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mmd]濑良垣苍叶的反击[挪椅苍]》Enkay

1、第 1 章

　　Noiz盯着贴在冰箱上的纸条，第无数次觉得苍叶很可恶。

　　22天前的凌晨三点他开车回家，日出之前交通的顺畅度、紧急会议的记录、新企划书的页数，都让他突然感觉到生活无常，一阵莫名其妙的不祥预感。顶层公寓黑灯瞎火。没有人在床上或者沙发上睡觉。
　　“我三年来第一次晚归，你要不要紧张到离家出走啊。”他想到这个可能性的时候还稍微高兴了一下，但是紧接着他就看到了冰箱上的线索。
　　——外婆病了。要回去日本一趟。你不用过来。

　　“你不用过来”这句看起来很绝情的话的出现，也许只是因为苍叶语文不好，或者是他赶时间，或者它的绝情纯粹是由于它被写在一片薄薄的冷冰冰的纸条上。但是无论如何，它的绝情在Noiz看来就跟“我们分手吧”这种狗血的言情剧台词一样。他的脑内世界此刻一片混乱，错误提示窗口一个接一个地弹出：

　　想大吼一顿。
　　Yes/ No

　　很生气。
　　Yes/ No

　　很伤心。
　　Yes/ No

　　莫名其妙。
　　Yes/ No

　　真没用。
　　Yes/ No

　　我爱苍叶。
　　Yes/ No

　　苍叶很可恶。
　　Yes/ Yes

　　苍叶花了一个星期学了一点德语，给莲写了一个相当高能的翻译程序，飞了12个小时，抵达时毫无倦意，满眼好奇，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他们搬进市区的顶层公寓。文化冲击有四个阶段，情绪会呈U型路线发展，Noiz谨慎地提醒他，“没过几天你就会郁闷起来的，大概。”“我没问题的啦，不用担心一个心理健全的23岁青年的适应能力。”他情绪低潮的第二天，居然是赖床到中午的Noiz被烘焙的香味叫醒。“要不要尝尝现学现卖的spritzkuchen？”
　　“诶~向谁学的？”
　　“隔壁街的烘焙店的老板。”
　　“……好甜。”
　　“这是当然的吧，这里是德国诶。”
　　“……好像这个国家的人是特别爱吃甜的。”
　　“什么‘这个国家’啊……你到底是不是德国人啊喂？！不过确实喜欢甜食喜欢过头了，按照菜谱来的话再这样下去会变胖子的。”
　　“是吧。”
　　“所以我准备改良一下，你等着瞧吧。”
　　苍叶专注地研究起菜谱和食材包装（全是德语，所以莲趴在他的肩膀上做翻译），那充满干劲的样子让你差点忘了他昨天还处于U型路线的谷底。即使是以高效率为人生信条的Noiz，当年也用了比他多许多的时间去适应碧岛的生活。“你好厉害啊。”他情不自禁地感叹。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苍叶很可恶，这并不是嫉妒，而是一种微妙的失望——他多希望苍叶是在逞强，而对方却在他赖床的时间里顺利地满血满蓝复活，根本轮不到他这个预备的拯救者出场。三年后的如今，Noiz正式地忙起家族事业，朝九晚五，而苍叶可以哼着德国流行歌逛超市，用德语和烘焙店老板辩论，在ebay上把跨国网店搞得有声有色……没错，苍叶那幅一个人也大丈夫的样子，真是可恶极了，即使他假装需要Noiz，Noiz都会心甘情愿地被骗，可是他却不假思索地向他展现生活最积极向上的场景，而这些场景里面没有Noiz：即使没有你，我在德国或者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能活蹦乱跳。

　　所以他说“你不用过来”。
　　第一天Noiz心急如焚，根本没法不看便携终端，他本来想要打电话过去，可凭什么呢？擅自走掉的苍叶没有联系他。第二天也没有。Noiz最终决定把那句话当成了苍叶的战书。好呀，他抱起胳膊想，我们终于玩起冷战来了。他把便携终端拆下，丢在哪个角落，并且假装忘记了它在那里。某一天他终于忍无可忍，认为逻辑上有足够的理由支撑他就瞧它那么一眼——他看见长长一列未接来电未读邮件，发件人老弟×N，偶尔夹杂几个客户（他当然给终端搞了垃圾邮件过滤器）。
　　Noiz把终端丢到另一个他假装忘记的地方，告诉自己起码要等一个月才能看第二次。中二病很难根治，每个人心里都有那么一点缝隙让它冒芽，不管你是不是被圣母之光净化成了阳光灿烂好青年。他坐在工作间里，喝着冰镇柠檬汁，四面八方围满了虚拟屏幕，他在同时从四所大学的资料库骇客关于研发脑内能力的学术论文。自从20天前他中二病复发之后，他禁止了自己利用网络获取任何关于苍叶现状的情报，但这和他继续追查苍叶神奇的大脑能力没有冲突。“你的将来，我来想办法”，他必须履行他的承诺，虽然苍叶并没有对此表现出太大的热情。“你能有这个想法，我真的很高兴也很感激”，但是我想这是只有我自己才能解决的问题——苍叶想说的无非是这么个意思。
　　Noiz飞快地敲打着键盘。正因为如此，我才要——
　　然而他的研究成果不大。他甚至弄到了前东江财团的机密研发资料，但是关键内容总是被损坏或者干脆销毁掉了。虽说这三年来，至少在Noiz所知范围内苍叶没有再使用暴露，或者出现暴走情况，但是那多半是因为他情绪比较稳定。如果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比如说失去了重要的人之类的……
　　Noiz打翻了柠檬汁。

　　苍叶的外婆多惠看起来总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听起来也是。Noiz跟着苍叶回家（他本来想把苍叶一路公主抱回去的，但是苍叶闹腾得太厉害，他们最后只好用走的），她刚好不在。Noiz原本有好一阵子时间思考怎么跟她说明情况，然而他们正坐在苍叶的床上，床的主人一直处于忐忑不安心头小鹿乱撞的状态，这个位置、这个情形，认真思考实在不解风情。
　　“话说，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什么啊。”
　　“寂寞了吗？有没有想我？”
　　“……你啊……”苍叶气急败坏地脸红起来，“这是擅自玩失踪的人该问的话吗？应该由我来问你才对吧！”
　　“我吗？我可是每天想你想到睡不着了呢。”
　　“……色小鬼。为什么你总是能够一脸平静地说这种话啊！”
　　“你想太多了。”Noiz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我只是在单纯地表达我对你的思念而已。”
　　“啊啊啊够了够了够了真是的！”他一脸受不了的样子，凑过来亲Noiz的鼻尖。Noiz想要亲回去，苍叶往后躲开了，然后在Noiz疑惑的当口猛地咬上来，双手伸过来急切地拆着他的领带。
　　苍叶向来是在这种活动中表现得充满欲求。有时候Noiz半夜抱着他去洗澡，而对方总是在他做清理工作的时候发出磨人神经的声音，结果洗澡变成了第二回合。即使是平时，也不全是Noiz会提出一起洗澡。对于Noiz身上某些部位没有拆掉的环，他毫不掩饰喜爱之情。在德国，他们缠在一起的频率很高，苍叶总是说Noiz“随时随地都能发起情来”，“那是因为你随时随地都在和我调情。”Noiz回答，他没能告诉苍叶事实上他是喜欢那种相互索求归属感的过程。

　　那天他们翻滚了两次，第一次像是互相抚慰，第二次则是一场缠斗，最后他们在灼热的晕眩感里失去知觉，直到夕阳毫不客气地一脚踩进苍叶的房间，外婆回来了。

　　“是你啊。穿成这样，难不成是来提亲的？”外婆的直觉很准。
　　“是的。”
　　苍叶像是被茶呛到了一样瞪着他。他们俩并排坐着，外婆端坐在餐桌的对面。顺便说一句，餐桌，茶和甜甜酥似乎是这家子商讨重大问题的必要布置，这是一件Noiz非常羡慕的事情。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外婆臭着脸，“我的女儿和孙子怎么尽是遇上你们这种钓人高手？”虽然不知道苍叶的爸爸干过什么，但“钓人高手”不失为对三年前做了那种事Noiz最精辟的概括：发展一段亲密关系，在对方意犹未尽的时候不留痕迹地消失，又在他想你想得濒临绝望之际把自己变回来，用一身闪瞎人眼的贵气昭示洗心革面，抛出王子一般的发言，“跟我来吧？”人们会对失而复得的东西格外珍惜，他从小接受的精英教育让他不加多想就能使出这样的伎俩，完全没有意识到其中的任性和狡猾。而苍叶呢？苍叶是个笨蛋，只知道不能让Noiz再消失一遍。
　　只有外婆看穿了这一点。Noiz一定给她留下了很糟糕的印象。
　　“苍叶，那时我对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濑良垣家的女伯爵抿了一口茶，Noiz看到了苍叶放在桌子下的拳头，它们握得紧紧的。
　　“我好好地记着呢，你说——”苍叶注视着外婆，Noiz注视着苍叶，他没法移开目光——
　　“相信自己认定的路，向前猛冲就是了。”
　　“那不就行了吗。”
　　“嗯。”

　　苍叶之所以喜欢Noiz，是因为你没法拒绝一个EQ值每天都在成长的Geek所带来的多巴胺（想想谢耳朵，他偶尔做一件甜蜜的事就会让你惊喜老半天），取回触觉的Noiz散发着沉睡了十多年的旺盛生机，当他笑着说“好痒”的时候，苍叶只觉得三观都被治愈了。需要和被需要本质上并没有多大不同，只是Noiz对这些一无所知。他一直认为苍叶对自己的喜欢，就好像你会喜欢某只你曾经捡回来照料过的兔子，你们再次见面的时候，出于思念和爱怜你会想要继续照料他。“跟我穿越地洞去世界另一头吧！”你答应了兔子，并不是因为兔子对你而言是什么特别的存在，即便你很喜欢他，但也仅止于此。同样的事情会发生在你和一只松鼠、一只小猫或者一只小狗之间。
　　我需要你，总是远远多于你需要我。如果我当初没有去日本，如果我当初没有拉着你横跨两片大洋八个时区来到这边，你的生活还是会好好地继续下去。

　　“喂，外国小子。不要让我的孙子后悔就好。”
　　所以说，如今你后悔了吗？

　　苍叶到了德国之后几乎没有向任何棘手的事情示弱过。他学德语，做西餐，搞网店，想念碧岛的时候和外婆还有那边的朋友视频聊天。他们每个周日和Noiz的家人共进晚餐，他还教Noiz的弟弟日语。弟弟坐在三角大钢琴的琴凳上，用苍叶教的词组造句，“尼酱，要不要来一发四手联弹？”
　　兄弟俩一起玩耍对于他们而言是极其珍稀的回忆，像这样一同演奏更是没有预演的初次经验，他们的默契，也许来源于血缘古老的魔力。Noiz完成最后的音符，抬起头看苍叶的脸，“你怎么了？”
　　苍叶在哭。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后来说。“就是心里咯噔一下，突然空出一个洞的感觉。”
　　于是Noiz心里也咯噔一下空出了一个洞。关于苍叶，他不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我们的故事，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比赛。莱姆，耻度，公主抱，独立能力，对对方的了解度……除了第三项之外，我总是输多赢少。
　　可是谁在乎这些？
　　把你偷过来是我最大的胜利，我应该做的，是紧紧抓着你不放，直到最后都不能让你后悔。
　　Let me steal you for my life time.
　　既然如此，我怎么能够先后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