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何白露

2、初吻

　　等回到宿舍的时候差不多12点了，难得大家都在，可宁问我下午大家约好去唱歌去不去，我捏着劳累了一上午的小腿，问：“什么时候？”
　　“两点吧，”刘小桃说“我们还没吃饭了，糖果，你要是去，我就打电话订包厢了，今儿包厢5折。”
　　“好，我艰难的爬到床上“你定吧。”刘小桃是少数民族，唱歌跳舞就她的话说是生活常态，一有机会就鼓动大家去KTV，她自己本人也在学校艺术团任职。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被刘小桃拍醒，我爬起来的时候，可宁和刘小桃已经收拾停当，只有余雪还在思考穿什么衣服，赶紧去洗了洗脸。余雪在众人的讨伐下也换好了衣服。一行人风风火火的往糖果杀去。
　　正如前辈们所说每个大学附近都有一条堕落街，糖果就开在学校后门的堕落街上，装修一般，音响还过得去，但价格十分亲民，就像周末下午，5折包段5个小时只要50块钱，常常人满为患，一包难求。路过炒货店，又进去各人买了一点零食。
　　我对唱歌谈不上热衷，但有这么一个可以尽情发泄情绪的地方倒也不错。所以每次进KTV都捡调子高的歌点，反正在没在调没人管，关键是一曲吼完神清气爽，灵台一片清明。
　　闻楷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和刘小桃正声嘶力竭的吼着《死了都要爱》，我把麦递给可宁，出了包厢，方按下通话键。“蘅蘅，下午几个哥们约了去海洋馆，你也去吧。”
　　“好，你现在在哪儿？”
　　“在宿舍了，一会儿到后门集合，你快点啊。”说完挂了电话。
　　回到包厢，一说我要走，免不了受大家一番鄙视，刘小桃带头起哄：“姐，你作为老大，这样丢下我们不厚道吧。”
　　“那个，我也不知道闻楷会这时候打电话过来”我一解释，刘小桃索性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姐，你这可是重色亲友啊，我记下了。”
　　“老大，你真不开窍，叫姐夫过来一起玩不就结了。”可宁一脸的看热闹的表情。
　　果然余雪急了：“咱们一帮姑娘在一起玩，他来算怎么回事啊，我先说了，他来我就不唱了。”
　　我连忙求饶：“零食都留给你们，下次绝对不这样了行不行？”
　　“切！”刘小桃和可宁一起表示不屑，余雪看不下去，解围道：“快去吧，玩得开心点啊。”我向余雪深深的鞠了一躬，逃也似的出了包厢。
　　到后门的时候，闻楷还没有过来。我找了一家书报亭捡起一份报纸看。一则报道刚看完，闻楷打来电话问我在哪儿。我回头看到闻楷站在门口，挂了电话，向他走去。闻楷今天穿了一件米色的外套，很少有男孩子能把米色穿的这样好看的，我忍不住在心里赞美了一把。当然，只是心里想想，和闻楷在一起4个月了，我一直处于被动的位置，要我直白的说他好看，还真没那个胆。至多在心里夸自己，太有眼光了。
　　走到闻楷身边站定，闻楷解释说他们接女朋友去了，又摸摸我的脑袋说：“还是你省心。”我笑了笑低下头不知道说什么，想起从前李坦骂我：“你我什么时候都是如狼似虎的女人，怎么一遇见闻楷你就消停了呢。”虽然我对那个如狼似虎愤愤不平，但也不能不承认李坦是对的。
　　是我先喜欢闻楷的。那时候，刚上高中，我和李坦本来没有在一个班，据说李坦发现这个事实后吵着闹着不干，说什么喜欢我们班班主任，总之吵吵闹闹了一天，第二天他就坐在我们班上课了。李坦自己跟我说的时候说“我和我爸爸说啊，我那丫头是我带大的，要是我不带她了，她长不大怎么办。”说完就挨了我一脚。李坦因为身高问题，只能做到最后了，毕竟16岁就长到一米八的奇葩不是很多，而闻楷恰好也是这样的奇葩，闻楷那时候是李坦的同桌。对帅哥，我向来不是很敏感，但也不能不承认，闻楷真是帅，还是极品的那种。李坦长的也很好看，但和闻楷的帅完全不一样，李坦是阳光的，闻楷则更像是明月，安静，深沉，清冷。这样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是怎样走到一起的我不知道，也许男孩子在一起天生就有很多话题要聊。只记得有一天，李坦等我一起回家的时候，他身边的闻楷露出和煦的微笑：“你就是木头吧，李坦经常和我聊起你。”心跳狠狠的漏了一拍，居然有些手足无措，“恩，是的。”我低下头，不知道脸红了没有，只是烫的厉害“我叫慕蘅。”“好名字”闻楷笑道“我是闻楷，要握个手吗？”“不用了吧”李坦插话道“慕蘅啊慕蘅，本座竟不知道你也会脸红。”又回头挤兑闻楷道：“看来你的魅力无人能挡啊。”我竟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李坦乐得继续发挥：“我说闻楷兄，你知不知道你身边的这个貌似淑女的男人婆他有一个怪癖。”我喝道：“李坦，你丫再说，我就和你绝交。”“看吧看吧，暴露本来面目了吧。”李坦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样子。闻楷摇摇头，无奈的笑道：“走吧，该回家了。”后来细算起来，我喜欢闻楷就从那个微笑开始了，陆陆续续我又发现，闻楷是个多么乖巧多么让人省心的小孩啊，每天安安静静念书，放学背着书包回家，等到老师宣布班委的时候，宣布闻楷是学习委员，我才知道他考进这个高中的时候是第三名。一切都太完美了，我对自己说，如果通话里的王子是真的，大概就是闻楷这个样子了。彼时，我并不知道这个王子最终会属于我，毕竟那个时候，我太普通了。
　　眼前，王子就站在我眼前，我还是觉得好遥远。我在心里鄙视自己“莫非你真应了张爱玲那句话，真的卑微到了尘埃里了。平日里的豪气哪里去了？你厉害你上去拉着人家的手啊。”另一个小慕蘅却跳出来说：“你那么主动，闻楷会觉得你很轻薄的。”两个小人战斗了半天，我也始终没敢迈出那一步。正想着，闻楷拉起我的手说走吧，我才看见其他几个人都到了。看看另外两个女朋友盛装的样子，再看看自己一身休闲服，随意绑起的马尾，有些气馁。闻楷察觉到我的情绪，在我耳边轻轻说：“我女朋友，我喜欢就行了。”我的脸烫到了脖子根。
　　其中外号叫黑子的我见过，是黑龙江人，长得确实不白，另一个，闻楷介绍说叫沈阳，此刻沈阳正学着闻楷的样子，在和自己的女朋友咬耳朵，他女朋友望着我们这边嗤嗤的笑。听见闻楷介绍自己，方和闻楷笑道“你俩可真够腻的啊，兄弟我羡慕啊。刚和我女朋友说要学着点。”
　　闻楷挥挥手“走啦，少罗嗦。”
　　和闻楷接触久了才知道他没有外表那么冷淡，他比较宅，难得外出，熟识后也闹得起来，最让我意外的是他喜欢小动物，尤其是猫。至于背着书包回家，后来闻楷解释说那背的不一定是作业，只是他的习惯罢了。我虽然一头黑线，但正满脑子都是他的时候，哪里能想到原是自己看走了眼，只觉得还好，他要真那么冷淡，多不好相处。所以你看，真喜欢一个人喜欢到骨子里的时候，他做什么，你都会在心里为他找一个妥帖的理由。
　　海洋馆里，闻楷打发了众人，牵着我说带我去个地方，兜兜转转来到比目鱼馆，问我“你知道比目鱼的故事么。”
　　“我只知道比目鱼是象征忠贞爱情的。”我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海洋挂我是来过几次的，都是抱着看新奇的心态来的，对这些鱼姓甚名谁，家族历史什么的所知极少。
　　“不错不错。”闻楷揉揉我的头发“我给你讲一个吧。”闻楷拉着我走到跟前，手指随着鱼儿的游弋来回轻轻的画着，“很久以前，鱼国里没有秩序，所有的鱼都是左右游泳，想怎样就怎样，力气大的鱼用尾巴打击力气小的鱼，要它游开，或者把它打伤。它们说：‘如果我们有个鱼王，在我们这里执行法律，那就好了。’于是大家商量。选那个在潮水里游得最快，能够帮助弱者的鱼来做鱼王。它们在岸边排队，鲸鱼用尾巴做一个记号，大家看到信号一起用力游。鲸鱼像箭一样地去了，同它一起的有青鱼、海底鱼、鲈鱼、鲤鱼等等，反正就是各种各样的鱼。比目鱼也跟在一起游着，希望能当上鱼王。忽然有鱼叫唤道：‘青鱼上了前！青鱼上了前！’那扁平的、猜忌的比目鱼落在后面很远，急躁地喊道：“谁在前面谁在前面”回答是：‘青鱼,青鱼。’那妒忌的比目鱼叫道：‘是赤条条的青鱼吗是赤条条的青鱼吗’从此，比目鱼就受到惩罚，口是歪的。不信你看，比目鱼的嘴巴都是歪的。”
　　我仔细一看，还真是，指着比目鱼道“我以前怎么都没有发现了。”
　　良久，闻楷没有回答我，我抬起头，闻楷默默的看着我，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得低头看自己的脚尖。闻楷抬起我的下巴，轻轻的吻上来。四周安静的仿佛世上只有我和他。有些无措，正不知道怎么办，闻楷已经放开我，把我轻轻的搂在怀里。我闭上了眼睛，心想，“这就是我的初吻啊，怎么是这样，一点儿也不像小说里写的啊，我怎么什么感觉也没有了。”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闻楷轻轻的问：“我吓到你了吗？”
　　“没有”我抬起头，“我只是在想，真有下辈子我也想做比目鱼。”说完我自己狠狠的鄙视了自己一顿，这话像是我说的么，怎么就脱口而出了了。
　　闻楷沉默了半晌，笑道“亲嘴鱼更好，我觉得。”
　　我想起刚刚的吻，不敢接话，闻楷只当我恼了，搂着我的肩膀“别生气了，我带你去看看。”
　　这么一说我倒不好意思在沉默，小声道“我是真的想做比目鱼。”
　　闻楷揉揉我的头发，“我知道了，我们去看亲嘴鱼啊。比比目鱼好看多了”
　　粉红的亲嘴果然比比目鱼漂亮，闻楷解说到：“接吻鱼的“接吻”并不是友情表示，而是一种争斗。”我只专心看鱼，不敢再接话，怕把火引到自己身上来。闻楷把我扶正说：“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蘅蘅之所以生气是不想和我天天打架。”
　　“才没有。”我辩解“我也没有生气，好好看鱼。”
　　从海洋馆出来到达约定好的奶茶店的时候，其他两对儿已经等在那儿了。黑子老远开始嚷嚷：“又不是没看过这些个鱼，你们俩在那儿磨蹭什么呢。”我想起那个吻，心虚的低下头。闻楷大大方方的说：“蘅蘅不相信比目鱼的嘴巴是歪的，我带她去研究了一番。”
　　黑子和沈阳会心的相视一笑，黑子开口道：“等了你俩这么久，闻楷你怎么表示啊？”
　　闻楷假装捂着口袋，苦着脸说：“还能怎么办，喝什么我请。”大家点完东西，我又多点了三杯芒果西米露，正要付钱，闻楷按住我的手说：“我一并请了，说起来还没有请你们宿舍的人吃饭了，改天约吧。”我点点头。身后沈阳打趣道：“我说你们俩挺有默契啊，真不像只好了4个月，要好好审审闻楷了。”
　　闻楷操起吧台的小布偶作势要砸过去，沈阳赶紧抱着头，逗得我们几个乐不可支。正笑着，店主问“先生，这布偶你买不买，10块钱一个。”
　　“啊？是卖的啊？”闻楷问我“蘅蘅喜欢吗？”
　　我推脱道“不要了吧，我有好多布娃娃的。”心里却说“你买的我都喜欢”另一个小我跳出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口不一了？真虚伪。”
　　闻楷却把布偶塞到我手里说：“没办法，老板说这个布偶被我拿过了，沾了我的灵气，我只好买下来了。”旁边，黑子和沈阳一头黑线。
　　晚饭过后，闻楷准备送我回宿舍。6点闻楷班上有班会，我们辅导员懒得费事，一个月都不见得点一回名。我小声说：“我也想去。”
　　“恩？”闻楷说：“我们辅导员很唠叨的，点完名还要唠叨很久。”
　　“不怕”我解释说，“我可以自己想事情打发时间的”
　　“也好，不知道你那小脑瓜怎么有那么多东西可想。不过你还是得先回去一趟啊”闻楷晃晃手里的奶茶。
　　“哦”我有些闷闷，“这样不是来不及去班会了么？”
　　“笨蛋，我们班每周都有班会。”闻楷说“下周，我一定带你过去好不好？快走吧，还能陪你走一会儿。”我点点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角不想开口。
　　“好了，不要不开心，”闻楷停下脚步说“下周三我请你们宿舍的人吃饭吧。要不这会儿我把这些全喝了，你就可以比用回去了。”闻楷故意把奶茶提得高高的，我赶紧阻拦：“好了，我没有不开心。”又从他手里接过奶茶，说“就到这里吧，我自己回去，免得你一会儿迟到了。”
　　闻楷摸摸我的脑袋：“也好，那晚点打电话给你。老婆真听话。”
　　那一声老婆着实比先前的吻更让我无措，却又甜蜜受用的很，直接让我僵在了原地，只觉得我和闻楷真的就是夫妻了，但又明明白白的其实不是，那感觉真是微妙的很。我是知道恋人拥抱接吻什么的都很正常，十几年的言情武侠不是白看的，所以真轮到自己的时候还能比较坦然的处之。老婆这个称谓，我一直觉得是夫妻之间的，切必须是正儿八经的夫妻，而眼下我实在是没有做好和闻楷成为夫妻的准备，所以还多了一些惶恐。闻楷轻轻的吻了一下我的额头，嘱咐我快回去留下就走了，我良久才回过神儿，一直到闻楷的背影看不见了才转身回去。我想这才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