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惘情深》冯梦娇

4、Chapter4

　　咚咚咚——

　　随着敲门声的响起，大家一同向门口张望。

　　梁嫣穿一袭香槟色抹胸连衣裙，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头，唇上淡粉色的唇彩掩盖不住她苍白的模样。梁嫣向大家点头，然后进门。

　　梁嫣对许越明和江世芳礼貌地微笑着，说：“伯母伯母好！我是许慕的高中同学，刚得知他住院，所以来看一看。”

　　然后伸手和韩思诺握手，说：“思诺，你好，我是你哥哥的朋友，梁嫣。”

　　韩思诺虽然不情愿，可也把手伸了出去，她可不想在这时候让许慕的父母觉得自己不礼貌。

　　和他们打完招呼之后，梁嫣才注视着许慕，她眼里的许慕憔悴瘦削，没有了以往的活力与热情。

　　病痛真的如此残忍么？残忍到让许慕不复往昔的模样，残忍到让我不忍心再多看许慕一秒……梁嫣想要亲手抚摸许慕棱角分明的脸颊，可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和许慕已经不再是男女朋友，她伸出的手在许慕的脸颊旁停顿了一秒，便颓然地落下。

　　是许慕先打破僵住的局面，他望着梁嫣温柔地微笑着，说：“梁嫣，好久不见。”

　　梁嫣“啊”了一声，随即点点头，表情不自然地说：“是啊，好久不见了。”

　　韩思诺看到许慕这样柔情的笑容，掩饰不住满腔的醋意，突然大声对许慕说：“许慕，我在你身边陪你那么久，你从来没有这样对我笑过，可是她——她一来你就……我这么多年对你这么好，你难道从来都不放在心上么？”

　　韩思诺的眼泪就快掉下来，她立刻转身跑出病房，一滴晶莹的泪飘在空中。

　　许慕没有料到自己的一个笑容，给韩思诺带来这么大的影响，他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去追韩思诺。

　　梁嫣按住他，说：“你好好休息，我去追她。”

　　梁嫣随手把手拿包放在床头柜上，冲出了病房。

　　很快，梁嫣便追到韩思诺，她气喘吁吁地对韩思诺说：“等等。”

　　韩思诺站在原地不动，不再走了，也没有回头，肩膀一耸一耸的，梁嫣知道，她在哭。

　　梁嫣走过去，轻轻拍着她的背，把她扶到走廊旁的椅子上坐下，刚想拿餐巾纸给她，却发现自己的手拿包遗忘在了病房里。

　　梁嫣看着身旁抽泣的韩思诺，为许慕流泪的女子，让梁嫣心生些许凄凉，她对韩思诺说：“思诺，你……”

　　“你为什么要来？”质问的语气，夹着叹息。

　　梁嫣安慰她：“我和许慕没什么，我们已经分手了。”

　　“那你还来干什么？”

　　“……就算是普通朋友，也有权利关心一下他吧？”

　　韩思诺不以为然：“可你现在已经有我哥了，你可不可以不要来跟我抢许慕？”

　　梁嫣不想看着她这么无理取闹，说：“我和你哥也只是普通朋友……我今天来，不是想跟你吵架，我们都希望许慕快点好起来，不是么？”

　　韩思诺反问：“怎么好？没有匹配的骨髓怎么会好？有了匹配的人家又不肯捐了！”

　　梁嫣惊讶：“有匹配的骨髓？”

　　韩思诺的情绪依然激动：“有又怎么样？他家人不同意他捐，我们又什么办法？我已经把所有的手术费用都准备好了，可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再这样下去，许慕真的随时可能……”说到这里，韩思诺突然停住了，睫毛上挂满泪珠，眼神哀弱凄离。

　　梁嫣也很害怕，她无法想象如果许慕离开了，自己会怎么样，她也不愿做这样的假设。

　　梁嫣问：“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他的病情很不稳定，如果再不动手术，后果……真的不堪设想……”韩思诺咬着嘴唇。

　　梁嫣说：“你冷静一点……”

　　“怎么冷静啊？这时候你还能冷静？”韩思诺望着地板，神色凝重。

　　梁嫣问：“那……之前那个骨髓匹配的人，他家的住址你有么？”

　　韩思诺回望梁嫣一眼，冷漠地说：“没用的，我去找他了，求过他，好话已经说尽了，可还是没用，人家不同意。”

　　梁嫣坚持说：“那……可以把他家的住址给我么？”

　　韩思诺怀疑地看着梁嫣。

　　梁嫣淡淡地笑着，说：“不要总是以情敌的态度对我，好么？我们现在的共同目标是许慕能健康起来。”

　　韩思诺觉得梁嫣说的有道理，便说：“那我们现在回病房，我把地址发到你手机上。”

　　梁嫣点头，“嗯”了一声：“还有，希望你不要告诉许慕这件事，好么？”

　　韩思诺答应了。

　　回病房的路上，韩思诺觉得梁嫣不是她想像的那么讨厌，也许自己一开始对梁嫣态度确实有些不好，刚刚梁嫣扶她坐下时，她就看到了梁嫣手上的戒指，便问：“你手上的戒指是我哥送你的？”

　　梁嫣听出韩思诺情绪的变化，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韩思诺又说：“我哥也太小气了吧？怎么说也得送个钻戒呀，怪不得你一直不答应我哥，他真是太笨了！要是换做我，我也不答应。”

　　梁嫣看着韩思诺，忽然间觉得她很可爱。

　　晚上的医院更安静了，偶尔有几个护士经过梁嫣身旁，走廊上的灯宣读着黑夜的苍白。

　　梁嫣和韩思诺到了病房里，许慕心神不定的眼神一直望着她们两人，韩思诺走到许慕身边，说：“没事啦，不用担心啦。”

　　梁嫣也淡淡地笑着，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韩思诺说：“我送你。”

　　梁嫣点头，与许慕及其父母告别。

　　韩思诺与梁嫣并肩走在去停车场的路上，梁嫣问韩思诺：“你一直照顾许慕，很辛苦吧？”

　　韩思诺摇摇头，说：“只要是为了许慕，苦一点没关系。”

　　梁嫣看着韩思诺略显疲惫的神情，还有她那坚定的目光，梁嫣心里很是安慰，至少，梁嫣想给许慕的，韩思诺都可以给，这就够了。

　　只要，许慕幸福，就够了。

　　梁嫣继续问：“我刚刚看到病房里有一把吉他，是许慕的么？”

　　一提到这个，韩思诺很骄傲，说：“当然是啦！许慕每天都会谈吉他唱歌给我们听呢，同病房的人都说他唱得好！”

　　梁嫣何尝不知道许慕的歌声好，只是，他不像韩远那样，有一个舞台。

　　她们走到梁嫣的车旁，梁嫣对韩思诺说说：“好了，你回去吧，你也早点休息。”

　　韩思诺点头，准备转身离去。

　　梁嫣叫住她，问：“你……每晚都在医院么？”

　　“嗯，我要陪着他。”

　　“……嗯，拜拜。”

　　“拜拜。”

　　梁嫣坐在车里，望着韩思诺远去的背影，想象着这些年自己不在的日子里，韩思诺是怎样陪伴着许慕？四年了，自己和许慕之间到底是隔了时间与空间的。韩思诺的心，梁嫣已经透过她的眼神看得一清二楚了。许慕应该会喜欢这样的女孩子的，因为，没有哪个男生能对如此深爱自己的女生不动情。

　　梁嫣踩下油门，开往手机短信里的那个地址……

　　到了那家人的楼下，梁嫣看了一下表——已经七点半了，刚想下车，可发现自己没带礼品来。梁嫣叹了口气，都怪自己太心急了，不过幸好这个小区不是很偏僻，梁嫣立刻去买了些进口水果和补品、茶叶等等，只花了半个钟头不到的时间。

　　买完后，梁嫣立刻上了3楼，敲响了那家的门。

　　“谁啊？”房里传出一个妇女的声音。

　　梁嫣大声地喊：“您好，请问钟晓声先生住在这里么？”

　　对方在猫眼里看了一下，立刻起了疑心，这么漂亮的美女来找自己的丈夫，难不成是小三来闹事？可平日里丈夫都老老实实的，看不出有什么出轨的行为。

　　梁嫣见没人应答，又说：“可以开一下门么？”

　　妇女想，隔着门说话也不方便，便打开了门。

　　梁嫣满脸堆笑地说：“您好，您一定是钟晓声先生的妻子吧？”

　　妇女看到梁嫣左手右手提满了礼品，心里大为疑惑：这阵势应该是给做官的送礼吧？晓声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工人，这女孩是不是找错了？

　　妇女问梁嫣：“你找他有什么事？”

　　梁嫣解释道：“是这样的，我是许慕的朋友，钟晓声先生的之前想要捐献骨髓给……”

　　梁嫣话还没说完，就被妇女往外推：“我还以为谁这么好心呢，提这么多东西来看晓声，原来是想要我们捐骨髓啊，之前来过一个女的，现在又来。我们都说了不捐，不捐！别来骚扰我们了！”

　　“唉，唉……”梁嫣招架不住，被推了出来，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梁嫣进退两难地站在楼道里，没想到钟晓声的妻子这么武断地将自己拒之门外。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安安静静的，偶尔能听见马路上汽车鸣笛的声音。

　　梁嫣想，不能就这么回去，自己什么努力都没有做，不如就站在这里一直等着吧，他们总会出来的，等他们出门的时候自己再恳求他们。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捐骨髓真的是很大的一件事情，骨髓对于每个人都那么重要，而且抽骨髓的疼痛梁嫣也听人说过。想要说服她妻子的确不是一件易事。

　　梁嫣跺了跺脚，声控灯亮了，她拿出包里的支票，填写好，在放进包里。

　　梁嫣决定在这里等上一夜。

　　孤单一人站在楼道里，梁嫣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虽然这么多年，习惯了父母不在身旁，可意外来得那样意外，让人措手不及。

　　从小，父母就忙着做生意，陪梁嫣的时间并不多，梁嫣更多的时候是和褚星辰一起玩，一起上学放学。张妈陪着自己的日子都比自己的亲生父母多。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和爸妈一起在香港逛一逛，玩一玩，也全落空了。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活着。离开的人不会回来了，但是我们可以带着他们的希望，勇敢地活下去……

　　梁嫣想了一夜，关于父母的、许慕的，以及曾经的种种。

　　天慢慢亮了，梁嫣看到了光。

　　这时，一名中年男子刚下夜班，他走到家门口，看到梁嫣一直站在自家门口，好心地问：“小姐，请问你是找人么？”

　　梁嫣望着对方粲然一笑，说：“是啊，我找这家的人。”

　　梁嫣指了指306的房门。

　　中年男子很诧异，说：“我就住在这儿。”

　　梁嫣似乎抓到了一线希望，急忙问：“请问您是钟晓声先生么？”

　　“是的，请问你是？”

　　梁嫣向他礼貌地鞠了一躬：“您好，我正是来找您的。我是许慕的朋友，就是您之前想要捐献骨髓给他的人，对不起，这么冒昧来打扰您。”

　　中年男子恍然大悟，对梁嫣说：“这个……本来我是想捐的，但是我妻子坚决不同意，所以……抱歉了……”

　　门突然被打开了，昨晚那个凶巴巴的妇女出门说：“下了班还不快点回来？一直站在外面想干什么？”

　　梁嫣趁此机会，急忙说：“能让我进去和两位好好聊一聊么？”

　　“我们跟你没什么好聊的，你不就是想要我老公的骨髓么？两个字，没门！”中年妇女气急败坏地说。

　　梁嫣蓦地跪在了地上，抬着头哀求着他们：“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许慕！这是我买给你们的礼品，有补品、高档茶叶什么的……我知道这些远远不够，所以……这儿……这儿还有支票……一百万……求求你们救救许慕！”

　　中年男子急忙说：“你快起来，快起来！”

　　妇女瞄了一眼支票，思索了片刻，说：“那……进来再说吧。”

　　梁嫣进门，看到钟晓声家里的装修极其简单，家具都旧了，但整体上干净而整洁。梁嫣看到餐桌旁坐着一名少年，妇女催促着：“快点吃，吃完了去上学！”

　　少年很快吃下稀饭，便离开了家。

　　中年男子招呼梁嫣：“小姐，坐下说吧。”

　　梁嫣点点头，坐在了椅子上。

　　中年男子又说：“请问小姐怎么称呼？”

　　“我姓梁，你们叫我梁嫣就行了。”

　　中年妇女的态度温和了一些：“你朋友的病情怎么样？”

　　梁嫣面露忧色，缓缓地说：“实不相瞒，许慕前两天病情开始恶化……我知道，这么冒昧来找你们，有些不妥，但是，现在情况真的很危急。其实，就在是几天之前，我的父母出了意外，他们……不在了……而许慕，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人，我不希望他再出事……”

　　妇女大惊失色：“什么？你说你的父母已经……”

　　梁嫣平静地点点头，说：“我花了这些天来恢复我心里的创伤，虽然没有完全愈合，但是我想，既然我们活着，就要对得起父母给我们的这条生命。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很不容易，我们都会经历挫折、磨难、生离死别，它们在考验了我们的同时，也增加了我们生命的厚度与重量。最近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让我不得不重新思考，于我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我曾经一度梦想着能和许慕永远在一起，虽然我和他已经分开，但这个梦想从未停止。而得知许慕病重，我才知道，当我生命中最亲的人离开我了，我最珍视的就是许慕。我现在只希望他能好好地活下去……我希望你们救救他……”

　　中年妇女望着眼前这个脆弱的少女，叹了长长的一口气，说：“你也真是可怜啊……那……老公，你看……”

　　中年男子知道妻子是个性情中人，他本来就想帮助许慕渡过难关，但他不想收下梁嫣的支票，就对梁嫣说：“梁小姐，我决定去捐。你的礼品我们收下，支票你还是拿回去吧。”

　　梁嫣急忙摆手：“不用不用，你们收下吧。捐完骨髓后，买点好的补补身子。你们儿子上学，也需要很多营养。收下吧！”

　　中年妇女也说：“是啊是啊，人家梁小姐的一片心意，我们就收下吧。谢谢梁小姐。”

　　梁嫣摇头说：“不用谢，应该是我谢谢你们才对。那我可不可以跟医生说，约个时间，就做手术？”

　　中年男子答应。

　　梁嫣出了门，第一时间发信息给韩思诺：思诺，钟晓声一家人已同意做手术。你赶紧和医生约个时间。还有，我来找钟晓声的事情不要让许慕知道，如果他问起来，就说是你说服他们的。我相信，你会给许慕幸福的。

　　发完短信之后，梁嫣暗自祈祷一切能顺利平安的度过。

　　梁嫣开着法拉利，直接去了医院。她想：许慕，如果你能好起来，不，不是如果，你一定会好起来，而且，我一定要帮你实现你的梦想。我从没有忘记，你想要成为当红歌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