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冬季》月无月

6、白天说再见

　　今天九月好不容易早一个小时下班，外面又是天晴，温度回升很多，于是她准备走路回家，权当是冬天的散步活动。她好久没出去走了，只从上次在小区里走了那一趟之后，连下了好几场鹅毛大雪，她和“由拉”没有生病，懒在家里睡觉的肥猫也患了感冒，直接被九月送去宠物医院住院。如果散步回家刚好可以路过那家宠物医院，也好去安慰下那只脆弱的猫咪。
　　十年前的一天，九月曾经在一本杂志上看到别人养的猫，小小的身子，肥圆得像是个毛球，蜷在一个玻璃碗里。她抓起那本书去找景时远，说自己以后一定要养一只这样的猫，那么可爱，那么暖和，一定可以好好揉揉。当时她那个可爱的表情让正在摆弄新买的单反的景时远照了下来。
　　那张女孩笑得眯了眼睛的照片，在钱包里一放就是十年。
　　九月，那个像是冬天的女孩，让他喜欢了一个夏天的时间，原先他以为那个夏天仅仅是短暂的3个月，但是后来他才慢慢发现，那是所有的春天，夏天，秋天，都变成了冬天。
　　他也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注意了这么一个女孩。
　　是第一次在公交上遇到坐错车急得想热锅上的蚂蚁的迷糊女生？
　　还是处处和他作对的调皮姑娘？
　　是那个总是说未来和梦想的那个坚强，不会放弃的小女生？
　　或者是那个从来都不承认自己喜欢他的，尹九月？
　　十几岁的年纪，都是不懂得珍惜的年纪。那年的有一天，他觉得应该让她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让自己弄清楚自己对她的感觉，到底只是单纯的关爱年纪小的妹妹，还是出于男女之间的爱意？
　　吃宵夜那天他有意不去接她，然后让她看见自己和别个女生聊得很开心，故意冷落她不打她电弧不回她短信，他以为这样她一定会马上妥协。可是他忘了，尹九月不是那种一击必倒的女生，外边看起来那么柔弱，其实比谁都抗得住。
　　景时远想起之前与她的某次聊天中，她说过自己喜欢面对困难然后自己解决。当时他也问过他为什么不想别人求助，他记得当时她好像说过会求助的，但齐纳提是她相信那个人能够让她无条件依赖。
　　这些话，当时的景时远只是在脑中一晃而过，并没有多想。所以也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有信心能够让那个女孩觉得可以无条件依赖。
　　我们都以为，即使不解释的话，你还是能懂。
　　景时远的父母早在高三之前就为他安排好了未来，去国外的大学念建筑系。走之前他想过去找九月，但最终还是放弃了。那天晚上同学们吵着要为他送行，他答应了，毕竟是最后一次放肆，何况他的心情并不好。他喝了很多酒，恍惚间看见九月坐在自己身边，靠得很近，趁着酒精发作，他吻了她。可是同时他却听见李余生的声音，他好像在叫九月的名字，那么自己吻的是谁？景时远觉得头很晕，他看见那个有些失魂落魄的女孩走进他，然后从他身前走过，尽管灯光昏暗，他还是看到了她脸上的汗珠，以及有些瘸的腿，他侧头过去打量，才发现女孩膝盖上的伤，还好，伤得不重。他推开面前的女生，恼怒是谁叫她来的，她谁都不认识。而他对她一点也不好。
　　景时远闭上眼睛，觉得刚才是个幻觉。那个声称喜欢安静的女孩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她不是最讨厌烟味和酒味吗？过了一会儿，他再次睁开眼睛，果然不见了九月。
　　“怎么样？我够哥们吧？”李余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景时远身边，一脸窃笑。
　　“怎么？”景时远口气很冷。
　　“不是你让我打电话叫九月来的吗？你不是想最后见她一面，怎么刚才都不理人家？难道你真的喜欢杨静芸？”李余生惊讶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叫她来？”景时远站了起来。
　　“不是你让杨静芸告诉我的吗？”李余生追问。
　　这时候景时远已经追了出去，酒吧外面除了两个昏睡的保安一个人也没有。她一个人那么晚回家，他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回家？景时远一边跑一边担心。
　　他曾经说过，她的安全他负责，可是现在他到底做了什么。
　　跑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在离她家不远的路上看见她。女生一个人在街上走着，本来就瘦小的身子被路灯拉得老长老长，景时远悄悄跟在她的身后，直到她快到家的时候，才跑上前去抓她的手。
　　那是景时远第一次看见九月哭，虽然只是轻轻的流泪，一点声音都没有，还是足够让他心疼好久。他决定永远不要看见她哭了，但是那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什么都没说。
　　他们还是分开了，总共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