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前尘旧事 ...
-
第六章前尘旧事
翌日,道济众人再次来到范员外府邸见范云卓。
道济从身上拿出一张卷轴问范云卓道:“你且看看是否认得这名女子?”
范云卓依言打开画轴,上面画得正是道济众人夜间见到的红衣女子。范文卓一见这女子画像,竟涨红了整张脸,支支吾吾不肯说话。
众人正奇怪,必清举手道:“我知道!上次白灵被装在葫芦里、陈亮去大殿陪他,每次被我撞见,都这幅表情!”必清大拇指往一块儿对:“范公子肯定和她有那个那个~”
广亮得意道:“怎么样,怎么样,我说对了吧?我告诉你们,别看不起我,这就叫‘媒人的直觉’!”
众人皆倒,唯有白雪凑过去问道:“真的假的?那你看看我和我的帅斌,是不是也有那个那个啊~?”
范云卓见众人如此反应,忙分辩道:“诸位误会了!学生从未与这位小姐相逢,更未曾有幸与之结交。只是、只是……”
众人催到:“只是什么?说啊,说!”
范云卓讷讷答道:“学生和她只、只是神交。”
广亮奇道:“啊?神交?难道她是神仙?”
道济一口酒喷出去,抓住广亮道:“师兄,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别说话了行吗?行吗!”
广亮讪讪道:“切,这么凶!”
范云卓道:“其实学生并不认识这位女子,也不知她芳名为何。奇怪的是,学生总会在梦中和一个很像这画中的女子相遇。我只道她是我的臆想,故也不曾对人提起。直到今日见了圣僧这幅画像,难道世上当真有此一人?敢问圣僧是否知道她是谁家的小姐?”
赵斌想到那天晚上红衣女子说话的声音,犹豫地问道:“范公子,你确定她是位小姐?”
陈亮道:“她有没有对你说过话?她真的听上去是位小姐?”
范云卓答道:“实不相瞒,学生早对小姐心生仰慕,也曾问过她芳名为何、家乡何处。只是无论学生如何问她,她都摇头不答,看向我的眼神却满是悲哀。不过我想她应该的确是位小姐,因为她虽不曾与我交谈,但她每次都会唱一首曲子,听她的声音肯定是位小姐。”
道济追问道:“一首曲子?”
范云卓轻声唱道:“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
随着曲子,众人就发现范云卓的动作和声音逐渐变得柔美,最终完全是一副女子的举止、声音唱完了最后一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众人感受着袭来的阵阵冷气,叹道:“唉,又换人了……”
就见‘范云卓’喃喃道:“真想不到,时至今日,我还能有幸听到这首曲子。”接着警惕地望向四周疑道:“奇怪,为什么我觉得有人能看见我?能听到我?”
众人赶忙抢占镜头:就见道济插好扇子整理一身破僧袍、必清拿着袖子擦广亮的光头,陈亮仗剑当胸而立,赵斌潇洒地甩甩头发,白雪伸长双臂搂向赵斌。
又听那女声幽幽一叹道:“不会的,自那天之后就再也不会有人能见到我了。”
众人郁闷:“我们这么帅,居然被无视了……”
‘范云卓’听到众人声音重燃希望,问道:“真的?你们真的能看到我?”
众人齐道:“拜托,这位大姐,我们何止能看到你,都差点被你非礼过了!”
‘范云卓’喜出望外:“真的?你们真能听到!那你们是不是石郎派来找我的?他终于要来见我了是吗?我就知道!他既然说过会来,就一定会来!他从没骗过我。”
众人面面相觑:“十郎?还有九个呐?”
‘范云卓’看了众人表情也觉得事情有异,摇头道:“不、不会的,他骗了我,他没有来、他还了我玉珠、他再也不会来了!我恨他!我恨这世上一切的恶人!”
众人都被他突如其来的乍喜乍悲吓了一跳,觉得他恨起人来的样子和昨晚那个红衣女人的语气极为相似。
道济上前小心翼翼道:“我说这位大姐,其实呢,灿烂的人生需要淡定,情绪激动是很有可能引发心脏病的。你也说我们能看到你就是个奇迹,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不定我们能帮到你和你的十郎呢?”
赵斌道:“是啊,我师父可是远近闻名、居家旅行必备的活佛济公,没有他做不到的事!你告诉我们,要是有恶人欺负你,我们帮你出气!”
‘范云卓’摇头苦笑道:“晚了、晚了,一切都晚了。为什么当年石郎不在?那些所谓的正义之士谁都不在?!我们都再也回不去了!”
道济安抚道:“先别激动,别激动!那个,敢问当年是何年啊?”
‘范云卓’道:“绍兴元年。”
众人掐指一算,离现在已有五十来年光景,感慨道:“我们终于见到传说中的‘穿越’了!”
道济拍了众人一扇子道:“穿什么越?她早在五十年前就殁身了,现在这个不过是人三魂中的一魂,不知为了什么执念一直留在此处,其余二魂七魄早已不在,所以她才现不出实体,和尚我也算不出她的前世因果!”
‘范云卓’向道济道:“你竟然知道?这么说,你真能帮我找到我的石郎?”
道济道:“这也得要你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讲出来,我们才能知道怎么帮你啊。”
‘范云卓’点头道:“好,只要能再见我的石郎,问他一句话以解我心头之惑,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原来这个女版‘范云卓’原是五十年前这间宅子主人阮员外阮世明的独生女,名叫阮红玉。阮世明年轻时跑些茶叶买卖,夫人齐氏又善经营,日子逐渐过得红火。后来阮世明年纪渐长,又喜得一女红玉乖巧懂事,一家人便在杭州城外建了宅子落脚,过些清净日子。
阮家有一长工石信,一直跟着阮世明走南闯北,对阮家忠心不二,阮家待他也十分优厚,与亲人一无二致。石信育有一子,名唤石守言,从小二人便一处玩大,感情极好。
石守言十岁那年,红玉最喜欢的一只兔子生病死了,红玉很是伤心,接连几日无精打采。石守言安慰她说要帮她做一只跟死去的兔子一模一样的木兔子给她,这样那只兔子就可以一直陪着她。阮世明看女儿难过,便又买了只兔子送给红玉。红玉小孩儿心性,不日就把注意力放到新来的兔子身上。直到半月后,石守言拿着一只木雕送给红玉。红玉打量着木雕问道:“你为什么送只猫给我呢?”石守言搔搔头道:“本来是只兔子的,可是我不大会雕木头,所以它耳朵有点短、尾巴有点长……”红玉道:“那你还做给我,你看你手都割破了。”石守言摇头道:“我答应过要送给你,就一定会送给你,我不会骗你的。”红玉笑道:“我知道你对我好!为了报答你,我唱支新听来的歌儿给你好不好?”红玉跑到院子里,迎着秋日的日光,用稚嫩的童声唱道:“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歌声久久不绝,红玉的身影也就此一直深深印在在石守言心里。
机缘巧合,石守言后来就真学上了雕刻,凡经他手雕出的物件,无不雕工精美、栩栩如生。阮家好多物饰,比如玉葫芦、玉白菜都出自石守言之手。石守言长红玉三岁,因此处处对阮红玉十分照顾,二人青梅竹马,感情发展顺理成章。阮世明一家也是开明人,并不计较什么出身门第,也赞成石守言的人品,就此许下这门亲事,只待二人年龄一到,便行完婚。
不料石守言之父石信生了急症,竟不治而亡。石守言是个孝子,愿扶父柩回乡,守孝三年。临走时对阮红玉道:“爹爹生我养我,我定要为他尽孝。红玉,你可愿等我三年?孝期一满,我定会回来找你,与你完婚。到时候你若另遇良人,我也不愿负你韶华,就当你我有缘无分,我宁愿终身不娶。”红玉道:“石郎,我明白你的心意,从小到现在,你从未骗过我,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找我。”说罢,又从脖子上摘下一颗遍体晶莹剔透的珠子道:“石郎,你知道,这颗珠子是我爹娘从寺里求来与我护身用的宝物,这么多年从未离身,现在我把它送给你。若你、若你果真相中别家小姐,你便遣人把这珠子送回来,我、我也定不会阻了你的一段好姻缘。”石守言抱住泫然欲泣的阮红玉道:“不、不会!我这一生、下一生、下几生都只爱你一人。就算我死后变做鬼也会回到此处,一直跟着你、护着你。”阮红玉伸手轻按石守言的双唇阻止道:“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石郎,你就要回乡了,我再唱那支歌给你听好不好?……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就在石守言离开的第三年头上,阮世明的侄子阮会梁前来投靠阮家。阮会梁乃是阮世明远房兄弟的独子,从小娇生惯养,不学无术,整日与一班狐朋狗友鬼混。他父母均去得早,没过几年,阮会梁便把家财挥霍一空,只好投靠自己的远房叔叔。阮世明一早知他品性,只想暂且留他几日,早日帮他找个活计打发了便是。谁料阮会梁竟看中阮红玉美貌,欲一箭双雕,既能讨个美娇娘还能得来阮家的财产,遂向阮家二老求婚,不料被二人严辞拒绝。阮会梁贼心不死,终于有一日趁二老离家,偷偷潜至后院,压制住阮红玉的极力反抗,强占了她。恰巧二老回来,撞破其事,上前阻拦。阮会梁推搡之间,失手把阮世明推向梁柱,不料撞个正着,害死了阮世明。阮世明之妻齐氏执起剪刀要报夫仇,却近不了阮会梁的身,反被阮会梁一刀扎在要害,没了性命。阮会梁十分害怕阮红玉清醒过来便会告发自己,那就少不得要杀人灭口。可若要害死了阮红玉,阮家家产便无法到手。犹豫之间,阮红玉已然清醒过来,看了眼前景象,竟十分平静,对阮会梁道:“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我既已成了你的人,便只有跟你。但你一定要先厚葬我的父母,而且我绝不能无名无分,明日一定要你明媒正娶方可作罢。”阮会梁喜出望外,没想到这阮家小姐竟如此识时务,忙不迭答应,张罗婚丧嫁娶。如果他此时回头,便可见阮红玉原本艳如桃花的脸颊虽早已变得苍白如纸,可是她的眼睛,却意外地没有流下半滴眼泪,不单没有眼泪,她黑如点漆的眸子里,更燃烧着一股滔天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