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八章 前事，前尘之事 ...
-
（一）
常言道人生如戏，可戏却无法说尽人生。
常言道一醉解千愁，可愁去了，仍然是愁。
（二）
入夜后，山岭上冷雾凄迷。
山景寂寂，夕风渺渺。
正可谓好景在眼前，情人在身边。
若是此刻没有亭子前并排站着的那五个人的话，岂非是世上最最欢喜之事？
以寡敌众，不可取。
眼珠子转了一圈后，叶开笑道：“这世间能得几位前辈此番费心，倒也算是福气。”
有人道：“你知道我们是谁？”
叶开道：“知道。”
最左边那人道：“你知道我们的来意？”
叶开道：“也知道。”
那人道：“那姓傅的小子，你也知道？”
傅红雪道：“知道。”
那人又道：“那你们竟然还敢看着我的眼睛？”
另有人道：“你的勾心摄魂大法，对他们没有丝毫用处。”
又有人道：“区区早已相告，你偏生不信。”
他又怒道：“尔等既知吾辈身份却不跪迎，可曾知罪？”
有人接着道：“如此看来，白凤公主的确是教子无方。”
傅红雪冷冷道：“我们并非魔教中人，毋须跪你。”
叶开叹了口气，道：“魔教中有四大天王，四大公主，除去家母以外还有七位，今夜却来了五位。再说家母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脱离了贵教，如今她亦已入土为安，就算是闲话家常也不用等到现在吧？你们跟踪我们到这里来，究竟所为何事？”
“斩草除根。”
此话一出，山风竟忽显凛冽，仿佛如刀子般刺骨削皮。
叶开苦笑道：“漫说家母早已非魔教中人，和你们再也没有半点关系，即便她不曾脱离魔教，你们向已故之人讨债，向一尊灵位追究前尘往事，这又是何苦呢？”
傅红雪突然伸出手，搭在了叶开紧绷的肩膀上，清浅温热。
叶开侧过头，看着傅红雪在夜色托衬中方觉苍白的脸，目光如炽。
身边，还有他在。
傅红雪猛地站起来，冷着脸道：“你们，真的以为能杀得了我们？”
叶开也沉下了脸。
他的确不愿与这些，应该被自己称作舅舅姨母的人发生冲突。
他也相信，自幼受花白凤耳濡目染的傅红雪，虽然从来不曾见面，但是对魔教中人定是无比熟稔。
“天魔无相，万妙无方，上天入地，唯我独尊。魔教千面公主冥姑。”
“西雷天王雷腾。”
“北风天王风起。”
“青衣公主心姑。”
“鬼奏公主弦姑。”
“奉命，杀叶开、傅红雪，斩草除根。”
为何？奈何？
为何整个武林的人都想要他们的命？
这里头，究竟有多少的诡谲阴谋，多少的无可奈何？
他们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一件事。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在所难免。
（三）
静。
静得连呼吸声都似乎听不见。
冷。
对峙着的七人，眼中流露出互寻破绽的目光，异常冰冷。
若是放在平常，魔教三公主二天王一同出手，定是人仰马翻鬼哭狼嚎。
可面对眼前这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他们竟发自肺腑地产生出一种若无法一击得中，要么是让那二人逮着机会逃之夭夭，要么便是两败俱伤的感觉。
忽听一个人高吟道：“云来山更佳，云去山如画，山因云晦明，云共山高下。”
声音是从上山的路上传来的。
有一个人，正拾阶而上。
听到声响的那一刻，七人皆不约而同地收回摆出的架势，看向来者。
只见那人身披黑色长袍，腰间挂着的纯黑腰牌也随着步伐轻轻地晃动着，若非是因为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恐怕此人会与黑夜融为一体，难以分辨。
那冥姑走前几步，怒喝道：“此路不通，快滚下去。”
那人却似乎没有听到，仍在一步一步地走近。
借着黯淡的月光看起来，那人约莫三十来岁，也许是个爬山的闲人而已。
冥姑见此人丝毫不给她面子，也不出声，忽地腾空而起，纤手带着掌风便斜劈过去。
就在此时，突然间寒光一闪。
一柄刀已如闪电般向着她落掌的前一寸位置射去，若她不愿收势，定会见血。
因为那是一柄飞刀。
一柄飞刀！
三寸七分长的飞刀！
小李飞刀，例无虚发！
冥姑本就抱着吓唬人的心态，如今一见有人出手阻止，变色道：“你是什么意思。”
叶开笑了笑，道：“雕虫小技，让姨母见笑了。”
冥姑冷笑道：“不敢，若非你姨母我反应快一些，今日这手指头可带不回去了。”
说完了这句话，她玉手一翻，拔出插在树干上的飞刀反手甩了回去。
叶开见状，霍然回头朝傅红雪递了一个眼色，随即两人分别退开，任由飞刀顺着风划过亭子落入悬崖。
冥姑冷冷道：“怎么，你姨母送你的礼物，也不敢收？”
这时，那突然出现的男子却开了口，他道：“在下似乎来得不怎么凑巧啊。”
心姑问道：“来者何人？”
那人道：“在下杨轩，冷香园总管事，特来为主人向魔教诸位送上请柬。”
心姑道：“阁下的主人是？”
杨轩道：“金钱帮，上官小仙。”
心姑皱了皱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杨轩又道：“我家主人怕宴客当日人多，招呼不周，特意命小人将诸位请到府上暂住。”
冥姑突然问道：“你会不会武功？”
杨轩道：“不会。”
冥姑道：“方才多有冒犯。”
不待杨轩说话，她又指着叶开和傅红雪二人道：“不知道这两个毛头小子，是不是也在宴客名单之上？”
杨轩道：“自然是的。”
冥姑道：“阁下的意思是，这两个人，不能杀？”
杨轩道：“这个小人并不清楚。”
冥姑怒道：“你休要欺人太甚。”
杨轩道：“在下并非习武之人，不过是一介平民，如何欺你？”
冥姑板起了脸，不开口，似乎是有所畏惧。
杨轩又道：“在下已命人在山道口接应，诸位尽管前去便是。”
不知缘何，叶开总觉得危机并未随着魔教五人的愤然离去而消退，反而愈加四伏。
他看了傅红雪一眼，点点头，离意已生。
那杨轩却大迈几步，站在亭子前边挡住了去路，悠悠说道：“叶公子，我家主人要我给你捎句话。”
叶开皱起了眉。
那种奇异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你说吧。”
“她说……”
千钧一发之际，三人中最先动作的竟是傅红雪！
杨轩的手才刚刚脱离袖子就已被定住，无法动弹。
不过傅红雪并没有点住他的哑穴，因此他还能发问：“傅公子，你这是作甚？”
傅红雪冷笑道：“你用不着再装模作样了。”
叶开摇着手中的折扇，走到杨轩的身旁道：“既然知道你决定先制住的人是傅红雪，他又怎么可能让你得手呢？”
杨轩干笑了两声，道：“两位是在拿小人开玩笑吧？”
叶开也笑了，道：“江湖里，有几个人敢拿你“飞狐”杨天开玩笑？”
杨轩皱了皱眉，叹气道：“叶公子是怎么看出来的？”
叶开道：“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你说你并不会武功，但是冥姑向你出手时你眨也不眨一下眼睛。就算你有先见之明，料到她不会下重手，又或者我会出手救你，但你的脚步声，很奇怪，让我产生一种即将上当的感觉。”
杨轩道：“就凭这点感觉？”
叶开道：“有的时候，感觉比其它的东西更有用处。”
杨轩道：“可制住我的人是傅红雪。”
傅红雪竟然笑了笑。
叶开缓缓道：“你惯用左手，却由于担心被我这个与上官小仙相处过的人事先察觉而放弃对站在你左边的我下手，而用了不太流利的右手。这说明你使的暗器一定是我见过的，并且印象深刻的。”
折扇一动，杨天的右手自袖间滑出，两枚铜钱霍然落地。
傅红雪讶然道：“这铜钱……”
叶开道：“杨天，你可还有话说？”
杨轩，不，杨天道：“叶开，上官小仙要对你说的话，你想听吗？”
叶开道：“如果我说我不想听，你会说吗？”
杨天道：“会。”
叶开道：“那我想不想听又有什么区别？”
杨天道：“没有区别。”
叶开道：“那你说吧。”
杨天道：“她说，你在哪里，我想你了。”
叶开道：“没了？”
杨天道：“没了。”
叶开道：“她没有道歉的话要说？”
杨天道：“没有。”
叶开道：“她没有要求你将我押回去？”
杨天道：“也没有。”
叶开忽然叹了口气，道：“她到底是不是人？”
杨天道：“当然是人，而且是个极好的女人。”
叶开道：“你喜欢她？”
杨天道：“只可惜她并不喜欢我。”
叶开突然觉得没有必要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淡淡道：“你要害我们，为何方才不直接让魔教的人把我们杀了。”
杨天冷哼道：“谁说我要杀你们？”
“你……”
“傅红雪！叶开！”
突然出现在山道不远处，使着轻功奔来的竟是在天云居有过一次照面的武林各派人士。
原来如此。
但这样做对杨天，对上官小仙，对金钱帮，又有什么好处？
究竟是为什么？
“傅红雪！看我取了你这恶人的性命！”
冲在最前头的是关山子，他已然将傅红雪的项上人头等同于武林盟主与明月心的青睐。
这两样，都是他最想要的东西。
叶开的笑又变成了苦笑，道：“上官小仙，你当真以为我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
傅红雪眼神一凛，左手扣在了叶开的臂上，道：“你想死，也得问过我。”
叶开凝视着傅红雪，眨了下眼，道：“那我问你，我去死了，你要不要跟着？”
傅红雪道：“要。”
叶开笑道：“好。”
下一刻，他们已在空中。
因为他们已经从亭子上跳了下去。
而下面，是万丈深渊。
方才一直被叶开拿在手中的折扇，此时正静静地躺在亭子里的石桌上，被冷冽的夜风吹得晃动，晃动，不息。
今夜，无人入眠。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八章 前事，前尘之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