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有害》青某人

4、真相

　　“顾家长女顾轻鸿，今年一十九岁。顾老爷早逝，顾夫人撑起整个顾家，劳心劳力，对膝下唯一的女儿，视若珍宝。在顾轻鸿五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洛阳城里的大夫全都束手无策。正好，城里来了一对母女，那妇人医术超群，治好了顾轻鸿。顾夫人看她们孤苦无依，又治好了她的女儿，便提出要那妇人留下来，尊为上宾。妇人也想给自己的女儿一个好好成长的地方，便答应了。那妇人四岁的女儿，与五岁的顾轻鸿便在一起了。那女儿的名字叫冉冉。”
　　轻鸿垂着头，坐在一边。她听沈彦慢慢诉说，仿佛在听别人的事情，在听到最后冉冉的名字，她的眸子才微微亮了。
　　“很快的，八年了。顾轻鸿一十三岁，冉冉一十二岁。在七月初一那日，顾夫人带着她两去虚华山虚华寺礼佛。十一二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顾轻鸿和冉冉避开顾夫人和下人悄悄溜出寺庙。这本不过是一件小事。可那日有一伙绑匪早就盯上顾家人了，顾轻鸿和冉冉的偷溜，给了他们下手的好机会。他们绑走了其中一个女孩子，放走另一个去通知顾夫人拿赎金。被绑走的人不是顾轻鸿，是冉冉。绑匪等了三天，没有等到赎金反而迎来了官府捕快。绑匪恨极，杀了冉冉。”
　　沈彦重复，“他们杀了，冉冉。在六年前，冉冉就已经，死了。因为你，顾轻鸿，冉冉早就死了。”
　　“我不相信。”轻鸿红着眼，“你说的这些，我不相信。”
　　“是，”沈彦道，“一开始，我也不相信的。”
　　“你得知冉冉死后，大病，昏迷了三天三夜。冉冉的母亲忍着悲痛，治好了你。你虽然醒了，却整日捧着冉冉最后留给你的玉佩，痴痴傻傻。冉冉的母亲在医好你之后就留书出走，顾夫人没有办法，夺了你的玉佩。你大闹，病却好了，恢复了正常。你向顾夫人要回了玉佩，决口不提冉冉。顾夫人换了整府的下人。顾府再也没有人知道冉冉和妇人的事情。这本该圆满落幕，可是顾夫人忽略了你，她不知道，你实在聪明，你把对冉冉的愧疚和思念压在心底。你在你的世界里重新创造了一个冉冉。”
　　“腰系玉佩的是冉冉，不系玉佩的是轻鸿。”沈彦一字一顿，“你瞒过了所有人，在你母亲逝世的时候，也以为你是好好的，正常的。你藏的很深，直到你遇到了我。腰系玉佩，你以冉冉的身份，遇见了我。以冉冉的身份，嫁给了我。”
　　“我不相信，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轻鸿双手紧握，眼泪流过她的脸。“沈彦，我死都不相信。轻鸿是我，冉冉是冉冉。你的妻子，我的妹妹是冉冉。”话说到最后，轻鸿是在嘶吼。
　　“应该的。”沈彦伸手摸摸她的发髻，“你恨我，是说我杀了冉冉。可是在六年前，冉冉就因为你死了。这么深这么重的罪过，你把它抛给了我，又怎么会自己背负呢？”
　　“我也不想相信的。你在你的世界里自得其乐，而我不小心进来，便再也出不去了。我宁愿是我自己杀了冉冉，也不想要我的婚姻和爱情，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沈彦语气不明，“你知道吗？你以为我杀了冉冉，只是因为那日，我们在后院里，你的玉佩不小心被我摔到井里。你那时便疯了，用你的簪子刺了我，就像你扮舞女用匕首刺我一样。刺在我的胸口，想要我的命。”
　　“你离开后，没有回顾府，你去了虚华山上的虚化寺，碰到了你的表哥李存欢。你那时已不是冉冉，你跟李存欢说我杀了冉冉，李存欢是我的好友，他平日在京城里，不知洛阳城的事，他收留你。与我花了半年时间查清楚了真相。”
　　“然后，你便请君入瓮了。”轻鸿掐着自己的手，“我扮舞女，我来这里，都是你事先设好的局。”
　　“是。”
　　“呵。你处心积虑，是想做什么呢？让我相信你吗？”她笑，面上有未干的泪，“无凭无据的，沈彦，你让我怎么相信？”
　　“梅姑。”沈彦也笑，“你忘了她吗？她是冉冉的亲生母亲。你是她的仇人啊”
　　仇人。
　　梅姑。
　　还有，冉冉……
　　轻鸿胸口一痛，腥甜涌上喉头，她张嘴“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她昏了过去。没能看见沈彦面上毫不掩饰的慌张。

　　轻鸿知道自己在做梦，在梦里，她看过她十九年人生。
　　五岁，她大病。病后，有一个怯生生的黄衣小丫头对她说：“姐姐，我叫冉冉。”
　　八年的时光，她和她，形影不离，衣食住行皆在一处。
　　她在院子里，摘了一朵茶花簪在冉冉的发髻上，说：“冉冉，我听娘说，虚华山上有最漂亮的茶花，等有一天，我和你一定要去看看。”
　　…………
　　十二岁。
　　“冉冉，以后我们嫁人了，要嫁给一对兄弟。这样，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
　　…………
　　她们终于去了虚华山，她们看了茶花，却迷了路，遇见了绑匪。
　　她们手牵着手一起跑。可是到处都是绿油油的树。她很怕，大哭。冉冉松开她们相握的手，“姐姐，坏人一定是想把我们绑起来，跟顾姨要钱。我去和他们说，我是顾轻鸿，这样姐姐你就可以逃跑了。姐姐，你一定要快快跑，不要回头。”说完，冉冉递给她一枚白玉玉佩，“这是我娘亲给我的，现在，姐姐，你替我保管它吧。”
　　她看她义无反顾的去了，向着绑匪去了。
　　她只能跑。
　　很快很快的跑。
　　用尽全身力气。
　　跌倒了，摔伤了，爬起来，跑。
　　跑。
　　她在对自己说。
　　冉冉。
　　冉冉。
　　她在心里默念。
　　最后，她力竭昏倒。醒来时，窗外阳光明媚，是又一个白天。
　　可是，再没有冉冉。
　　冉冉，死了。
　　她病了，在昏昏沉沉中，她才能看到冉冉。
　　病了又醒。娘亲的眼泪让她清醒。
　　她，默默的，把冉冉藏在心底。
　　然后，她腰系玉佩，对着镜子里的脸，说：“冉冉，姐姐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