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水墨丹青·情花（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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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刹那烟花
元宵佳节至，处处张灯结彩，燃爆竹放烟花，家家户户门前都洋溢着一片喜庆祥和。暖艳的红色映在洛倾笛眼里，却无尽的刺目。她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直至双眸被烟火熏得酸痛，方才转身准备回到竹林。
就在转身之际，似乎角落里有个颤动的身影。洛倾笛定睛一看，竟然是个紫衣少女，寒冬正月只穿了一件单衣，冻得瑟瑟发抖。那紫色……和七凰衣裳的颜色倒是相近得很。洛倾笛心中一疼，走了过去
“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她俯下身去，伸出手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与倾笛的轻柔相反，那少女几乎一瞬间就把身子偏了开去，继而抬头恶狠狠的看了倾笛一眼。倾笛无比清晰的看到了少女眼中的冲天杀气和戾气。她怔了怔，仿佛看到了五年前流落街头的自己。那时楼昭也被自己的乖张暴戾吓了一跳，他脸上少年的稚气还未褪尽，墨色瞳仁仿佛能摄人魂魄。呵，又怎么叫仿佛呢，自己，不就是被他摄去了魂魄？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呢？”洛倾笛并没有在意，而是利落的脱下了自己的大氅披在了少女身上。可是少女丝毫不领情，一把拽下掷了出去，力道之大竟让它横飞了一丈有余。
“少来了，你就住在这丞相府后的竹林里，你敢说和那奸贼没有半点关系吗？不是他和□□生的杂种就是偷养的贱人！”少女喊得声嘶力竭，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几乎要落下泪来。
“倾笛。”
洛倾笛正不知怎么解释，忽听得一声唤。声音熟悉得足以让她做梦都能想到。那人剑眉斜飞入鬓，双目含情朱唇皓齿，蜕了官服只着一身白色常服，当真是俊朗无双。
“楼大哥……”她低低应着。
“楼昭！受死吧！”
洛倾笛还没有回过神来，眼前一道黑影便闪了过去。只见那紫衣少女握紧了拳头足尖一点地，直奔楼昭而去。楼昭也没有料到，少女拳速非同寻常的快，转眼来到了近前，楼昭只得硬挨了这一下，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捂住了胸口。
“楼大哥！”洛倾笛急忙上前扶住他，却被他伸手一拦。
“你是……邵小姐？”
“哼，你也配叫我！你助那奸贼杀我父亲，今日我就取你性命！”少女空手无械就这么以掌当剑，劈向楼昭。
“邵小姐！”楼昭丝毫没有要躲闪的意思，洛倾笛却横臂挡在了他身前，“邵小姐。容我说一句。不像小姐想的那样，我非但不是刀羽的任何亲眷，反而和你一样，和他有不共戴天的弑父之仇。我隐于这竹林，只为便于刺杀他。”
少女听后眉尖一蹙，动作滞缓了下来。“当真？可是你怎么会认识这个姓楼的？”
洛倾笛略侧过头去用余光看了看楼昭，轻笑：“当年我父亲乃是丞相府乐师，知道刀羽图谋要造反，自请回乡。谁知还是被奸贼追杀，我被父亲紧紧护在身下压着，侥幸得逃，是他救我，让我不至饿死。”
见少女还有犹疑，倾笛又是一笑：“不然他为何不还手，我又为何不杀你灭口？”
楼昭抬手捏住了眉心：“倾笛，你都知道了……”
“你把一切都告诉了七凰，去年我和他喝酒，他醉了。”倾笛的笑容里难掩凄凉。
少女缓缓放下手掌，泪水如断线珠子一般滚落下来。“楼昭，既然你善心未泯，为何要纵奸贼杀我父亲，为何……”
“我是孤儿，是他将我从河水中捞出来抚养成人，自我记事起一直和他在一起，我必得尽忠！”楼昭抓住腰间佩剑，指尖轻颤。
“楼昭！你被他骗得太久了！”话音未落，七凰从竹林中走来。
“七凰，不要……”洛倾笛极力阻拦却还是没能拦住七凰。
“那日我佯装和倾笛逃走，其实中途便折返回来，因为那时刀羽必定觉得我们刚刚逃走，疏于防范，可我们伏在他房上时，听到了，你的身世。”
“我的，身世？”楼昭皱眉重复道。
七凰再见不得他这幅样子，冲口而出：“你父亲是刀羽在练功练到走火入魔时，被杀了取血的一个药引而已！”
“七凰！”洛倾笛咬住了下唇，脸色都苍白起来。
邵姑娘红着眼眶，看着目光涣散的楼昭，断断续续的笑出了声。七凰半跪下去，按住她的肩：“你也爱穿紫衣？”
她看着眼前人精致华美的容颜，点了点头。
“我唱了这么多年戏，也忘了原先叫什么名字。只隐约记得姓沈。你日后一个小姑娘过活一定凶险，虽说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却也要明哲保身，对不对？”七凰微微笑着。
少女聪慧伶俐，接着道：“看我们都是紫衣，你便像我的兄长。从今以后，我随兄长姓沈。我名为沈妖紫。”
七凰捏了捏她柔嫩的脸颊，回过头去：“楼昭，你该醒了。”
楼昭倚住身后的一根竹，望着天上四散的流光，毫无生气的吊起了唇角。“倾笛……我真是天下第一的蠢人。”
“可我偏爱你，我比你更蠢。”洛倾笛淡淡的笑道。
“为什么？”
“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对，不需要理由。因为是你，这便是全部的理由。刹那间，烟花齐放，夜空亮如白昼，姹紫嫣红的烟花仿若天宫中仙子的各色裙襟，旋舞着，美不胜收。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黢黑的人影，把这一切尽收眼底，而后消失在巷道之中。
【第四章】诀
“羽丞相，那两个刺客，我已经追到，他们跳进了河中，等到捞上来，已经溺毙多时了。”楼昭向身后一招手，四个壮汉抬上了两具尸体来，用白布盖着。
刀羽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慵懒的道：“掀开。”
听得吩咐，壮汉将白布一掀，两具尸体已经被河水泡得面目全非。站在一旁的赵陌遥抬手捂住了口鼻，邹着眉将目光移开。刀羽却毫不在意，且笑了一下。
“楼昭，本相每次不悦，你都说带本相去春香园点姑娘，可你自己却从来不找女人过夜，是不是，有了心仪女子了，和本相说说，我定把她许配给你。”
“丞相又拿属下开玩笑。”楼昭虽然没有想通他为何忽然如此一问，却还是立即回应了。
“是吗。可你喜欢的倾笛姑娘真不懂礼数，第二次相见，怎能趴在本相房顶上呢？”刀羽一扬手，赵陌遥一掌拍上墙壁，触动机关，房顶瓦片整齐的掉落在刀羽和楼昭之间，两个伏在屋顶的人忽然失去支撑。好在两人皆是内功深厚，调整了气息姿势，稳稳落在地上。
门外上百侍卫破门而入，皆手执长枪刀剑，不由分说招招逼近。
楼昭，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也不例外。刀羽慢慢闭上了双眼，而鼻尖萦绕的腥甜味道，此生也挥之不去。
赵陌遥在竹林外听到的，竟是如此真实。
楼昭和七凰脊背相对，都把洛倾笛护在了身后。双拳难敌四手，没过多久，二人的衣服全都布满了血迹，也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倾笛，你快走！”楼昭和七凰几乎同时对她道。
不，你们死了，我一个人如何苟活？洛倾笛想说，但她此时几乎已经精疲力竭，除了本能的躲闪，再也做不出多余的动作。她知道那两个护在她身前的男子也一定不会好到哪儿去。或许他们三个大限已到。死在一起，也未尝不可。唯一遗憾，便是大仇难报了。
想到这儿，倾笛眼前突然黑了下来。因为厮杀到了极限，她已经看不见了。
“倾笛！”她听见楼昭叫了自己一声，而后身体凌空而起，被一股不太成熟却坚定的力气拉拽了起来。
是谁……是谁救了我？
没容她想出来，远远地，七凰撕心裂肺的一声“楼昭！”，让她的心尖锐的一疼，然后彻底的，坠入了黑暗之中。
再醒来，洛倾笛还是不适应灿烂的阳光。她想抬起手遮挡一下，却发现浑身像是不属于自己一样，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门外一个少女身着紫衣，手中端着一碗药，步伐轻盈的走了进来。
洛倾笛忽然记起了一切。邪魅男子合着眼冷峻的面容，血肉横飞的厮杀，还有那句过于真切和锥心的……
“楼昭……”洛倾笛轻声唤着，泪水止不住流下来，沾湿了枕边一大片。
沈妖紫放下药，垂下睫毛鼻尖微红：“他们的人头悬挂在城门口，示众三月，你这两天不要出去。”
洛倾笛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掀开被子就冲出房门，可是没跑两步脚下就是一软，跌坐在地。沈妖紫紧忙扶住她，她却如同被压上了千斤坠一般，再起不来，只能伏在地上，放声痛哭。
沈妖紫只能抱住她，轻声道：“我找了一具女尸，换上了你的衣服，放在丞相府外竹林中，他们当做是你，已经挫骨扬灰了。这是……七凰兄长教给我的。等你好一些，去见他们最后一面。”
两个月后，有一带着斗笠的女子，坐在悬挂钦犯人头的城门下，吹了一个时辰的笛，笛声悲切，竟在初夏时节吹得新芽枯黄凋零，方圆百里鸟儿在苍穹徘徊悲鸣，闻者无不伤心落泪。只要有官府人接近，便有成群鸟儿来啄，势不可挡。女子走后，再未有人见过其行踪。
越明年，丞相羽反，逼宫，旧帝饮鸩，驾崩。新帝即位，改其年号，记为忆昭。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水墨丹青·情花（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