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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风家家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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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问当今世间,谁人不知江湖上的四大武林世家?
若是连这点基本常识都没有还妄想闯出点名堂来,怕是要被笑掉大牙的。
想当年青玉楼的楼主苏千机为了方便楼中江湖人士在此买卖信息,特意罗列了最完整的消息网,但是最首要列出的,便是最不好得罪的四大世家了。
客官且问是哪四家?风家稳,冷家狠,戚家善,百里隐。然而自从十多年前戚家无故被人血洗,四大世家便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口碑最好最得人心的戚家在一夜之间,全家上下七十多口被屠了个干干净净。据西衾的百姓们说,那一夜冲下来的雨水都是血色的。
武林世家灭门,自是一阵江湖哗然动荡,但无论三大世家如何追查,凶手仍然不得而知。与此同时,百里家便隐匿于江湖,只在暗处操纵,剩下风、冷两家相互制衡。
作为几代历史悠久的武林世家,风家垄断了岚麒的皇商一职,就连岚麒宫中,皇帝最疼宠的惜贵妃也是风家的女儿风惜鸾。这大到漫天的权势,只差入朝为官这一步了。不光在岚麒国境,就连在九锡、西衾两国,风家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
然而,除了风家内部族人之外,竟然谁都不晓得,这偌大的风家,其家主表面是长公子风胥,而实际掌权的,却是一名女子。
一名极为年轻的女子。
洛城较为偏僻的远郊外,行人稀落。青石板铺成的街道旁,立着一座碧瓦高墙的院落,朱红色的大门紧紧闭合,与两旁的几株高大的树木相映,格外明艳动人。
门口站了一位女子。一身淡蓝色的宫装衣裙,宽摆广袖,蹬一双深青色的绸缎小靴,纤腰盈盈一收,缀着流苏的月白腰带,不仔细看,不会发现那竟是一把上好的护身软剑。满头青丝随意束起,只用银色发带一系,因低着头,腮边发丝飘摇,看不见佳人的明眸皓齿,却见她蹙着的眉头,似在思忖。那伸出欲叩门的素手也在伸收之间摇摆不定。
风落镜站在风家庄子的门口,俏眸凝视着眼前熟悉的景色,捏了捏拳,硬是迈不出一步。
“嗤——”身边的树上传来了刻意放大的嘲笑声。
风落镜刚刚提起的脚又放了回来,嘴角微抿,眼光一转,指尖一个细影便朝门前那枝叶浓密的树冠飞去。
“哎呦,阿镜!何苦每次都这般恼羞成怒?”
树冠下,垂下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正执着一只精巧的银色酒壶,朝她晃了晃,算是打了招呼。
真是,回家还能遇上讨债鬼。
风落镜一咂嘴,瞪了树冠一眼,笑道:“酒鬼,想打架直说!可惜姐姐我今天没空,你若识相最好马上消失!”
“大好的天,打什么架?”楚枫的声音懒懒传来,风声沙沙,吹过几棵大树,树叶相互碰撞,绿叶间忽而漏出一个衣着青衫的身影。只见他只手撑头侧卧在离地几米高的树枝上,正收回手来,举着酒壶喝的痛快。他的头侧的树干上,离他不过一厘米的距离,钉着一只细小的银针,正是方才风落镜掷出的那一枚。
楚枫丝毫不见被突袭的慌张,抬头瞄见风落镜还在瞪他,不由好笑,冲她一举酒壶:“怎么,火气大?我说阿镜,你何时才能收服了自己后院那只漂亮的宠物,再来冲我撒气吧!”
风落镜跺一下脚,再递上一道恶狠狠的白眼,一抬手又是一道细影飞出,留下句“不许叫他宠物”便愤然离去。
楚枫眯眼看着她走远,一捋额前乌发,才笑着低头举起酒壶来看。只见银色的酒壶细口处明晃晃插着一支青色的细针,那颜色一瞧便知是有剧毒的摸样,楚枫脸上懒洋洋的笑意瞬间僵住了,嘴角一抽:“一点亏也不肯吃,又毁了我的好酒!真是,女人心哪。”
*** *** ***
清风小苑,露水白荷。沉香绕竹,琴音习习。
轻轻招手挥退立侍的婢女,风落镜一路顺着鹅卵石小径走来,在离水苑内亭子几米远的地方慢慢停了下来。白荷池边,绿竹掩映中,那四面垂着竹帘的小亭仿若仙境。
风落镜静静的站在竹林之后,纤手扶上身旁的翠竹。迎着亭子的方向一双俏眸微闭,遮下种种思绪,缓了呼吸,樱色的唇轻轻弯起,明丽的面容此时一片祥和平静,专心聆听着流水般的琴声。淡蓝色的衣裙随着微风拂动,弥漫开她身上带的那淡淡的清荷香气。美得似飞天的仙子。
而那半打起的竹帘中,正坐着一个淡淡的身影,素手抚琴,白皙的十指轻挑,似玉雕成,莹润无暇,让人惊叹。不用见人全貌,便让人觉得绝艳逼人。
亭内亭外,一对玉人,却谁也不曾出声。
不知听闻到了什么声响,弹琴人的动作突而一顿,放下手来,一阵衣服摩擦之声,只觉沉木香愈发扑鼻时,便听到一个声音带了笑意传来。
“是落落吗?怎么又站在那里不做声?”
明明是一个清俊的男声,却带着几丝艳色的缠绵之意,妖娆绕耳,轻笑勾人。
闻言,风落镜在亭台几米远的地方忽而睁开双眼,两颊似是漫上些微红晕,以手掩面咳了两声,刚回过神一般,上前走了一步,却不进去:“是我。凰月的琴艺愈发长进了,当真迷人的很。”
亭内少年吃吃轻笑:“迷人?迷倒落落了?那为何不上前见凰月一眼?薄幸的人。”
心下一痛。
那声音似乎带了几丝委屈,风落镜一攥拳抬步上前,像是想掀帘安抚。可不知为何,那双纤手伸出却又堪堪停下,僵硬地收了回去。
不行……不可以见他。
风落镜扭过头去,双目一眨,俏容已恢复了平静,淡淡笑着退回到方才的位置:“我只是告知你一声我回来了。”
绝对不可以。
“好个无情的人,”帘内少年不满地轻哼一声,却也未动身形,只是静静坐在琴前,用那双玉雕般的手儿抚摸着华美的琴身,叹息悠悠:“你为我寻得的天音琴,如今却连我抚琴的摸样也不愿看。为什么呢,落落?”
为什么呢?
她不敢回答,也无法回答。
她多想为他抚去眉间的一缕忧伤,为他拭去唇边的一抹苦笑。
……可是,她却只能站在着几步之遥的地方,就这样的静静的,凝望他。
水苑内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满天地间像是只有竹林枝叶轻摇的沙沙声。
“……落落生气了?”见许久没有回答,凰月的声音发了紧,急急询问。竹帘后,那一身月白色的衣衫一撩,踏着白色的缎靴,似是要起身出来。
风落镜垂下双眸,望着地面的鹅卵石,轻咬下唇,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作答才好。
生气,没有理由;不生气,她却已没有勇气再和他继续说话。
“——家主!家主!”水苑外突然一声壮着喉咙的呼喊声打断了两人的静默和尴尬!
——得救了!
风落镜闻声神情一震,目光烁烁,竟有些高兴这不识时务来打扰的家伙,脚步一错,便想转身离去。
凰月的动作停住了。他站在亭中,素手半握着竹帘,看到风落镜毫不犹豫的转身,玉色的手指倏尔攥紧了帘子,缠绵的声线有些干涩:
“落落……又要走了?”
“……嗯,有要事要见哥哥、额,兄长,回头得空……再来瞧你。”
背对着亭子,风落镜握紧了双手,圆润的指甲深深掐入手掌,眼神晦涩,一双黛眉狠狠地皱起!
又来了,自己总是这样,不自觉地在他面前犯傻,就好像什么都没变一样,好像还在儿时一样。想和他说心里话,想拥着他诉说最亲密的低喃。
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深呼吸了一下,风落镜头也不回地走开!
凰月猛地一把掀开帘子,冲出亭外,看到的,却只是她决然的背影。
痴痴地望着那个纤细的身影,凰月漂亮的凤眸潋滟氤氲了薄薄的水汽,红唇轻颤着想要说什么,然而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少年那绝艳得似乎分不出性别般的脸儿上,露出了略带绝望的微笑。
……没关系。没关系。我还是会这样等你回来。
落落,我就在这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