听到此话，立刻走了出去。
　　敏妃见皇上吩咐送洛嫔回宫，正欲争辩，忽然琉璃从寝殿里出来惊喜地喊道：“皇上，娘娘她醒了。”明烨一听，顿时喜出望外，连忙大步几下掀开帷帐，走进内室，只见皇后已醒，半歪在枕头上，整个人显得无力虚弱，仿佛刚生过一场大病似的。明烨心疼地坐到皇后的床边，一只手握住她的手，一只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颊，眼中满是温柔：“月瑶……”“臣妾的孩子呢？”皇后的声音浮若游丝，软弱无力。明烨的眼中闪现出幸福和骄傲的神采，脸上尽是掩盖不住的初为人父的喜悦，道：“刚刚被奶娘抱走了，他很好，你给朕生了一个皇子呢。”“真的吗？真的是皇子？”皇后惊喜万分，眼中泛出晶莹的泪光，似乎还是不太相信这是真的，琉璃在一旁笑着说道：“娘娘，是真的，真的是皇子，好漂亮的小皇子呢。”喜悦的泪水从月瑶眼窝滑出，明烨连忙替她拭去，故意嗔怪道：“你看你，怎么反而哭了？朕高兴还来不及呢。”“臣妾也是高兴。”月瑶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神色，忽又变得凝重起来，“皇上，洛嫔呢？洛嫔她落水了，快去救她。”明烨的眼中满是狐疑，问道：“你说什么？”“洛嫔，臣妾摔倒的时候，她跌落水中，臣妾……”说到这里，月瑶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羞愧而又难言的神色，她不想说其实洛嫔是想救她而自己却在她落水的那一瞬间松开了手，要说出来吗？皇上那样在意洛嫔，会不会不肯原谅自己的自私？明烨却紧紧抓住她的手问道：“月瑶，你快说呀！“她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臣妾本想拉着她，可是臣妾……实在力气太小了，没能拉住。皇上，你不会怪臣妾的对吗？洛嫔……她现在怎么样了？”“这么说，不是洛嫔推倒的你？”皇后疑惑地问：“皇上为何会这么问臣妾？”
　　“不好了！不好了皇上！”万祺瑞气喘吁吁地闯进来，兰芳仪等人看到万祺瑞如此，便知洛嫔肯定不好了。敏妃却一甩手中的锦帕，擦了擦额头，得意洋洋地如同看热闹一样，等着万祺瑞开口。隔着帷帐对皇上说道。明烨心中一急，连忙起身，掀开帘子，问：“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洛嫔她不太好？”万祺瑞抬起头来，面露难色，欲言又止。明烨的眼中放出凌厉的光芒，低低地问道：“说！”
　　“洛嫔娘娘她……不好了。”
　　“说清楚到底是哪样不好了？”
　　万祺瑞咬了咬牙，有些畏惧地看了一眼皇上，答道：“娘娘她，好像是小产了……”
　　“什么？小产？”明烨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身子跟着晃了一下，万祺瑞忙去扶他。他甩开万祺瑞的手，嘴里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怔怔地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洛嫔怎么会小产？她……是什么时候……
　　床上的皇后也听到了万祺瑞的话，心里一惊，挣扎着扶着床半坐起身，琉璃忙上前去过去扶住，立起枕头垫在皇后的背后。“万公公，到底怎么回事？并未听说洛嫔有孕，怎么突然就小产了？”
　　“奴才也不知道，这……得问御医了。皇上，那现在……”
　　明烨怔怔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心就像被抽空了一样，那股满腔的悲痛到了嘴边，却只压抑成一句低低的怒吼：“混账！还不快送到偏殿，御医！把御医都给朕叫过来！给朕保住！给朕去！”
　　“皇上不可！”帷帐外传来敏妃尖尖细细的声音。明烨猛地掀开帷帐，走出寝殿，敏妃扬着细眉，隐隐含笑继续说道，“洛嫔不能留在凤仪宫了，皇后娘娘刚刚顺利生的皇子，而洛嫔小产怎么再留在凤仪宫中，血气的不吉利会冲撞了皇后和皇子，臣妾也是替皇后和皇子着想。”
　　“孩子都快保不住了，还管什么吉利不吉利！”冰若一向明哲保身，从不与敏妃正面冲突，此时却再也按捺不住，为自己的好姐妹鸣起了不平。
　　敏妃却不屑地看了一眼冰若，说道：“琳昭仪这话错了，洛嫔现在恐怕已经小产，即使御医有回天之力也难以保住皇儿了。这很无奈，但木已成舟谁也改变不了。不能因为洛嫔而影响了皇后和皇子。”
　　“你……”冰若知道此时与敏妃争辩等于是以卵击石，只得瞪了她一眼，咽下这口气，把目光投向皇上。
　　徐修仪却欠身对说道：“敏妃娘娘说的在理，皇上，此时不宜多想了，还是快些送洛嫔娘娘回银霄宫吧。别误了娘娘的身子。”
　　明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无力地说道：“送洛嫔回银霄宫吧。”
　　“诺。”
　　明烨挥了挥手，道：“你们都走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众妃嫔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