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瞾国(三) ...
-
眼下几人被七坊的人盯了个牢,做事销赃都会有所不便,便干脆存了在阳淄过冬的心,打算多住些日子。
苏如笙听得这样的决定直接就欢喜得以泪洗面,他这花样的身子终于得以休养一段了,为着这几个怪胎,他都已经快操碎了心。
瞾国素有腊月里郊祀之习俗,皇室尤为注重。
瞾国在阳淄南北郊建有两座祭台,腊八前几日,瞾国国君便会先行前往南郊祭台,祭祀前一日进行斋戒,借以摒弃欲望,清除灵魂中的污点,消除罪孽,祭祀时方能不辱天地神灵。南郊祭天,北郊祭地。腊八过后,南郊祭天结束,国君又会前往北郊祭地。
瞾国女帝乘着玉辂(注:玉辂,王者所乘,有琬琰象牙之饰。)驶往南郊时,苏如笙带着苏如悦正在其途经的酒楼上听着小曲儿喝着小酒儿。
大驾卤簿(注:天子出,车驾次第,谓之卤簿。大驾卤薄用以郊飨上天,临驭九伐。)所行之处道路已清,四下肃穆,天青色的玉辂远远行来,绣有金云龙羽纹相间的三层青缎幨帷随风飘摇,隐约得见其中端坐之人衣摆处的金色云龙。
苏如笙懒散地倚窗坐于酒楼,连眼皮都不曾抬,倒是苏如悦睁着硕大的两只眼左顾右盼,恨不能飞进那玉辂车里去。
唱曲儿的姑娘一双柔荑手缓缓止住了琵琶琴弦之动,抿上了朱唇,酒楼已是鸦雀无声。
半响过后,队行渐远,四下里的人和声音才陆续而出。
苏如悦没能得见女帝天颜一脸失望,苏如笙百无聊奈地用手调戏着酒杯,听得外间有脚步声渐行渐近,苏如笙对着苏如悦翩然一笑道:“小悦儿,我们打个赌儿可好?”
苏如悦一脸不屑:“如何赌。”
“就赌马上要进咱这间的人是男是女,因何而来。输的人就完成赢的人要求的一件事儿。可不准偷看耍赖。”
“成。”苏如悦道:“你说。”
苏如笙抿下一口酒去,眼里泛出一片清浅媚意:“我猜那是我相好的姑娘,找你麻烦来了。”
苏如悦闻言一笑:“我猜你那相好是个男人,找的却是你的麻烦。”
话音未落,苏如笙就听得半路插进来另一个脚步声,听那声音,分明是个男子。来人也不敲门,只听啪嗒一声,就有人绕过屏风站到他们面前。
苏如笙苦了脸,苏如悦边笑边拍着手问来人:“你可是寻你老相好的麻烦来了?”狗屎运,苏如笙翻了个白眼。
来人是一名男子,面目清俊英武,衣着不俗,听得苏如悦这样问话,双眉立蹙,但却一言不发,只盯着他们不放。
这时才走进来一名女子,见着这般情形一愣,先是抬眼望了望苏如悦,然后望了望先前进来的男子,最后一双美目也缠上了苏如笙,那眼神儿意境之悠远,叫苏如悦直乐,她对着苏如笙笑道:“你这喜好挺广的。”
苏如笙闻言也看着她笑,忽地声柔似水:“我只心悦你一人。”那缠在苏如笙身上的目光立马转了方向直射向苏如悦,苏如悦白眼一翻,“呸”了一声。
原先唱曲儿的小姑娘见着情形不妙早已告退,四人大眼瞪小眼。
那女子终于颤巍巍开了口:“笙郎……先前你我情浓……”美目含愁,欲语还休。
这女子本身也算得上天姿国色了,但苏如悦在苏如是几人身边多时,美丑早已免疫,又习惯了那些人的脾性,如今看得这女子这般模样和声音,只觉得一身鸡皮疙瘩此起彼伏,直叫她生不如死。
苏如笙没搭理那俩人,女子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寻你多时不见,日日忧心,今日终于得见笙郎……”言语间透出情意甚浓。苏如笙终于放下酒杯站了起来,倾过身缓缓伸出一只手抚上女子的脸,动作轻柔无比,真真好似这世上最温柔的情人,万般温情妩媚:“好環環,再别来烦我了。”说罢忽地一笑,明明无情,眼里竟然能生出满满缠绵的情意来。
那女子闻言白了一张脸,抿着唇,脚步凌乱地转身走出了房间。先前的男子见状眯了眯眼,开口道:“打扰了。”便也转身走了。
苏如悦左右看了看苏如笙道:“这算什么事儿?”苏如笙挑挑眉毛,“哼”了一声,自顾自地扭头朝窗外了。
苏如悦犹不死心:“说说嘛。”
苏如笙瞄了她一眼,说道:“无话可说。”
“……”
苏如笙慢悠悠抿了一口酒,终于耳根清净了。
这世间之人,有多少陷入情爱之苦,人人辗转反侧求而不得,因而生出心魔却困不得出,苏如笙却觉着实在没什么意思。在他眼里,所谓情爱,不过图的一时,如同饮酒,饮时尽管欢喜惆怅不舍,饮罢终要起身离去的。
除了饮酒,这世间还有不少事儿可去戏耍的。
苏如卿进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苏如笙浅笑着回过头来看她,夕阳的余光在他的脸上铺出半逆光的角度来,那神情一如荒漠黄昏,孤寂广远。
苏如卿径直往一边的苏如悦走过去,苏如悦喝了些酒,已然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睁眼看见了苏如卿,脸上笑出朵灿烂的花儿来,一扭身就栽到苏如卿身上。苏如卿抚着她的脑袋,脸上虽无表情,动作里却一如既往地透出极度的温柔来。
苏如笙仍是笑着,这般一言不发,直到夕阳完全的落了下去。
这时苏如笙才直起身,长长的伸了下懒腰,伸手展了展衣服,回过头问苏如卿:“卿儿要等我还是领着悦儿先回?”
苏如卿搭在苏如悦脑袋上的手指顿了顿,人未抬头,只轻声说:“如是还未醒。”苏如笙闻言眉眼一弯,那便是会等着我了。苏如笙活动了下老腰,人就漫不经心地走了出去。
他要去查七坊的账。既然七坊是三国国君建的,瞾国女帝那自然是有。
苏如笙刚觉着好不容易可以过点安生日子,追杀他们几人的人却从未停过。这些人在瞾国国都仍然无所顾忌,不管是否七坊派出来的,被这般骚扰,苏如笙都有些烦了。
苏如是昨夜里跑到他床前站着,他梦里倍感压力,挣扎着醒来就听见个悠长的声音说:“明儿你去皇城看看。”然后就看见一个影子翩然而去,苏如笙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哀怨着这不敲门就进人房间的习惯是谁先开始的,欲哭无泪。
女帝郊祀,如何快都要七八日才能返回皇城。
瞾国皇城修筑得并不宏大,但却精巧,整个皇城乃至宫殿都以天青为主色,通往皇城内各处的道路纷繁复杂,也只有苏如笙才记得那么清楚。
这瞾国皇城,苏如笙已经进去过无数遍,把里面的各类东西包括女帝内内外外的衣饰,只除了人,都上上下下摸了个遍,再进去自然是轻车熟路了。
等苏如笙查完帐跃出皇城,扑面就是股血腥气。
苏如笙扭头就看见苏如卿正搂着仍还半梦半醒的苏如悦靠在墙根下,月光似是撞在她俩身上,剖开一片无边的青白之色。不过几米外的阴影处倒着已经断了气的几人,自然是苏如卿下的手。
苏如笙两步落在苏如卿身旁就问:“怎么不在酒楼等我?”苏如卿仰起脸道:“这几人跟着你,我便跟着他们。”苏如笙一笑,伸手接过苏如悦,俩人便离开了皇城。
苏如笙倒是很想知道,那断了气的人,是打算就地蹲守,还是打算杀进皇城里去。
苏如笙告诉苏如是七坊的账早在他几人去桃花镇之前便断了,苏如是听着只是伸手优雅地打了个呵欠。
苏如卿说道:“我去见如非。”苏如是闭上眼没说话,半响才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