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涡》hifumi

14、第 14 章

　　之后的几场戏拍得还算顺利，间或几次无伤大雅的争论之后，马渝和系草的意见总算达成了一致。如果接下来的工作都按照现在的进度继续，那赶在校庆前完成最后的剪辑工作将不再是梦想。完成今天的拍摄任务后，夏意如释重负地道过再见打算走人，却被马渝一把拦住。
　　“这么急着走干什么？反正你回家也是吃外面的快餐，干脆跟我们一起出去吃顿好的。”
　　你们口中的“好的”,充其量也就是路边的咖喱饭而已。夏意虽然很想吐槽马渝的信口开河，但看看大家都因为顺利的拍摄而兴高采烈的样子，终究还是没去浇那盆冷水。拒绝的话也在一群人“来吧来吧”的起哄声中越发低了下去。
　　肖韦驰说得对，自己真的完全应付不来性格活泼的人。夏意抚平被马渝抓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有点头痛地想。
　　果不其然，马渝口口声声赞不绝口的“好的”，其实也就是大家吃到腻的盖浇饭店而已。但因为人多的关系，小小的店里因为剧组的光临一下子塞满了人，随着大家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和点菜声，不间断的嬉笑调侃使得生意萧条的小饭店的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不怎么进这类店的夏意听周围人的推荐随便点了个牛肉炒饭。虽然最后端上来的一大盆炒饭里只有切得小小的牛肉丁，但炒得发红的饭味道真是一级棒。有点不相信这样的小破店里也会有如此美味，夏意接连往肚子里送了好几大勺炒饭，噎得半死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马渝递过来的是白酒不是水便一饮而尽。
　　“喂，喝太多了！”
　　从没见过夏意喝酒的马渝慌忙抢过杯子，却已经来不及了。意识到嘴里流动的液体和印象中的水味道不同，夏意脸色一变，立刻做出一副要吐的表情。马渝赶紧把已经有些站不稳的夏意扶起来往门外拖，试图让他呼吸一点新鲜空气。夏意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大口大口喘着气，本就白皙的肤色看起来没有半丝血色。
　　“夏意，没事吧？”马渝有些担心地问，一边帮夏意顺着背，“你脸色不太好。”
　　夏意连连用力咳了几下，似乎这样就可以把嘴里浓重的酒味赶出去。“我毕业以后，就一直没喝过酒……不太习惯那个味道，而且韦驰也不让我喝。”
　　听到讨厌的家伙的名字，马渝有点不快地撇撇嘴。
　　夏意慢慢直起身体，因为咳嗽的关系，脸色倒是红了些，但眼角却红通通的，估计是咳得太厉害，沁出了泪来。似乎意识到双眼的不自然，他揉了揉眼睛，指指店里：
　　“你先回去吧。跟他们说我不舒服，先回家了。”
　　“我送你好了，那群家伙不用管他们。”
　　“领军人物不在，还像什么话。”夏意没什么魄力地责备，继而站稳身体摇摇头，示意马渝不用作多余的担心，“也就一口白酒而已，我又不是不能喝，只是不太习惯那股味道，不会醉死在路上的。而且徐臻可能还在家里等我……”
　　“徐臻？”预料之外的名字让马渝眯起了眼。
　　“嗯，你打电话来的时候，他和同学在我家看电影社以前的片子。让他们等太久不太好……”
　　“看电影？那家伙？”马渝兴味盎然地扶正眼镜，“我还以为徐臻那小子除了读书以外就没别的兴趣了。”
　　“不会啊。”夏意摇摇头，俶尔想起那次从电影社回来后被自己挑起的不太愉快的对话。虽然自己也感觉到老是麻烦考生不太好，但却渐渐有些越发难以脱离的感觉。每当遇到什么问题，不由习惯性地跑到隔壁敲响徐臻的家门。徐臻虽然每次都板着脸，但最后总是帮他把所有麻烦一一摆平，反复交待过之后才会离开。知道自己有凡事都喜欢依赖别人的坏毛病，夏意干脆向徐臻挑明“如果觉得麻烦的话别管我也没有关系”，原以为可以让他轻松一些，专心做自己的事情，但徐臻似乎没有放弃的意思。……如果说是碍于自己和肖韦驰“老师”的身份的话，做到这个份上似乎也有些过头了……
　　不管怎么说，徐臻的确是个很亲切的家伙，尽管外表看上去总是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说起话来也总没好词……
　　从某种角度来看，徐臻和肖韦驰很像，但又似乎完全不同……
　　有什么东西横亘在心里，等着自己去解开，但却无法触摸到其源头。这种仿佛身处高空茫然若失的感觉，很熟悉，也很陌生，或者，更确切地说，是让人害怕。
　　夏意心烦意乱地抓乱自己的头发，突然觉得很困惑。
　　在彻底了解一个人之前就先适应对方的存在，不是什么好习惯，到头来，吃亏的肯定是你。
　　耳边回响起肖韦驰曾经的话语，严厉而冰冷的言辞，让夏意无力辩解。
　　不好的预感，再度徐徐浮起。
　　夏意晃晃脑袋，似乎这样就可以晃去心头的不安。

　　回到家里已经七点，夏意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没有找到钥匙，不用说，肯定是出门的时候走得太急忘带了，为自己的粗心扁了扁嘴，还未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门却自己打开了。
　　站在门另一头的，是徐臻。
　　“真晚啊。”
　　徐臻叹息似的说，把还在发呆的夏意拉进家门。夏意歪歪脑袋，脱下大衣扔在一边，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徐臻则跟在夏意身后，不慌不忙地捡起大衣抖了抖，顺手把衣服挂在椅背上。看着徐臻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之前的复杂思绪似乎又有重新涌上来的趋势。懒得考虑太多，夏意用力晃晃脑袋，试图让大脑放空。将视线从徐臻身上转移开，一眼瞅见桌上那一堆叠得整整齐齐的录像带，他突然想起什么，问：
　　“哎，小岳呢？”
　　“回去了。”徐臻不知从哪里翻出一个袋子，把录像带一股脑全部塞进去，“你一去就是几个小时，我们都把录像带看完了，反正也没什么事，他就先走了。”
　　“唔。”似乎感觉到徐臻在责备自己一去不复返，夏意没敢多说话，只能随便嗯哼一声。
　　“这个录像带你有空帮我还给电影社吧，就放在桌子上，千万别忘记。你晚饭已经吃过了吧？如果晚上突然饿了，冰箱里还有火腿肠。还有，我从家里带了点方糖过来，已经装进罐子里了，想喝咖啡的时候别忘记加。”徐臻把收拾好的录像带堆在茶几上，流畅地把事情都交代了一遍。
　　夏意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见徐臻正瞪着不专心的自己，慌忙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徐臻似乎有点为难，说话间也多了几分迟疑。
　　“嗯？”
　　“我们过几个星期就要月考，时间有点紧，我大概不能一直过来了。”
　　“啊……”夏意愣了愣，注意到徐臻仿佛在窥探自己反应的眼神，慌忙笑起来，“嗯，理所当然的嘛！高三了，当然是考试第一重要。”
　　似乎不太相信夏意的豁达，徐臻叹了口气：“这段时间你要是有什么事的话，……”
　　“我一定不会来找你的！”抢先把话说完，挥手阻断徐臻继续发言的机会，夏意连珠炮似的发表言论，拍着胸脯坚定自己的态度。“小臻你照顾我那么久，也是时候休息了。我好歹也是个成年人，独立生活根本就是小事一桩。再说了，在你搬来之前，我不都一个人过得好好的吗？你尽管放心去考试吧！”
　　徐臻狐疑地扫了夏意一眼，刚要开口，却又被堵了回去。
　　“你先回去休息吧，考生最重要的就是注意身体！”夏意把徐臻推到门外，大大地咧开一个笑容，“去吧去吧，好好考试。”
　　“等一下，老师……”
　　没等徐臻把话说完，夏意猛地关上了门。
　　只有一个人的房间，似乎连温度也缓缓下降。夏意稳了稳自己莫名高涨的情绪，回到沙发上坐下。
　　无论如何，都想证明给大家看，自己绝对不是一个不依靠别人就无法活下去的人。
　　如果尚未了解一个人就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那最好的挽回方法，就是将他赶出自己的生活，把一切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各自归位。
　　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