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章八》酒醉人殇 ...
-
《章八》酒醉人殇
时间悄无声息，眨眼已是春末。不久之前土地才盖上一层新绿，倏忽间村口的柳树已柔枝低垂。本是春游踏青的好光景，沈红叶却看着窗外暗沉的天色，心中愁意渐起。
这一个春天过的不痛不痒，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亦没有什么人来造访，日子就那么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过着，包子铺的生意逐渐的红火起来，每天沈红叶将钱偷藏在床底砖头之下时心里总快乐的要滴出蜜来。
谁知就在晚春将尽之时，沉寂一冬的天河终于被倾翻，就这么开始连日连夜地下起雨来，似要将这人世间冲洗个天翻地覆。包子铺在雨季中不得不停业，叶开已连日在家偷懒了好几天，沈红叶看着他趴在桌子上看雨的颓废模样，心下着急却不知该怨谁。
其实憋闷的不止是沈红叶，叶开被关在家中也不好受，他天性开朗，平日里最喜欢的不过是到家门外去呼吸山野间清新的空气，如今只能被困在屋中盼雨停盼的望眼欲穿，免不了要趴在桌子上生老天的闷气。
就这么又浑浑噩噩过了一日，雨水竟然还没有减弱的趋势。叶开估摸着如果自己再这么趴着衣袖都该发霉了，遂去厨房取了几瓶藏酒开了封，对着这漫天的雨水，细细的斟起酒来。
沈红叶坐在窗台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医书，因心中愁闷也没去理他，就这么坐在那儿发了一下午的呆，直到天色又降了一格，他才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转头来看叶开，却被眼前那一地散落的酒瓶吓得顿时清醒了起来。
心中有事的人，总是妄想用酒来浇灭心头执念。叶开虽喝的不猛，却架不住细水长流，酒精带来的快感暂时麻痹过他的神经，但举杯浇愁愁更愁，此时那些令人疼痛的过往却又都悉数涌了回来，刹那痛彻心扉。
沈红叶走到他跟前，探出手摸了摸叶开滚烫的脸颊。叶开被酒意氤氲得通红的双眼望向他，已经找不到焦点。沈红叶抽回手扶着他轻轻趴回桌上，叹了口气从屋子里捧来一裘薄被。
这种事情他早已不是第一次做。
有了难过即使堵在心里生了根发了酵也不肯让别人知道，叶开就是这样的人，酒对于他来说既像解药又像是毒药，即使悲伤被暂时驱散之后接踵而至的是更加深刻的痛苦，但在别人面前时，叶开永远是那个开开心心的叶开。
或许只有在酒醉时，才能看到另一半的叶开。
沈红叶将薄被仔仔细细地盖在叶开身上，坐在桌边托着腮这样想着。有几声呢喃从叶开的口中漏出，轻飘飘地浮散在了空气中，沈红叶听着这几句微弱但清晰的酒后真言，心下一痛，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摊开手中之后，竟然有水渍嵌在掌纹之间。
他想起那些和叶开一起去雪叶楼逍遥的日子，叶开总是拿了折扇装成翩翩公子的模样，奇珍佳肴摆了一桌，美人在怀好不快活。而沈红叶只是坐在桌子对面面不改色地看着叶开和花枝招展的女子调情，嘲讽地看着叶开将天地间所有的情话都说了个遍却始终不肯一吻芳泽。
他趁叶开正与那女子缠绵偷摸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酒液装在晶莹的白瓷杯中，散发出诱惑的光泽，然后他把杯将美酒小口啜干，只感觉辛辣之后，是无边无际让人回味的苦涩。
楼上有江南的歌女捧着琵琶，纤纤玉指拂过琴声悠悠，渲染出一派水乡温婉的风情。并不清亮的柔软嗓音在一片嘈杂声中深情地唱。
“玲珑骰子安红豆，相思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前一秒还在对着美人展颜欢笑的叶开听到这顶楼传来的飘渺歌声表情微怔，他松开环绕住美人香肩的手，从桌上拿起酒壶倒了杯酒，一口喝干之后只是转着杯子望着歌声传来的地方发呆出神，毫不理会身边美人的娇声连连。
一曲毕后，他伸手唤来沈红叶，完全忘记了他还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似的把他往美人的香怀中一推，复又在桌上留了一锭银子之后便转身扬长而去。
沈红叶站起身来尴尬地拍掉自己衣衫上沾染的香粉，笨拙地安慰着被撇下的女子，又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另一锭银子肉疼地递给她，这才止住了女人的哭声。
沈红叶看着这用大把钱财换来的酒席非常苦闷，他又坐下来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但还未来得及入口，便有苦涩从心底一点、一点地蔓延而起，如藤蔓般爬满心扉。
玲珑骰子安红豆，相思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君知否。
“傅红雪，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沈红叶趴在桌上看着已经熟睡的叶开，心潮苦涩地翻涌着。他知道对于叶开这种人来说，唯一能消除他的悲伤的方法，不是岁月的荡涤，而是彻底的打开他的心结，但如若这心结不结，那疼痛便会一丝丝嵌入骨血，愈演愈烈。
但是那能结开这心结的人，却不知为何始终没有出现。或者，也许他根本就不会再出现。
沈红叶用双手捂住额头，扭头看着窗外渐小的雨丝。
“傅红雪，你到底知不知道。”
“有一个笨蛋，他一直在等你。”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章八》酒醉人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