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雨》柳阑风

11、红颜未老恩先断

　　由于有了之前迷路的前车之鉴，于是我便再不敢一个人在这偌大的皇宫中乱转了，我每天从早到晚守着这座孟氏分配给我的椒房殿侧殿，除了吃就是睡，我都感觉我过几天就可以出圈了……
　　我在成为猪的道路上狂奔了五六日，最终，实在不忍心让自己就这样沉沦下去，于是我决定出去溜溜，减减我这一身膘。
　　孟氏也是个识趣之人，知道我还记恨着、不待见她，便每日命人送来各式各样的名贵补品，自己却在我醒来那日之后再没有出现过，我也乐得既能享受日日十全大补，又可以不用看到孟氏那张我看了就来气的脸。
　　其实说到底，是我们自作聪明才落得如此境地，孟氏的所作所为完全是无可厚非的。
　　圣人说：不迁怒，不贰过。但是，很明显，我离圣人之境还差十万个十万八千里呢。
　　我不敢溜太远，就打算围着椒房殿转几圈就回去。转着转着，我就发现这路似乎和刚才长得不太一样了，我锲而不舍地继续转，企图按原路再转回去，可是我转得太阳都回家了，还是没有转回那座熟悉的院落，而现下我伤情初愈，被苏枕砚叮咛了不可妄懂真气，于是，便连御剑也不能够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现下，唯一能肯定的是，我还没有转出椒房殿，因为每个宫都有着十分严密的宫禁，各宫之间亦不得私自来往，若想去别宫串串门，还要有出宫的腰牌才成，不然这镇守各处的禁卫军是说什么都不会放行的，我还没有遇上阻拦我的禁军，便意味着我还在椒房殿之中，想到这，我到还可以松一口气了，因为说到底孟氏不会为难于我，若是落到了别家娘娘的手里，我一个来历不明的宫外之人，还不知道要经多少盘查、费多少口舌才能脱身呢。
　　又转了半天，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我看到了一处眼熟的殿宇，可是走近一看，我又泄了气，竟是孟氏的寝宫！
　　我溜溜达达转了小半天，已经是饥寒交迫、寸步都不愿意再移了，而这皇后寝宫之中必然是有吃有喝，而且吃饱喝足了还有人送我回去，怎么看都是天大的诱惑在眼前，可是，我又不愿意面对孟氏……
　　“梅姑娘？！”真是想曹操曹操到，孟氏居然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我奇怪地望了望她身后，竟然没有宫人相随，皇后不应该是走到哪儿都是万众簇拥的吗？算了，说不定人家是去出恭了才无人相随的呢。
　　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历史经验教育我们，在与敌人的遭遇战中，只有一往无前才能取得胜利，我怎么样也要在气势上压倒她！
　　“孟皇后。”我拱手施礼，双眼炯炯有神的望着她，企图用眼神压倒对方。
　　“梅姑娘当真是稀客，夜深露重，不如进屋一叙？”孟氏表现得很热情很好客，我犹豫，孟氏又丢出了重磅武器：“姑娘是否用过晚膳？若是没有，本宫已命人备好晚膳，姑娘便留下来陪本宫用膳，如何？”
　　一说到吃，我便只有丢盔卸甲的份了……
　　一张团圆八仙桌，施金错彩的图案，多到数不清的菜式，精致完美的色香味，真是要多奢侈有多奢侈！
　　我抄起筷子当剑使，迅如疾风，势如惊雷，一桌菜很快都被我采撷了个遍，这宫中御厨当真是厨师中的精英、业界的骄傲啊！若果说御厨是五星级饭店水准，那么我们门派的大师傅便只能是路边摊了。
　　我吃得爽，心情也跟着晴朗起来，就连孟氏也比之前看着顺眼多了。
　　“你怎么不吃？”我好心提醒。
　　“本宫不饿，你吃好了。”孟氏托腮，目光炯炯地望着我，我恶寒，你这么看着我，搁谁身上还能吃得下？
　　“你怎么了？难道比起这些菜式来，还是我比较好吃吗？”我搁下筷子，和她对看，比眼大么？谁怕谁？！
　　她垂首，留给我一个很受伤侧影。
　　“已经很久没有人陪本宫用膳了……”她幽幽开口，浇灭了我一腔怒火。
　　“你……”或许是她的模样太过寂寞，或许是我太心软，总之，我竟然心生同情，“为什么？你这宫里宫人仆役不下千人啊……”
　　“依例他们是不能同主子一同用餐的，我虽是皇后，但祖宗礼法不可废啊。”她看着我，第一次没有用“本宫”自称。
　　我以前也是文艺青年一枚，诸如《长恨歌》、《行宫》之类的诗词背着师父师娘也林林总总读过不少，也为这些深宫之中的寂寞宫花感叹过，自以为能够感同身受，可是今天看了孟氏在这偌大的宫中连一个陪着吃饭的人都没有，我忽然感觉我低估了封建宫廷对女人的残忍程度。
　　“那以后我来陪你好了。”我又夹了一筷子菜含在嘴里，口齿不清道。
　　“诶？”孟氏有些吃惊，不过很快恢复：“如此，求之不得了。”
　　“你不要以为我是因为喜欢你才来的，是因为有的吃，我才要来的。”我狡辩。
　　孟氏又是掩口一笑：“好。”
　　我吃饱喝足，坐在孟氏为我准备的辇轿中回了我的小院子，一路上我看着这精美华丽的殿宇，突然明白了那天夜里我蹲在屋顶上为何会那样冷了。
　　后宫之中，夜夜笙歌如梦，处处灯火通明，看似热闹非常，但是，却独独少了些真情可以用来温暖干涸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