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过》云拂衣

3、第三章

　　江子渊下山之日，武当掌门冲云道长亲自下山来送自己最钟爱的徒孙，自从四徒弟江程风身故后，冲云怜他幼失庭训，又见他根骨奇佳，是练武奇才，便开始亲自教导于他。江子渊也十分争气，小小年纪便学有所成，莫说是在同辈子弟中无人敢比，在众师伯师叔们中也罕有敌手。
　　冲云对这个小徒孙非常看重，若不是江子渊自幼和林栖定亲，红尘未尽，恐怕冲云真的要让江子渊出家做道士，接承他的衣钵，继承掌门之位。
　　冲云和江子渊在十多年的相处中，感情日益深厚，不仅江子渊视冲云为至亲，冲云也早把江子渊当成亲孙子一般看待了。
　　江子渊下山历练，一起来的除了冲云掌门，夏盈和林栖外，还有几位师伯师叔和同辈中交好的师兄弟，只有江子渊的六师叔青虚道长尚在闭关之中不能出来。
　　“子渊，下山之后切记，一切当三思而后行，不管碰到什么样的人或事，能给人留条后路便不要把事情做绝，万事不要冲动，当忍则忍，不可莽撞行事，可记下啦？”冲云叮嘱道。
　　江子渊应道：“师公，子渊都记下了，请师公放心，子渊下山之后绝不会堕了武当威名，坏了武当清誉。”
　　“渊儿，下了山，不要惹事，一味逞强好胜，有时候不必与人计较意气之争。”夏盈担忧的跟着嘱咐道：“江湖是非多，你这次下山只是为了去看一看人情世事，不是去闯什么名头，娘只要现在你平平安安的去，一年后再平平安安的回来。”
　　“娘，您放心吧，儿子知道了。”江子渊点着头，又与一干师兄弟们道了别，才向师伯师叔几人揖了一礼，说道：“三师伯，七师叔，九师叔，侄儿下山后，师公和娘还有明珠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放心吧，小子，有我们在，山上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师伯保证等你回来之后，你师公能年轻个二十岁，你娘和明珠丫头从头发丝全活到脚后跟，变不了半点儿模样！”葛青元，也就是江子渊的三师伯笑呵呵的打保票，又摇了摇随身带着绝不肯丢的酒葫芦，说：“渊小子，记住了，江南归隐庄有百年陈酿的梨花白，记得给我讨一坛回来！”
　　“是，师伯。”
　　“行了，天色也不早了，师父，咱们也该回去，让子渊下山了。”葛青元扶着冲云挤了挤眼睛，说道：“您瞧，咱们在这儿担误了好大一会儿啦，人家明珠丫头还没跟渊小子说上一句话呢，咱们呀，就别杵在这儿妨碍人家小两口伤离别啦！”
　　“青元，怎么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都能变味儿？”冲云看了眼葛青元，这油腔滑调的性子在武当山三十年了，怎么一点也没改？
　　“师伯，你就别打趣我跟明珠了。”
　　“你和明珠说说话吧，我们就先回去了。”冲云开了口，一行人陆陆续续的离开回了山门，夏盈走在后面，时不时的回头看看。
　　“弟妹，子渊性子一向稳妥，你不用太担心他。”葛青元见夏盈眼中的忧色，劝慰道。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是渊儿第一次远行，经年方归，我这做娘怎么可能不担心。”夏盈叹了口气。

　　“子渊哥，该说的，娘和师公他们都说完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下山后要照顾好自己，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林栖掏出个荷包递给江子渊，“这里里是我亲手刻的平安符，在三清祖师面前请了三天的香火，你放在身上，可别丢了。”
　　江子渊接过来，道：“我一安时刻不离的贴身放着，一定丢不了。你在家，也要照顾好自己和娘亲，有事情就去找三师伯。”
　　“嗯。”林栖应着，忽然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三师娘说，山下武林中，有好多英姿飒爽的侠女，个个明艳动人，能让那些初入江湖的少年侠士走不动路，你可不许看她们！”
　　江子渊噗的一下子笑了出来，伸手敲了下林栖的脑门，“你别总听三师娘瞎说，江湖中哪有那么多的女子，就是有，你也不用怕，我这里，有你了，装不下别人的。”江子渊拉着林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
　　“呵呵。”林栖也不是真的担心江子渊看上那些江湖侠女，只是，马上要和江子渊分开，他这一走就是一年，林栖心里不好受，才说这些想冲淡些离别的伤感。
　　“明珠，你放心吧，不管别的女人有多漂亮，多好看，在我心里，只有你才是最好的。”江子渊把林栖揽进怀里，“明珠，我已经有你了，我发誓，绝对不会多看别的女人一眼，等我历练回来，咱们就成亲。以后，就只有你，我，还有娘和咱们以后的孩子，一家人，快快乐乐的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你说的哦，我可都记下了，你可不能骗我。”林栖搂着江子渊的背，颔首枕在他肩头，看着他背后的天安，澄蓝如碧。
　　“傻丫头，我怎么会骗你呢，我绝不会食言的，否则，我就让你狠狠的打我一顿。”江子渊陪着林栖一起说笑。
　　“我才不打你呢，打你娘指定心疼，我也嫌累了我的手呢。”林栖撅着嘴，眼睛溜溜的转了一圈，笑道：“你要是食言啊，我不打你，也不骂你，我就走得远远的，让你永远也找不着我，永远也不原谅你，让你呀，难过一辈子！”
　　“狠心的丫头。”江子渊用力揉了下林栖的头发，“跟谁学的呀，这嘴真是越来越利了。”
　　“三师娘呗，还能跟谁呀！”林栖从江子渊怀里退出来，“不跟你开玩笑了，时间不早了，你赶快下山吧，再磨蹭会儿，天都要黑了。”
　　“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江子渊扶着林栖的双肩，看着她的双眼叮嘱。
　　林栖乖巧的点着头，说道：“快走吧。”
　　林栖挥着手，笑着目送江子渊一步三回首的离开，微微的风，吹起她的衣袂裙角，那浅淡的天青色，如同林栖心里别离的伤怀。
　　直到江子渊的背影再也看不见，林栖才转回武当山门。
　　江子渊离开武当不远，就从怀里拿出林栖给他的荷包，护身符是林栖背着她刻的，在三清祖师前面请了三天的香火他也不知道，只是当着林栖的面不好意思马上拿出来看，现在一离开武当，便着急的拿出来看。
　　护身符是桃木刻的，正面是平安二字，背面是太极图案。
　　荷包里除了护身符还有三张银票，一张二十两面额，还有两张五两小面额的，江子渊把银票放里背上的行李里，护身符放回荷包揣进怀里贴身放好。
　　那三十两银票恐怕是林栖这十八年来所有的私房了。江子渊想着，他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带回更多的钱给林栖当私房，看来，他这次下山，不仅要行走江湖历练一番，还要想法子赚钱子。
　　要不要，去找间镖局当一年的镖师，既能赚钱，又能行走江湖历练，两不相误……

　　只是，不管江子渊怎么想，或是怎么做的，在武当山上的林栖都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江子渊离开武当，其实对林栖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她依旧每天去瀑布那儿练武。
　　拔剑，挽一个剑花，回鞘
　　拔剑，剑花，回鞘
　　依次，五百遍，向着东方，看着太阳缓缓升起，从寅正到卯正，两个时辰，一遍又一遍的练着出剑，归鞘。
　　然后，就回家陪夏盈一起吃早饭，早饭后，再回去练功，打坐修练内力，直到武当山上的小道士去给她送饭。
　　从前怎样过，如今天依然怎么过，只是，少了那个一直陪在身边的人，每当出去或是回来的时候，林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少了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每当林栖想念江子渊的时候，就会去武当山山门，跳上山门，望着上山的方身坐上几个时辰，直到太阳落山才回去。
　　每天晚上，林栖都会想，今天已经过去了，明天，离她的子渊哥回来，就又近了一天。
　　明天、明天、明天……

　　林栖在武当想念的江子渊，下山后并没有如他所想去找间镖局，既赚钱，又能在护镖时行走江湖当历练，而是在江南的小镇上，因为被人劫富济贫，江湖救急而认识了两位朋友，是江湖上这几年风头正盛的少侠，卓焱和他的红颜知已，沈蓉。
　　江子渊取回护身符，同卓焱却一见如故，听卓焱说起他这几天行走江湖不为别的，只为了找一个人，一个爱过他，被他伤害的女人。
　　卓焱说，他找的那个女人，叫叶檀，是三年前过逝的镇国将军叶震天的养女，也是卓焱最好的朋友陆阳的亲妹妹。他说，叶震天不仅是他的杀父仇人，也是陆阳的杀父仇人。他和陆阳为了报仇而设计接近叶檀，却不知道他们设计的女人却是陆阳自幼分离的亲妹妹，当他们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没有放弃报仇，可是，当他们报了仇，叶震天死去的时候，他和陆阳才发现，叶檀，这个被自己最爱的男人和自己的亲哥哥设计的女人，伤得有多深。
　　叶檀走了，带着叶震天的骨灰，一去无踪，他和陆阳分开寻找，一找就是三年，却一点儿消息也没有。这一次到江南正是因为要找江湖中消息最为灵通的百晓生，请他帮忙察找叶檀的踪迹的，只是不想半路上用光了银子，没了钱才想到想从武林同道中江湖救急一下的。哪想到，卓焱失算，被江子渊发觉，逮个正着。
　　江子渊看着卓焱，又看了看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沈蓉，不知道是不是该同情他。不过，不管同不同情卓焱，江子渊都觉定送他们去百晓生的住处，不仅因为卓焱和沈蓉没有银子用了，也是因为，他们正好同路。
　　百晓生的住处，正是是江子渊要经过的下一个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