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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乱世熬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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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内堂。
“吕公近来可好,别来无恙?”赵传略一抱拳,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吕公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索性直说,道:“吕某来意,想必县令大人早已知道,若是吕某之前有何得罪的地方,还请大人海涵!小女毕竟柔弱之躯,受不得那狱中之苦,望大人念在往昔情谊,高抬贵手!!”
赵传呵呵一笑,倨傲道:“吕公此话本官就不太明白了,本官行事一向秉公执法,从不偏私,若是说到令千金,那也是受逃犯刘邦连累,夫妻一体,下狱自然也在理法之中。”
“你……”吕公指着赵传,一时间气急攻心。
“吕公千万保重身体”,赵县令淡淡地瞥了一眼对方,似笑非笑道:“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到底应该要怪谁呢?”
吕公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又听这番讥讽,怒不可遏喝道:“赵传,枉吕某与你相交多年,没想到你竟会是这种人!!!”
赵传眉头一挑,嗤笑道:“本官也厌倦了打哑谜,你若想救自家女儿,应该知道怎么做。”
吕公冷哼,大袖一甩,便匆匆离开了县衙。
“欺人太甚!!!”府中,吕泽拍案而起,眼中怒火几欲喷出。
吕母和吕嬃则是抱成一团,哭个不停。
“难道真要屈服,遂了那赵狗人之意?”吕释之拳头紧握,咬牙切齿道。
吕公头痛病犯了,只吩咐一声“狱中多加打点”,便被搀入了房间休息去了。
“嫂子,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人未直声先到,任敖那极具标识的粗嗓子任谁听过一次都再难忘记。
吕雉坐在长凳之上,看着任敖打开牢门,将食盒提上了桌。
“任大哥快请坐!”吕雉站起身来,这些日子真多亏了任敖的照顾,否则她还不知自己要受多少罪。
任敖一听吕雉这般称呼于他,连忙摆手,“哎哟!!嫂子这可是折杀小弟了,虽然小弟年长于你,但辈分可不能乱!”
吕雉笑而不语,心中充满了感激。
“嫂子,刘大哥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这里面恐怕是有什么误会,大哥他即便是再莽撞,也不至于拿身家性命开玩笑不是”,任敖一边从食盒中端出饭菜,一边耐心安慰道:“嫂子也不用着急,吕公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来,先吃点东西!”可他哪里知道,有县令在背后按着此事,即便是吕公亲自相求,也是徒劳无功。
任敖的劝慰还是给了吕雉希望,但一想到家中老小,眼泪却是止不住地流下。
吕雉就这样,在沛县大狱中度过了漫长了五年,五年的美好光阴,一个女人,能够有多少个五年可以虚度,尽管吕雉也才二十三岁,但那五年却是最宝贵的年华。
公元前209年,楚人陈胜、吴广不堪压迫,一声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拉开了起义的序幕。
受到这股逆潮的影响,秦朝三十六郡不同程度地出现动乱,治县崩溃。而这时候,久在芒砀山落草为寇的刘季深感机会来了,趁天下不稳局势动荡之际,率众多弟兄备好快刀,直接攻打沛县,以此响应起义。
那杀声吼吼震天动地,沛县长街之上被烧成一片火海,硝烟弥漫,更有马嘶凄凉,吕公身在府中隔着一墙仍是感到心惊肉跳,恰逢吕泽从外面匆忙回府,赶紧问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何事?”
吕泽回府,家中人都从各处聚到了大厅,气氛压抑极了。
“沛县来了一伙山贼,现正在与官兵火拼,我们还是不要出去为好!”
一听是山贼肆虐,吕家人是惊呼连连,唯独吕公保持着冷静,又问:“山贼岂会明目张胆跑到县城里来打家劫舍,难道他们不惧怕官兵?”
吕泽急了眼,连声音都大了些,“父亲还不明白吗?这些人哪里是为了打家劫舍,分明就是要攻打沛县!他们打的是反秦的旗号,是反贼!!!那赵狗人见势不妙,早已携同家眷弃城不顾脚底抹油溜了,还能有假?”
“原来是义军”,吕释之插上一句,道:“既是如此,就应该不会做出那入室抢劫的丑行。”
正说着,府外忽然就传来了砸门的声音,吕家上下立刻一个个噤若寒蝉。
“开门开门!!!”
抽开门闩,走进一长相机敏的黑衣男子,后面还跟着一个满脸刀疤的恶汉。
“请问吕公可在?”
吕公面露警惕,只是应了应,岂料这男子两手一拍、右脚一跺,立刻小跑至跟前,一副恭敬十足的样子,“小人周俊,是奉了赤子之命前来照看一二,就怕惊扰了贵府,还望吕公见谅!!”
“这……这……”即便是见过再大是世面,吕公也被这眼前一幕弄得晕头转向,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整话。
“赤子?难道与我吕家有故?”突然间冒出一个赤子,吕释之不仅疑惑,更是对眼前之人的态度感到难以理解。
周俊转过头看向吕释之,眼中露出笑意,又提了提声音才道:“岂止是认识这般简单?都是自家人,赤子便是我们当家的,我们当家的不就是你们吕家的女婿?”
“刘季!!!”
这可不是玩笑,吕公一听此话接受不了当即昏死过去,而其他人更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周俊。
“干嘛这么看着我?“被十几双眼睛盯着,周俊也觉得浑身不自在。
“没……没什么……这样!劳烦周兄回禀你们当家的,就说这里一切安好,无须挂碍。”吕泽硬着头皮,搭了一句。
周俊怪异地看着吕泽,又扫了众人一眼,也不多说便出了吕府,刘季此时正带着山里弟兄与沛县官兵交战,哪里管得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吩咐周俊来照看一下,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怎么办?刘季公然反秦,这可是要诛连九族的大罪啊!!!”吕泽亲自关闭了府门,两腿已经发软。
吕释之浑身微颤,这个时候也很难平静得了,“为今之计,唯有举家逃走,这沛县再不宜久留!!”
“对”,吕泽如梦初醒,拉着吕释之的手臂十分严肃道:“你快去叫家里人收拾东西准备逃走,我出去一下!”
“都这个时候了大哥你还要上去哪儿?”吕释之一把拽住想要出门的吕泽,不肯放手。
“三妹,三妹还关在狱中,我得去救她!!”吕泽焦急万分道。
吕释之心中一狠,喝道:“外头现在这么乱,出去了谁能保证大哥你的安危?三妹毕竟已经嫁做人妇,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管刘季今后是福是祸,她都只能跟随,从今以后,她便与我吕家再无瓜葛,你明白吗?”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如此浅显的道理,吕释之懂吕泽又岂会不懂?只是这其中亲情真到了要割舍的地步,却不是人人都可以轻易挥刀。
就在吕家举家逃走后不久,沛县失守。
“嬃娥!!嬃娥!!!”大狱之中,期盼太久的声音终于到来了。
“夫君!!!”吕雉隔着牢门抓着刘季的大手,心中的委屈顷刻间全部宣泄而出。
刘季看着泪流满面的妻子,一时间心中愧疚难当,“一切都过去了,不哭了……”
这一天,敲锣打鼓,鞭炮响了一地,吕雉就是这么张扬地被刘季迎出了沛县大狱,接到了原县令府中,不仅如此,他更是早早地将老父和儿子也一同安顿好了,一家人住上了几辈子都不敢想的大院儿。
“嬃娥,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刘季搂着怀中娇妻,话语温情。
吕雉依偎着刘季,这些年说不苦是假的,但她却从来没有怨过什么,“嬃娥只要能与夫君相伴,便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刘季心中甚是欣慰,能够娶到这样一位贤良淑德的好妻子,是他的福分。
“对了夫君,嬃娥现在还不知家人如何了,他们平安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提到吕家人,刘季面色有些发冷。
“夫君怎会不知?难道他们……”一想到这儿,吕雉花容都有些失色。
看着妻子担惊受怕的可人模样,刘季忙解释道:“不要乱想,吕家人都应该没事,只不过他们已经逃离了沛县,所以为夫并不是很清楚。”
“他们走了”,吕雉有些错愕,微微失神,“他们不要我了,他们定是怕受夫君反秦起义牵连,所以与我划清界限,我失去了亲人……”心中突然一阵刺痛,吕雉便倒在了刘季的怀中。
“嬃娥!!嬃娥!!!来人,快请大夫”,刘季见妻子晕厥,朝着门外就是一声大吼,替吕雉盖好了被子,自己则靠在床头低声呢喃,“你是我最爱的女人,吕家虽然舍弃了你,但你的亲人却是不只有他们,你还有我。今后,我的天就是你的世界,我的心只有你的位置,我的所有一切都属于你,老死不变……”
刘季以为吕雉没有听到这个承诺,故而,成了他一生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