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梦》暮烟凝碧

3、此情无计可消除

　　阿芙和公子于天未亮时匆匆启程，终于在日出前登上山顶。山风很凉，尽管裹着狐皮大衣，阿芙依然冻得瑟瑟发抖。阿芙牙关冻得咯咯作响，问道：“公……公子，什……什么时候能有日出？”公子露出心疼的神色，拥过阿芙，安抚道：“马上就可以看到了，再忍忍。”在黎明前的寂静里，寂寥无人的群山中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相拥着。阿芙埋首于公子怀中，觉得丝丝温暖沁入心扉，慢慢地，便不觉得冷了。她只愿时间能够永久停留在此刻，她能够永远这样依偎在公子的怀中。
　　忽闻公子轻声唤道：“阿芙，快看。”
　　远方的云层越来越亮，刚刚还是暗色的云层似乎被染上了红色的胭脂，一层一层地渲染开。世界似乎慢慢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光明慢慢地降临于山谷。两人盯着远方越来越亮的天际，等待着清晨的第一丝曙光。终于，一丝金光冲破云层，阿芙神情激动，却也不敢贸然出声打破了此刻宁静的美好。清晨的太阳，原来是这样温和。没有午后的绚烂刺眼，散发出温和新生的气息。它以极快的速度露出天际，不多时便完全露出天际。公子揽着阿芙的腰，两人谁也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清晨的山谷，一切开始鲜活起来。
　　“阿芙。”
　　“嗯？”阿芙转过头，公子的轻吻落在阿芙额际。

　　睁开睡眼，落入眼帘的是满池已经凋零的荷叶。阿芙抚额轻叹，又梦到公子了吗？自从公子离开后，几乎每个梦都会梦到他，最常出现在梦中的，是那个登山看日出的清晨，两人紧紧相拥的温暖，公子轻吻时的温柔。尽管下山后她因为风寒大病一场，但是那个清晨的美好成了她记忆中最美的珍藏。念及此处，阿芙嘴角露出笑容，但是环顾四周，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已经离开很久了，笑容便缓缓凝固在嘴角，化作一声苦笑。
　　公子不在了，没有人可以听她快乐地讲述她的梦了，而梦里面的温暖在醒来后也只会更让人觉得寥落冷清。“公子，你现在在哪儿呢？你知道么，我很想你。”阿芙起身，看着晚秋衰败的莲池，口中喃喃道。
　　当日公子受到急召，必须立刻离开，本想带着阿芙一起走，但是才出莲池二三十里路，阿芙突然急病，虚弱不堪。公子悉心照顾了阿芙三日后，阿芙还没有好转的迹象，而紧急诏令一道一道地催着公子不能再继续耽搁，于是公子留下贴身丫鬟将阿芙带回莲池照顾，自己一个人离开了。
　　“阿芙，等着我回来。”这是公子对阿芙说的最后一句话。
　　一阵清风吹过湖畔，吹起了窗前阿芙抄下的词句。
　　“红藕香残玉簟秋。
　　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白色的纸张随风满园飞舞，落入阿芙眼中便是刻骨的思念。
　　“公子……”阿芙唤道。
　　“我在。”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芙不可置信地转身，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就出现在眼前，面上犹有倦意，却依旧带着淡淡地微笑。“阿芙，我回来了。”
　　阿芙心中激荡着千百种情绪，初见公子的喜悦，数百日的别离之苦，独守莲池的寂寞孤单一起涌上心头，明明心中想的人就在这里，腿却似生了根，一动也不能动，只能任眼泪肆无忌惮地奔流。
　　公子见状，叹息一声，怜爱地将阿芙揽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头发，哄道：“阿芙，别哭，别哭。我在呢。”阿芙哭得更加大声了，似要哭尽心中的委屈。然而，心中多日积累的辛酸随着哭泣汹涌而出。阿芙突然一把打掉公子的手，哭着质问道：“你为什么一走那么久没有音讯？你连封信都不写回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一边哭着还一边捶打着公子的肩膀。公子只能无奈地抱紧阿芙安抚道：“是我错了，是我不好。”却也没有更多的言语解释消失多日的原因。阿芙慢慢停止了哭泣，终于觉得紧抱着自己的人是真实的，不会再消失。
　　阿芙抓住公子的衣袖，眼角还带着泪水，却依旧撒娇道：“以后不准再离开我！”
　　公子注视着她的眼睛，神色认真地承诺：“好，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
　　阿芙问：“当初为什么要离开？”
　　公子抱住阿芙，在她耳边轻轻说道：“那并不重要，你只需知道，我回来，是为了娶你。”
　　阿芙僵住，似乎以为自己刚刚那一瞬间击中心脏的眩晕只是因为幻觉，缓缓问道：“你说什么？”
　　公子一字一顿地说：“阿芙，嫁给我，我们一辈子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泪水又重新盈满了眼眶，阿芙的手缓缓抚上公子的脸，泪眼朦胧中，她笑着说：“好。”

　　明月洒下清辉，给莲池镀上一层梦幻般的色彩。红烛高照，烛影中印出一对幸福的人影。没有宾客满堂的喧闹，没有门庭若市的繁华，只有着一池秋水，一轮明月，一双新人。公子牵着阿芙，两人一身红衣，于湖心亭跪下。十指紧扣，公子朗声说道：“以天为凭，以莲池为媒，我愿取阿芙为妻，相濡以沫，白头偕老，不离不弃。”阿芙眼中波光盈盈，虔诚地对着月亮许下愿望：“自有记忆起，阿芙的世界中除了这莲池，只有公子一人。阿芙最大的期冀便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承蒙公子厚爱，让阿芙得偿所愿，愿神明庇佑，能让我与公子平平安安，一生无忧。”言罢，两人久久凝视，看到对方眼中只有自己的影子，便顺着那晶亮的瞳仁一直看到了内心深处。若时间能够停留，那就停留在此刻吧。两人同时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