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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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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无极那边调配出解药的日子说长不长,可对现在的两人而言,却是这般的短,一个眨眼几日的时限飞逝而过,却依旧不见那华重胥回来的身影,说不怕,那是骗人的,可在面对对方的时候,他们却又都将这害怕压在了心口,谁都只字不提,只是在心里默默数着时日。
一日两日四日五日……
再这般下去,木卿然是否当真要因为压制不住体内的毒,而死于毒发身亡?
“呵,想我行走江湖,多年来都一直都不可一世,没想到现在自己居然也会落了这么一个结果”
饭桌前,左顼城才刚放下了手里的碗筷,坐他面前的人却是突然轻笑出声,低低的叹息带了几分喃喃自嘲的味道。左顼城蹩了眉,让青竹将饭菜全撤了,随即自己倒了杯水,递到木卿然的手上:“华叔叔还没回来,最后的结果如何,也是未知之数”
双手捧着杯子,感受杯身散发出来的淡淡温热,木卿然闷了片刻却是突然起唇出声:“顼城,这几日谢谢你陪着我,我看过两日我父亲也该回来了,再怎么说那朝堂之事,桓寻不可能一直都这么帮着你,你还是早日回去的好……”
“这个时候你居然还想着要赶我回去?”木卿然话音才落,坐他面前的人随即拧了双眉,突然出声:“你明知道这时候我心里根本就放心不下怎么可能安心回去?”
木卿然皱了眉却不再说话。他只是想着,若自己身上的毒当真解不了,要死的话……那就这般去了,那个小人儿的事也不打算让左顼城知道,最后要是左顼城能忘掉,那忘掉最好,反正一开始他们之间的立场本就不合适对方……
无奈的叹息,隐藏不住心底的烦乱,将杯子放到桌上,木卿然起身想要离开这里,可谁知才刚站了起身,身体却被左顼城从后一把紧紧抱住,紧跟着就听见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卿然,我留在这里,并不是只想要你的一句谢谢,我只要你的一句话,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跟他走?现在木卿然能说愿意吗?华重胥没有回来,他身上的毒能不能解,会不会受不住压制,而突然毒发,这些木卿然都不知道,点头,他要怎么点?
“当初离开时我就说过,我生于草莽,长于草莽,早已习惯逍遥来去不受拘束,皇宫太深,且不说我男儿之身立不得后,就算我并非男子,也绝不可能将自己的一生,断送在那金丝笼中,所以,我不能跟你走”没中毒前他都不愿意随左顼城返回宫去,现在中了毒,他更不会随左顼城回去,不是怕自己会死,只是不想累他,可他这话才刚落了尾音,身体突然被人扯过压倒桌上,紧跟着他自己却被左顼城缠住了齿唇。
“顼唔……唔……”
两手抵触在左顼城的胸上,想要将人推开,结果却是被他抱的更紧,撬开的牙关,抵挡不住左顼城侵入自己口中的舌,肆意翻搅的攻城略地……
以前不愿意,现在也不愿意,左顼城心里不懂,难道自己就真的比不上他口中的江湖,或者说其实这木卿然的心底根本就没有过自己,所以在自己与江湖之间,他才会这么始终如一的选择了后者?
事实会是如此吗?
“喂喂喂左顼城这里好歹是我家,你小子就不能收敛一些?”
将人压倒桌上的左顼城,正预备伸手扯开木卿然的衣衫,心里才刚为自己心里想到的东西而发闷发胀,门边突然传来的声响,瞬间犹如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了下来,让他浑身一震放开了身下的人。
木卿然听这声音,正是自己离开了自己的父亲,当下双颊一热,立马站好身子,拉紧自己身上的衣衫:“父亲……”好难堪啊,这样的情况居然被自己的父亲瞧见了去,就算双眼看不见,他也可以想象华重胥的面色现在是什么样。
皱着眉头,华重胥神色颇为阴霾,踏步进屋直接伸手一把将左顼城推开:“我和你父亲是世交不错,可你小子也别太过火了!”他儿子的条件丰厚不错的可以,凭什么要屈身人下?
“华叔叔,卿然的药可是有了眉目?”不理会华重胥那阴霾的面色,左顼城当下想到的就是这玩意。
华重胥皱眉,看了自己儿子一眼,这才道:“药我们是弄出来了,但还少了三味,我记得我药庄里面有,所以就赶了回来”说着,华重胥错步走到木卿然跟前:“我先送你回屋里去,这里配制出来的药你先服下,缺少的药一会我让人煎了送来”
“嗯……”木卿然点头,任自己的父亲拉着自己小心的朝外踏去。刚到门口,华重胥随即唤来了药童,将自己需要的他们煎成水的药材告诉他们,这才又带着木卿然回了房间。
心里的寄望,果然没有让人失望,华重胥弄不出来的解药,还是让他爹爹和姥爷研制出来了,紧绷的心口,突然松了口气,回到屋里,吃了华重胥从无极带来的药,不出片刻,身体居然出现的困乏之意。
华重胥见他这幅摸样,心里狐疑,抓过木卿然的手腕把了脉,却未见半丝异样:“也许是药效开始发挥了”这是他目前得到的结论。
木卿然点点头,想着之前自己跟华重胥说的那个人,拧了眉开口追问:“对了,上次之事父亲回去可有跟姥爷提起?”
“说了,你姥爷说这人必然就是白帝之子,他还怀疑白帝可能没死,已经动身离开无极去找这人了”他姥爷的性子,不斩草除根才叫奇怪。
木卿然得言心里叹息,他姥爷居然亲自出马了,看来他想要亲自去报这仇是不可能了。要惹到了他姥爷,估计他姥爷会直接一巴掌把自己呼出去吧……
想到这点,木卿然不由得在心里失笑,而这时门扉开启,还不等他问来人是谁,华重胥却淡淡蹩了眉:“怎么是你?青竹呢?”
知道因为自己吃了他儿子,所以华重胥才这么不待见自己,左顼城也不和他计较,当没看见端着手里的药碗,直径走到木卿然的床前:“这药刚刚煎好,小心烫,我喂你吃”
“不用”想着自己父亲还在,木卿然心里别扭,眉头拧成一团:“我自己能喝”音落伸手就想要去接药碗,结果碰到左顼城的手却被他一把握住。
挑了挑眉,左顼城扭头看了一旁的华重胥一眼,随即又柔声朝木卿然叮嘱:“小心烫着”
瞧左顼城这小子诚心的腻歪自己,华重胥眉头微微一挑:“吃了药早些休息,你这身体在解毒之前都不宜太过操劳”留下这话,也不管他两人明白多少,华重胥举步直接朝外走了出去。
左顼城这小子也还算不错吧,至少对他儿子这么些年一直都坚贞不二,比起他老爹宫弈棋来说真是要好太多了……行,这只能说左顼城这小子是得了他父亲左羽少的遗传。
屋里没了外人,看着木卿然将碗里的药喝了个干净,左顼城拿过帕子为他擦了擦嘴角:“等你身体没事了我想我真的该回去了……”
这话让木卿然微微一怔:“你决定好了?”要与自己彻底两断吗……
“嗯,决定好了”将碗放到一旁的桌上,左顼城轻叹:“这两日我也想了许多了,当初父皇将江山将给了我,我不能随心所欲撒手不管,你既然不愿意随我回去,我也不能把你绑了,你毕竟是我追了这么多年的人,说要放手一时间可能还是会有不舍,但我想只要时日再长一些,我应该也会释然了”从小就喜欢的人,说放就放心里必然是不好受的,但这时间往往是最好的伤药,十年二十年抑或是五十年,总是能放得吧。
“顼城……”
“好了,吃了药你早些休息吧,我回房了,过两日就会动身回去”木卿然才刚开了口,左顼城却是带着那勉强的笑突然打断了他,话音落下却是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是在逃吗?也许吧,怕自己好不容易做出的决定回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又有所改变。既然决定放手了,那何不干脆一些?就算狼狈了,就算怂了,这一刻他看不见,自己不用去勉强自己刻意的压抑……
这一夜,因为左顼城的话而让木卿然彻夜难眠。
别人答应放手了,他此时却睡不着了。
别人说了不纠缠自己了,他此时却是心口发闷了。
别人也说,只需要些时日就刻意释然了,可是他此时却在意了。
这个……是因为习惯了吗?习惯了他对自己的穷追不舍,纠缠不休,所以一时间听他说要放手所以还不太习惯。
也许,不习惯这三个字就是答案吧。
“还是你姥爷医术了得,也只有他才有法子配出毒的解药,看你的手完全恢复了正常,那血痕也不见了踪迹”
房间里面,听得华重胥的这笑谈之声,木卿然的面上才刚惹了笑意,耳边就听得左顼城的声音响起:“那可真是太好了!”木卿然的毒解了,他就算要走,也走的安心了。
可木卿然面上的笑却并未持续太久,却因为自己的双眼而换了狐疑之色:“既然毒已经解了,那为何我的双眼还是没有恢复呢?”漆黑一片,他依旧什么也看不见。
华重胥皱眉,给他检查了下这才迟疑道:“许是这毒太过霸道,你时日又长了一些,所以眼睛一时半会还看不见,也许在过一会就能看见了”
木卿然点头不搭,心里只希望是这样。如此的眼不能视的日子,他不可想过一辈子。
一日两日木卿然都卧床休息,静静等着自己双眼的恢复,几日后左顼城要回宫去了,他想要让自己的双眼赶紧复原可以在看一看左顼城,看着他回去,可是每当他醒来睁开双眼,那一片漆黑依旧没有丝毫改变,今天又是如此……
为何会这样?父亲明明说过解了毒双眼会恢复的,可是他到现在依旧还是什么的都看不见,这是为什么?
“主子”
房门推开,是青竹的声音从门边传来。
压下自己心里那逐渐泛起的慌乱,木卿然开口:“何事?”
“左公子今日就要离开了,我是来问问主子要去送送他吗?”
左顼城……要走了吗?
可是他的眼睛还没有好……
“我……不去了……”去了他也看不见。
“哦,那主子你休息”
青竹话音落下,木卿然听到的却是关门声响,在那一瞬间他的双眉紧拧成团。
眼睛没好,他去了也什么都看不见,可若是不去,两人此番一别,就此山高水远,日后只怕再见无期……
和五年前的分别不同,那时候两人见是因为有了赌约,知道迟早总有日是要见的,可是现在……左顼城说过,他要放手了,放手了就不会在缠着自己了……
轰隆的声响是屋外的天气突然打起了闷雷,木卿然听得,只感觉自己的心口心口好像也是堵了石块一般闷人,起身下床,木卿然伸了手,摸索着朝门边走去,虽然根据刚才青竹声音,他能判断出房门的方向和大概的距离,可看不见的双眼在这小小的行程之上还是免不了阻碍,朝前踏去的身体一个没能注意撞到桌边,腰腹传来的感觉有些像是挣扎般的痛意,突然朝前撑去的双手碰翻桌上的茶壶,水渍溅了出来,惹湿了桌面,茶杯咕咚咕咚的翻滚,最后掉落桌下摔成粉碎。
只不过是想要离开自己的房间,结果居然还自己撞上了桌子,他曾经的不可一世现在却是这般无能了吗?心里有些像是堵了口气。抬了双手朝前摸去,脚下的步子继续朝前移动,他还是要出去,房间里的气息太闷人了。
跟自己较劲的人,摸索着来到门边,伸手拉开房门,抬起的脚步踢到了门槛,这才又举高步子跨了出去,可是还没等他走出两步,脚下一脚踩空身体一载,居然是整个滚下阶梯。
身体虽然摔得生疼,但好在台阶并不是很高,咬咬牙也就忍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来,刚一站正自己的身体,脸上便有那凉凉的感觉传来,木卿然微微一愣,抬了头,一双睁大的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只知道天……好像下雨了……
——这两日我也想了许多了,当初父皇将江山将给了我,我不能随心所欲撒手不管,你既然不愿意随我回去,我也不能把你绑了,你毕竟是我追了这么多年的人,说要放手一时间可能还是会有不舍,但我想只要时日再长一些,我应该也会释然了——
怔怔的站在院子里面,脑子里面想着之前左顼城对自己说的话,他睁大双眼,感受着那从天上落下的雨珠,分明就是砸进了自己的眼里,可他却什么都看不见。
如此结果分明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可当得到之后却又有种说不出的不甘,心里突然的泛酸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眼里被天上落下的雨珠砸得疼了,还是什么。
——左公子今日就要离开了,我是来问问主子要去送送他吗?——
左顼城要走,可是他的双眼到现在却依旧连一丝光线也看不见,他的眼睛到底还在不在?是不是从此以后他就一直都这么下去了,一辈子都只是个瞎子,看不见左顼城了,看不见自己的父父,还有那个被他爹爹带去了无极的小人儿了,漆黑的世界从此将一生与他为伍?
努力的睁大双眼,使劲的睁大双眼,依旧如故……
“卿然!下了大雨你怎的站在这里不回屋去?”
身后的声音突然想起,他手臂一紧却是被人扯了过去。木卿然微微一怔,眸子转动想要看向这说话的人,可是什么都没有瞧见,最后只是淡淡了回了一句:“我只是想要确定一下,我的眼睛还在不在”
那人听他这话,心口瞬间紧揪,两手一把将木卿然扣在了自己怀里:“还在的,你的眼睛还在,它还和以前一样一点没变”
“那为什么我看不见你?”木卿然任他抱住,起唇轻道:“黑漆漆的一片,任我怎么睁大了眼睛依旧还是看不见……我……我会不会就这样瞎一辈子?”一辈子都看不见了?
“不会的,华叔叔已经在想办法了,你不会一辈子都看不见的他们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眼睛”
这样的念头他自己也相信过,可是每一次睁开双眼陪伴自己的依旧是无边的漆黑,这般的相信开始出现了崩溃。
“你不是要回去,怎么还在这里?”想着刚才青竹说的话,木卿然突然问了。
“就是要走,至少也得再见你一面才是……”
再见一面……他还能再见自己一面,可是自己却连这一面都见不到了,不光是他,所有人,这个世界,这一面都没有了……
强行将心里的慌乱压制下来,木卿然两手挣扎推开这人:“你回去吧,见不见都没有多少意义”自己看不见,他现在是什么样子,是什么神色自己全都不知分毫,背过身去,木卿然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心口紧蹩的慌。
看不见之后,还会有多少东西失去意义?比如说他的医术也许得重头在学,他的日常起居也得重新学习,还有他的心态……
黑色的世界或许会是一辈子,他都得重新来过,都得适应自己看不见那些人那些事的摸样。
也许当真是因为双眼失了明,他自以为很好的压制了自己心低里的那份慌乱和恐惧,此时却在他这止不住微微颤栗的身上显了出来,垂下的头,紧握的手,都露出了心底里那份不安,毫无保留的将他出卖赶紧,见他这般的背影,左顼城长长一叹错步上前,伸手一把将木卿然扯了过来扣在怀里,随即低首缠上了他的齿唇。
记忆中的这人向来静如流云,行如扶风何时起也会出现过这般摸样,若不是念着今日自己离开他没来送行,而寻了过来看他一看,他根本就瞧不见,其实以前在他眼中那稳如泰山之人也有无措恐惧的时候。
齿唇的纠缠让他二人都呼吸不济,抱紧了木卿然这被雨水淋湿的身体,左顼城在他耳边慎重低语:“以后你若真的看不见了,还有我,我来当你的眼睛,以后我就是你的眼睛”
这话让木卿然有些怔住:“可你不是要回去吗?”
“那我就不回去了,留在这里陪你,一辈子!”一辈子做你的眼睛。
尾后的三个字像是响鼓回响一般直在木卿然的心口震动,有些闷住不知自己此时应该说些什么,那将他拥住的人却是再次贴上了他的双唇,将他抱得更紧。
雨,越下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