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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水墨丹青·幽狐(下) ...

  •   第四章黄雀在后

      她靠在朱雀门上方的城楼上看着来回巡逻的禁卫军,那是濮阳王朝的军队统领,不得已女扮男装而起名为伏晓。
      她一直看着白玄墨,从始至终……抚摸着手上的长剑,挥舞刺出一个个剑花,心中却想起了初次见到白玄墨的情景。
      那天自己被江湖上的歹人追着来到幽狐山,虽不是初出江湖,但也险些吃了他们的暗亏,危急关头,一个面戴银色面具的人及时出手,云淡风轻间,就杀了那些人。
      那个男子蹲下身来,轻轻抬起她的手臂,为她上药。
      伏晓只愣愣看着他透过面具的眼,沉静如水的蓝紫色瞳仁似乎有什么致命的魔力,深深吸引了她,从此她便跌进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不可自拔。她想从此跟着他,只默默地看着他就好,可他的身上总是散发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让她不敢贸然接近。
      后来,她便一直在他身边,虽然他从不传唤她,也并不问她在自己身边的原因,甚至只当自己如空气一般……但心里那股情愫,却倔强着深深印在心底,无法根除。
      正想着这些,一个人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凌清挽,皇上的御前侍卫,几乎不离其左右,可为什么会这个时候才入宫?他形色不算匆忙,但也不似平常,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来不及想太多,她便快步跟上前去。

      凌清挽走进了清心殿,斜眼瞟一眼,左右侍婢立即会意,慢慢退下,他目送着宫人离去,这才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不远处的伏晓停下脚步,躲避着迎面而来的宫女们深深疑惑,待那些宫女离开,她轻步走上前透过窗子看见了他们。
      “事情调查得怎么样?”濮阳子桑似乎在批阅着奏折,头也没有抬一下。
      凌清挽道,“回禀皇上,一切都没有异样。”此话刚说完,皇上就放下笔抬起头,“真的什么也没有查出么?”此话的内容实在令伏晓不解,因为濮阳子桑的语气里竟有一丝高兴的意味。
      “是的。关于此事,微臣有一事不明……”看着濮阳子桑的面色并无太大变化,凌清挽便继续问道:“这件事,由禁卫军统领伏晓来调查岂不更好?”
      一瞬间,濮阳子桑犀利的眸子便转过看向他,还未说话凌清挽便感到那盛气惊人,不由大惊,下跪道,“微臣斗胆!“
      濮阳子桑摇头,叹了一口气,“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我听说伏晓常出入于江湖,此人尚不知深浅,我近身的要事,不便托付于他。”
      窗外的伏晓默默地走开了,一边走一边锁着眉头,心中明白了:原来,濮阳子桑一直没有消除对自己的戒心。

      濮阳子桑交代完一些其他的事,便命凌清挽退下了。
      一袭青衣过,肃清宛留痕。宫中的婢女见此风采,无不驻足暗暗赞慕。
      凌清挽并不在意那些或倾慕、或热烈的目光,只是想着一些事。
      突然,一抹艳光从锦澜殿闪过,锦妃?!
      卢妃锦穿着轻便的衣裙,并不带贴身侍婢,只捡了幽静小道快步走着,跟在她身后的凌清挽见锦妃步伐轻快,虽然疑惑,但也只不近不远地跟着,静观其变。
      只见卢妃锦穿过一道道镂花门,便来到了濮阳子桑寝宫的后室。她仔细看看四周无人,便伸手旋转门边的蟠龙纹花柱上的龙头雕饰——一道暗门出现了!
      待卢妃锦走进那个密室,暗门又关闭了。
      凌清挽在外,心知进去之后也不知会发生什么意外,虽然自己和白若水是多年的交情,但濮阳子桑对自己有着知遇之恩,不得不报,于是他还是决定先把这件事禀告皇上。
      清心殿。
      “刚才不是已经禀报完了?”濮阳子桑看着踌躇不已的凌清挽,虽然有些犹豫,但他还是说出了口,濮阳闻言子桑大惊。
      无比清晰的话语打在濮阳子桑的心上,凌清挽只道了两个字,“锦妃。”

      第五章玉碎幽狐

      “皇上,锦妃在里面,要不要通报一声?”门外的内监似有难言之隐,诺诺地说,“锦妃未得皇上的允许,便进了寝宫……这……”
      濮阳子桑闻言,想起了凌清挽的话,“锦妃行迹可疑,我无意中发现,她进入了皇上寝宫下的暗道……”濮阳子桑知道,那是藏着丹青绘的地方!
      难道锦妃真如凌清挽所言,是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幽狐岭主人——白玄墨的妹妹,白若水!?那么她在自己的身边,便只是为了夺得丹青绘?!
      想到此处,濮阳子桑大怒,道,“不用通报了!朕自己进去。“

      卢妃锦的确看到了丹青绘,但若真如濮阳子桑所言,那丹青绘上的剧毒,的确是件棘手的事……正慌忙翻着濮阳子桑的书阁,想要找到些关于丹青绘的记载,耳边却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濮阳子桑刚进宫,便看见卢妃锦屈膝行礼等着他的到来的情景。
      心中的怒气顿时减了一半,“锦儿……“唤了一声却不知怎么开口,那些怀疑她的话,究竟还是说不出口,只淡淡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在这儿?”
      卢妃锦心知他在疑自己,“臣妾上回伺候皇上看书的时候,不慎将帕子丢失了……“
      濮阳子桑随口问道,“只为一条帕子,就屏退左右,独自一人来朕的寝宫?”抬眼时,已发现卢妃锦的眼眶湿润了。
      “皇上这是在疑心臣妾么?”刚说完,一条手帕从袖间落下,她立刻拾起,“这条帕子,是皇上在臣妾生辰时命人精心制作的……也许,对于皇上来说,这样的帕子太多太多,可对于臣妾来说……这却是弥足珍贵的……”说罢,一滴泪随着卢妃锦震惊的心一起下落。
      她震惊,自己竟哭了。只是因为被他怀疑,自己竟哭了。这一刻,连自己也分不清是有多少假意已在时光的酿造中变作了真情。
      濮阳子桑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锦儿,别哭,朕并没有怪你。”只是心里真的明白了,若不是早早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怎么会行礼等着自己的到来。
      锦儿,你身怀武艺,却终究是瞒着我。
      轻叹一声,那又怎么样呢?自己的心早已沦陷,丢失在那个倾城的笑颜中了。

      次日清晨,卢妃锦自沉沉睡眠中醒来,濮阳子桑已去上朝,偌大的寝宫寂寂无声。
      她轻声下床,将长长的青丝高高束起,披上一件外衣,打开熟悉的机关,暗道两边的灯火通明,不远处的案几上,丹青绘就置放在那上好的红绡锦上。
      她蒙了一层鲛绡面纱,因为那具有良好的封闭作用,又从衣间摸出一双鹿皮手套戴上,那是师傅用幽狐岭上珍稀的青月鹿的皮所制,可保不被任何毒草毒药所伤。
      “只要触碰到丹青绘,便会全身腐烂而死。”卢妃锦暗暗想到,自己自幼被浸泡在各种珍贵的草药中,十几年过去,身体也算是百毒不侵,她虽不敢贸然触碰丹青绘,但是也能透过鲛绡面纱清楚的分辨出空气中散发的毒气所对应的毒草的名称。
      卢妃锦轻嗅着丹青绘,这毒竟是甜甜的气息。她默默凝思,暗自记着自己分辨出的毒药。她突然想起,只有弄到濮阳子桑的血,才能取丹青绘……可是,用什么理由呢?
      此刻她的心乱极了,哥哥因他而落下了病根,此仇不可不报!转念一想,可万一得到了他的血,用丹青绘救了哥哥,那……这仇恨是不是可以一笔勾销呢,因为一想到要杀死濮阳子桑,卢妃锦的心就隐隐作痛。
      矛盾的想法一直困扰着她,她用力摇摇头,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一个时辰后。
      她从密道出去后,将衣裳褪去,躺上龙床。片刻后,对着外面道,“来人,替本宫梳洗。”即刻便有宫婢鱼贯而入。
      看着镜子里的倾城容颜,卢妃锦有一刹那的恍惚,她让众人退下静静坐在自己的寝殿里,理清思绪:只有取得了丹青绘,才能救哥哥。只适才记下的毒药,只要拿到濮阳子桑的血,几月之期制出解药并不难,可他的病若要完全根除……还需幽狐草来做药引。
      打开梳妆台的玉盒,水晶瓶中那散发着莹蓝色光芒的几株草暖了她的心。
      幽狐草,是幽狐岭中独有的,传说幽狐岭中的千年狐仙飞升后,感恩这山中万物,于是便用自己的内丹制成了这幽狐仙草,一千年才得几株,十分珍贵。
      这幽狐草随着时间的推移,加上无根水的滋润,渐渐生出狐狸形状。还记得每到深夜,山崖间的幽狐草发出幽蓝的光芒,如星光璀璨,美丽异常。
      并且幽狐草能治百病,妖兽吃了能增强修为,人若吃了,则连多年的顽疾也能药到病除。多年以前,自己在幽狐山上偶尔得了两株,用冰晶玉盒收着一直舍不得用,而今,却是时候了。

      第六章玄色墨阳

      “咳咳……”白玄墨正在练剑,却有一阵腥甜之气涌上心头,低头一看,地上红色斑斓点点。他并没有多大的惊异,这么多年,自己的隐疾发作得愈发频繁了。
      小时候,为救妹妹中了一箭……虽是捡回了性命,但师傅说,由于当时正逢内力脆弱的修复期,所以自己活不过二十五。
      白玄墨并不在意这些,拾起地上的剑,环顾四周,那个……叫做伏晓的女子,这几日,都不在呢。也许,是自己的冷漠让她退缩了吧。
      什么时候竟想起了她?自己心里明明早就住进了一个人。
      沉思片刻,白玄墨站起身,已经想到了要去哪里,不能让若水以身犯险——他的唇角玩味着三个字,“丹青绘。”

      “有刺客……!“内监还未继续喊出,就被打晕了,凌清挽和伏晓的脸上俱是十分紧张的表情,因为皇上——正被刺客挟持着!
      濮阳子桑却面不改色,“你以为朕的臣子都是懦夫么?伏晓,给朕杀了这些人!“
      伏晓有一瞬间的呆滞,但立刻就恢复了正常的神色,心下也突然明白了什么,若这些贼人真要皇上的性命,还会顾及他身边的奴才么,她立即道,“属下遵命!“
      既然如此,不如就趁此机会消除他们对自己的戒心。
      空气中凝结着说不出的诡异气氛,一道剑光横在那名刺客前面,又快又准,刺客还来不及反应就下意识松开了濮阳子桑开始还击。
      一招一式间,两人武艺不分高下,凌清挽与濮阳子桑对视一眼,他们都是习武之人,可以看出:这两人之间,伏晓更逊一筹。
      那刺客眼睛瞟了一眼濮阳子桑和并未出手的凌清挽,对着伏晓出了一掌。
      “皇上……”凌清挽看着伏晓生生受了那一掌,情况不妙,话未说完,一个身影从天而降,玄色长衫,镂着木樨花的银色面具。
      他与伏晓对视一眼,下一秒两人开始并肩作战,那几个刺客也不是好对付的,只见一个刺客出其不意在白玄墨身后出现,举刀便砍,一阵痛苦的呻吟让白玄墨回过头,伏晓帮他挡了一刀,血染红了那身衣裳。
      一剑出手,那名刺客便已身首异处,濮阳子桑和凌清挽顿觉大惊,如此凌厉的手法,除了他白玄墨,不用作第二人想。
      伏晓身受重伤却依旧忍着杀敌,气势凌人,剩下的几名刺客见此情景都生了怯意,一溜烟便逃走了。伏晓一直站着,直到白玄墨走到她的身边,脸上已沾了些许污血,她淡淡道,“你没事……就好……”刚说完,就被白玄墨点了睡穴。
      濮阳子桑看着那个男子,“阁下就是江湖上传闻中的幽狐岭主人,白玄墨?“那个男子并不答话,只是低下头看着倒在自己肩上的女子,他打横抱起她便转身飞上屋檐,随即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濮阳子桑什么也没说,只任由他离去。凌清挽为难地看着濮阳子桑,“皇上,这……也许我们对伏晓的戒心根本是不必要的。”
      子桑并不接话,沉默良久才叹了一句,“是么。“

      第七章凶月抄

      这几日,濮阳城上下都洋溢着节庆般的喜悦,因为——濮阳朝拓,也就是濮阳子桑的胞弟。这日领着大军,班师回朝。普天同庆,人人脸上都有着说不出的愉悦,晚上,皇宫中载歌载舞,为濮阳朝拓接风。
      宴席尚未开始,锦澜殿里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濮阳朝拓并没有让人通报,他径直走进了锦澜殿,而卢妃锦殿中也并无旁人伺候,看着卢妃锦对镜上妆,他缓缓走过去,注视了一会儿四周道,“锦妃真是天香国色,连宫中也是不比一般妃子,极尽奢华靡丽,看来近来很是得皇兄的宠爱啊。”
      卢妃锦冷冷道,“你这次回来,不会只想跟我说这些吧?”
      “好,我就喜欢锦妃你开门见山的个性,本王也不怕直说了,这次回来我早已暗中笼络了朝中重臣,加上收服了江湖上不少个中好手……“濮阳朝拓笑了,其野心可见一斑。
      手中的梳子放在妆台上,“啪嗒”一声,卢妃锦看定他的眼,“你要逼宫?”
      濮阳朝拓拿起那把梳子反复摩挲着,“逼宫?这帝王的宝座,向来是有能者而居之,我那无能的哥哥,他也配?!“卢妃锦默默无语,不知为什么,本该无情的她这时候没办法同意濮阳朝拓的话。
      “那你想怎么做?”卢妃锦抬头见到濮阳朝拓眼里恨意,会意道,“要我杀了他么?”
      濮阳朝拓哈哈大笑,“你很懂我,那么告诉我,你会杀了他么?”
      卢妃锦点头,并无一丝犹豫,“过些天,他要出宫,这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了。”夜晚的月亮,渐渐也染上了红色。

      伏晓的意识还没有清醒,她的脑海中浮现起前些时候濮阳子桑传召自己的事。
      那天,濮阳子桑向她询问江湖中各大高手的情况,而自己出于私心,竟向他推荐了白玄墨,卢妃锦站在一旁斟酒的手抖了一抖,转眸打量着伏晓。
      她知道,濮阳子桑是不会收服白玄墨的,因为他并没有这个胆量和野心。
      退下的时候,回廊的另一边,锦妃站着眺望着远处,在伏晓经过她的时候,卢妃锦叫住了她,“伏晓。”
      “参见锦妃。”伏晓抱手行礼,只恭敬地等着她的问话。
      “你真的只是宫中的禁卫军统领么?”卢妃锦犀利的眼神扫过她身上的每一个角落,“你,最好不要打白玄墨的主意。”
      伏晓笑了,心中竟有些吃味,“请恕属下问一句,锦妃娘娘和他是什么关系?”
      卢妃锦转身,留下一个冷冷的回声,“你永远也想不到的关系。”

      伏晓渐渐醒转过来,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晰,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坐在桌前饮茶,口腔中干涩极了,“我……怎么会在这里?”
      白玄墨第一次答她的话,声音说不出的好听,“你以为传了御医,自己的身份还瞒得下去么?”
      久久的沉默,两个人一直无声。原来,他都知道。
      倏地,门外传来一声咳嗽声,白玄墨起身走了出去。
      “若水……过的怎么样?”白玄墨看着眼前的人,慢慢问道。
      来人竟是凌清挽!
      他如实告诉白玄墨,“若水她过得很好,濮阳子桑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百依百顺。”话头一转,“想我们三人交好已久,可是……若水好像在偷偷做什么事,连我也不知道。”凌清挽忧色满面。
      白玄墨明白若水想要做什么,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只要炼成水墨丹青,自己的病就有救了。

      几日后,濮阳子桑带着锦妃,几个臣子和御医出宫了。
      马车里,卢妃锦看着濮阳子桑的脸,问道,“皇上,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子桑笑了,“锦儿,朕先不能告诉你,等去了你就知道了。”

      第八章倾国离歌

      红枫飘进了碧湖,微风刚过,荡起了一阵阵蓝色的涟漪,映着红叶,煞是好看。
      “皇上……这是……?”卢妃锦惊艳于眼前的景色,满心疑惑,“为什么让大臣和御医都留在客栈里,却带臣妾来这里?”
      濮阳子桑有些不满,握住卢妃锦的手,“不是说了吗,在外面直接叫我子桑就好了。”他拉过卢妃锦,“来,跟我过来。”
      卢妃锦愣了一下,他竟……没有说,朕。
      “锦儿,我要封你为后。这件事我一直记在心里。“他神情地注视着她,卢妃锦大惊,心下不忍,“皇……子桑,我……我不值得你这样。”
      濮阳子桑握过她的手放在胸口,抵住她的唇,“谁说不值得?”转脸对着远方道,“濮阳王朝的臣子们,朕在此封锦妃为皇后……”封后词并不是很多,而她却看得很清楚,底下除了落满红叶的土地和一湖碧水,人影却不见半个……
      看着濮阳子桑认真的侧脸,卢妃锦的眼泪不断流下,另一只手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她不能想象,子桑……这个深爱她的人,就要被他亲手杀掉……
      “呵,好感动的一幕啊,不过也就是你生命中的最后一幕了!“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濮阳朝拓。
      “皇弟,你怎么会找到这儿?!“濮阳子桑有些愠怒,“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濮阳朝拓手中握着长剑,自枫树后走出来,“我一个人当然找不到这个地方,是你心爱的锦妃一路留下记号让我寻来,哈哈,皇兄,你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为之付出一切的人,最后竟是这样回报你的吧?“
      听闻此言,濮阳子桑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着卢妃锦,“锦儿……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卢妃锦拭干眼泪,直直看着濮阳子桑,“你不记得了么?十年前,你去水墨斋狩猎,用沾了毒药的箭射伤我哥哥……若箭上没有毒,也就只是轻伤,不会怎么样……可因你那一箭,他毒气攻心,虽然配得到了解药但却留下了病根……师傅说,哥哥活不过二十五……”说着说着,眼泪又涌了出来,“都是你!若不是你当初听信谗言,一箭射伤哥哥,他又怎么会……”
      濮阳子桑恍然大悟,“你果然……是他的妹妹!当初在水墨斋,竟是你们兄妹二人!“看着濮阳朝拓得逞的笑容,子桑苦笑,“锦儿,你骗得我好苦……我一直……一直爱着你,想要给自己找借口去相信你……”
      濮阳朝拓打断他,“我看,该说的也就都说了,皇兄,这样到了地下,你也不算做了冤死鬼。”说时迟那时快,立刻执了长剑向子桑刺去。
      这时,卢妃锦却冲出来,挡在濮阳子桑的身前,大喊一句:“不要!”
      被挡在身后的子桑突然笑了,然后将卢妃锦拉入怀中,迅速转身……剑从濮阳子桑的后背直刺了进去,鲜血染红了卢妃锦的衣裙,子桑伏在她的肩头,慢慢倒下。
      “看到你最后的选择……我……很高兴……”卢妃锦抱着子桑,听他说完这句话,早已泪如泉涌,“子桑……你别死……别……离开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滴在濮阳子桑的脸上。
      血不断从口中涌出,子桑勉强伸手,“别哭……锦儿……别哭……”卢妃锦握着他的手覆上自己的脸颊,“子桑,我不是锦儿……我叫……白若水,是玄墨的妹妹……对不起,我骗了你……”白若水,多年都不曾柔弱过了,一直用冷漠的外表掩饰自己真实的心,而这一刻,突然释然了。
      真的是,冤冤相报何时了。
      “我知道……你什么……也不要说了……因为……我爱你……不曾改变……”渐渐闭上了双眼。
      卢妃锦紧紧抱着濮阳子桑,用抽泣不已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说,“子桑,若水这一路走来,虽有很多遗憾,但嫁给你却从未后悔,唯一……没有办法原谅自己的,就是亲手杀了子桑……和那个深爱他的,卢妃锦。”
      待卢妃锦站起身,看见的就是濮阳朝拓直指自己的剑,“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夺得天下么?你以为子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看着濮阳朝拓渐渐变得发青的脸,她笑了,“你只身行刺皇上,留在濮阳城里你的亲信们早就被凌清挽铲除殆尽了——”
      卢妃锦的话还没说完,濮阳朝拓慢慢倒下,身后出现的,是凌清挽愤怒的脸。
      “白若水,没想到……你还是得逞了,和濮阳朝拓狼狈为奸,杀了皇上!”卢妃锦只是笑,什么也不说。
      凌清挽的剑直向白若水刺去,但是到了离她还有分寸的时候突然停住了,毕竟多年旧识,不忍痛下杀手,“告诉我,是不是你……害死了皇上……是不是?!”一滴泪滴在剑上,白若水向着剑倒去,衣裙上混杂着子桑和自己的血。
      凌清挽握住剑的手一松,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若水……你……!”

      第九章空山绝暮

      伏晓知道,今天是盗取丹青绘的最佳时机,而在那里,一定可以见到白玄墨。
      濮阳子桑带着卢妃锦和一干亲信微服私访了,濮阳朝拓的野心她看得出来,而锦妃告诉过她,濮阳王朝就要不复存在了。她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从衣间掏出了一个玉盒,里面是一颗丹药——卢妃锦交给她的时候满面严肃,“我知道你和白玄墨的关系,所以……希望你能把这个交给他,这样,有了濮阳子桑的血之后,他的病便会痊愈,就连丹青绘上的剧毒……也不能影响到他了。”
      暗道的尽头,丹青绘依旧泛着神秘的光芒,可还有一人坐于案几旁抚琴。伏晓知道,终究还是要一个了结,暗暗握紧了袖间的玉盒,缓缓出声,“白玄墨,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玄墨并不言语,手中的曲子却停了下来,他面具下的眼睛只默默注视着琴弦,仿佛眼前的人如空气一般。
      “你真的打算一直不和我说话么?”伏晓走近几步,脚边的裙裾已经出现在白玄墨的视线中,可他依旧不抬头。
      伏晓暗暗吸了一口气,“那若是箜暮呢?”白玄墨闻言,猛然抬头,伏晓梳着发髻,身着白裙,慢慢揭下面皮,“白玄墨,你真的爱箜暮么?你根本不了解她是个怎样的人。”那一日初见永远留在白玄墨的心里,无法忘却的倾城容颜,此时正带着某种疯狂的狰狞。
      “你一定想不到苦苦期盼你回头看一眼的伏晓,就是你一见倾心的箜暮。”她自嘲地笑笑,反问道,“同样是我,你为什么不能接受另一张脸呢?”箜暮走到案几前,拿起丹青绘,“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江湖上人人都想得到的,水墨丹青。”
      白玄墨木然,看着箜暮走向自己,然后她将丹青绘放在白玄墨的手中,取出了玉盒,说,“这是锦妃托我交给你的,医治你的病的药。”没等白玄墨说话,她已经拿出那颗晶莹的丹药,摘下白玄墨的白银面具,放进他的嘴里,然后在他的唇上印上一吻,箜暮的真气顺着他的口缓缓将丹药送入他的体内“玄墨,我要离开了。”
      话刚说完,嘴角已经流出了鲜红的颜色。
      白玄墨大惊,“你怎么了?”箜暮摇摇头,“刚才的药,是卢妃锦制的,既可以医治你的病,也……可以解丹青绘上的剧毒……”白玄墨攥紧了双拳,抱住箜暮的手,骨节青白,半晌才吐出一句,“为什么?”
      只是怀中的人儿再也不能言语,目光渐渐失了焦距。
      伏晓从未想过,白玄墨的面具下是一张那般英俊的脸。
      白玄墨没有告诉过伏晓,他之所以一直戴着这张白银面具,那是因为不愿让别人看到他也会流泪……
      白玄墨抱起箜暮,走出暗室,外面已经飘起了雪花。冬天,来了呢。
      想起上一次抱她,那个时候她还是伏晓的身份,被刺客重伤,濮阳子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阁下就是江湖上传闻中的幽狐岭主人,白玄墨?”
      他并不说话,而濮阳子桑下一句便是:“你爱她?”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出现是多余的,或许濮阳子桑早已经知道伏晓的身份,可他还是给出了回答,“不爱。”
      “那为什么要救她?”早已转过身的白玄墨看不见濮阳子桑与凌清挽的表情,只冷冷地道,“这是我的事,与你们无关。”
      而这一切,昏睡的伏晓都不知道。
      这一刻,白玄墨有些迷惘,他在想:也许,没有箜暮的出现,他会爱上伏晓;也许,自己不爱箜暮,那只是一种向往;也许,从一开始,自己爱的就是伏晓,只是他不断告诉自己,他爱的是箜暮……
      可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黄土渐渐掩埋了那张倾城的脸,白玄墨想起了伏晓曾经说过的话,“若有一天,我们要面对生死,我希望先死的是你。”
      那时候,自己虽然没有理她,但心中却是疑惑的,不明这句话的深意。
      现在,似乎可以明白了——先离开的人,便永远离开了,不再有喜怒哀乐;而活着的人,才会永远痛苦,永远难过,因为要一直一个人,走一生。
      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白玄墨黯然道,“濮阳子桑……是不是已经死了?”
      “扑通”一声,凌清挽跪在白玄墨的身边,“是,他已经死了。”然后,满心惭愧,递上了那把银光闪耀的若水剑和一碗鲜红的血液,“这是丹青绘的解药和……若水的……遗物……”
      白玄墨立刻回头,看着那把剑,又看看凌清挽。
      凌清挽的悲恸之色现于表面,“玄墨,我……对不起你……是我,是我失手杀了……若水。”听闻此言,白玄墨的瞳孔一阵收缩,他静静看着箜暮的石碑,面具下的他面无表情,“别想太多,我怎么会怪罪于你,难道你以为濮阳子桑死了,若水会独活么?”
      凌清挽无言以对,他也不敢苟同,定了定心神道,“濮阳王朝覆灭,我决定归隐山林,从此不再过问江湖和朝堂之事。”白玄墨点头,“如此甚好。”
      当凌清挽站起身向着远方走去时,白玄墨听着那脚步声渐行渐远,心开始一阵阵地痛,他也慢慢站起来,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箜暮的石碑边上是白玄墨曾经练剑时刻下的字——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尾声

      江湖中人人都说,幽狐岭主人白玄墨集齐了玄墨剑、若水剑和丹青绘,历就七七四十九天,炼出了传闻中的水墨丹青,并在幽狐岭设了各种陷阱,非常人不得进入。
      水墨丹青的传言渐渐从江湖上消失了,再也激不起任何波澜。

      幽狐岭郊外,阳光晴好,黄鹂鸟欢快的啼叫着,两道身影不断闪动。
      女子气喘吁吁,“白玄墨,我什么时候才能打败你?”白玄墨依旧带着面具,木樨花面具上镂满了悲伤,他依旧不说话,冷漠如从前。
      “喂,你倒是说句话啊!“女子是继箜暮之后的江湖第一高手,竹月。
      白玄墨走到她的前面,听着远处楼阁中琴娘的歌声款款,转身问道,“当你和别人交手时不幸落败,什么样的情况你会倒下?“
      女子愣住了,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间会这么问,仔细想来,只得按自己的想法来答,“若是我,在信任的人面前一定会倒下。“
      白玄墨有一瞬间的黯然,想起了曾经在皇宫和伏晓一起面对敌人,她即使重伤在身,瘦弱的背影摇晃着,但却并未倒下……可心里还是不愿相信,继续问道,“若那个人是你信任之人,且你并不倒下,又是为何?”
      女子想了想,终于开口,“如果是那样……那么,那个人一定是我心爱之人,因为无论如何,都想要保护他,直到最后。”春风拂过白玄墨冷寂的心,面具里那颗温热的液体终于滑落。
      “你问我这个干什么呀?”女子不解地问。
      白玄墨摇头,闭上了眼,温暖的风将心底的那个不曾开口的答案,带去了箜暮所在的远方——
      因为,白玄墨是个傻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水墨丹青·幽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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