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故人曾是旧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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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念生又交给我一桩任务，这已经是这星期的第三篇评论稿。我觉得很委屈，于是指责他是周扒皮，专门剥削像我这样才入门的长工。我说，“许念生，你明明说好让我少写两篇采访稿的，你怎么说话不算数！”
他的脸上一度出现了极度迷茫的表情，而后波澜不惊地问我，“你不喜欢写评论稿？”说完，自右手边拿过资料翻了翻，寻出一份样例递到我手上说，“那回去看一下这个，自己想一个主题，写个专栏特稿吧。”
我攥着手里两张纸呆了半响，觉得和这个男人咬文嚼字绝对就是自讨没趣，暗自小声嘀咕，“我是想问你我能不能不写……”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悻悻然收好样例，想了想又拿出来，说，“我写不来。”
“回去看看就懂了，用不着像评论稿这么严肃，选个好主题就行，”他说完，拿起身边一张纸写下一串号码交给我，“这是我的号码，你想好了主题告诉我一声。”
我心里快活地做打算，非得想出来个三俗主题报复他。一面抬手接过去，连同样例一起放进书包。伸手时不小心触到他微凉的指尖，我突然想起昨天的事情，许念生你真是太贱了，贱地我心花怒放。
当时，我怀着一腔纠结看着眼前上演香艳的戏码，定力却是差了些。本以为像许念生这样的人，是断不会停下来和我一样看戏的，再不济也至少会拉我离开。于是我打定了主意，就等他开口说走人。哪想到他既没着急走，也没觉得非礼勿视。我抬头看到他要开口，心里终于一块石头落地，却没想他对着秦以近的背影说道，“秦以近，你这是分手了，唔，出来打野食？”
不出所料，苏孟和的定力明显更差一些，一张精致的脸孔青了红红了又青，比霓虹灯还要精彩。我正在想要不要劝许念生就这么算了，得了便宜就应该卖乖，万不能忘记见好就收的道理。但我显然对这男人的了解还不够深，我听到许念生的声音又再度响起，“孟和？你们又和好了？”
我很想笑，但碍于秦以近在场没有发作。我偷偷去看他一眼，正撞上他目光灼灼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解，我不知道他是想问我为什么和许念生一起，还是想骂我调戏他在先，却在关键时刻一言不发。我有点失神，片刻之后急忙敛了视线。他于我越来越像一朵妖冶的毒花，让人沉醉，却是一点也碰不得。我在心里默念，从一开始我就站在一个十足尴尬的位置与你接近。秦以近，你真是祸水。
许念生这时候总算收手，携了我离去，直至现在也没再提起这事。我好奇像他这样的人，为什么昨天会插一手，我以为他最不屑我的恶趣味，现在看起来竟是同道中人，心里不免又与他亲近几分。
我去图书馆查些资料，居然看到秦以近坐在离窗户不远的地方看书，好些大胆的女生就故意乘机坐到他的身边去。我一向胆小，便只敢缩在角落里看他。他起身去架子上找书，走过一排排书架，时而拿下一两本翻阅。看到称心的书，有时候就就着窗台坐下，看上一会儿。初冬的阳光自他背后钻出，在地板上划拉出几道不规则的形状，叫我想起情书里藤井树，世界上最后一个美少年，忧郁而美好。须臾的走神之后，才发现他已经拿了几本书去登记。我急忙随手从架子上拿了一本书，往外借登记处去。值班老师扫我两眼，问，“就一本？”我点点头，看到频幕上还写着秦以近借的书：一本《金瓶梅词话》、一本《失乐园》、还有一本……
还没来得及看完最后一本书名，就看到我自己的名字后边出现了一本《查泰莱夫人的情人》……
我郁闷地揣着这本书回宿舍，半道上遇上有人喊我的名字。我偏头一瞧，一个男人倚在一辆骚包的白色豪车上叫我，引得路过的学生频频回头。我上前两步才看清隐在沈谨言身后的双R标记，还有那个叫人看过一眼就极难忘记的飞天女神车标，内心一阵悱恻，腐败太腐败。沈谨言的身高本身就很可观，何况他的个人气场又强。我抬头看他，不由得一阵眩晕。我觉得自己当时说得那么明白，他为什么又要苦苦纠缠。我搞不懂，所以我问他，“沈先生，我觉得上次我已经……”
“上车吧。”
十足的命令口气，是资本家的习惯，资本家都把自己当做上帝。可我不靠他维持生计，犯不着看他的脸色过活。所以我没理他，扭头就打算走。
“近生，你不怕昨天的事情被孟阿姨知道？”他不和我一般见识，一字一句，慢条斯理。
我驻足回头看他良久，我是真的不懂他。之前看他与孟秋她妈联系紧密，我只以为他一早就属意于孟秋，我不过是走过场尽一尽礼数罢了。可是现在算什么，既然他已经心有所属，为何还要对我步步紧逼纠缠不休？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杉菜有勇气和道明寺挑衅，不是有心计就是太脑残。我恹恹地闭了嘴，任他为我打开车门，入座。待他发动车子驶出校外，我仍然一言不发。
真皮座椅，流线设计，车里没有多余的装饰，我往车门的地方缩了缩。他瞥我一眼，嘴角有一丝讥诮，“你再往外缩，我就索性把门打开让你滚出去。”
我没敢再往外挪，也没再说话。也许他也觉得一路甚是无趣，速度提了又提，最终停在一家私菜馆子前边。
老板辟了雅间给我们，我听到沈谨言报了几个菜色，而后老板应了声便出去了。这顿饭吃得很不是滋味，我明知道沈谨言必然有所企图，但还得笑脸作陪。这感觉就好像你明知道有人把你卖了，但你还得乐呵呵地帮别人数钱，而后把自己打扮一番，结结实实送到别人手上。我寻思他会一直抓着我的把柄不放，也许现在不过是吃饭，长此以往，却难保他不会逾越。寻思许久，筷子都快被我咬断，我终于开口，“沈先生，我会和孟阿姨说明情况的。”
“什么情况？”他低头为我布菜，眼皮掀都没掀，问完又指了指台子上的一口砂锅道，“这是老板亲自炖的高汤，不尝一尝你绝对会后悔。”
美食当前，叫我一时脑子有些虚空。我看了看砂锅，没放弃，又打算开口，却不想被他打断，“你是指你代人相亲，结果我却喜欢上你的情况，还是你为饭局买单，不过是为了不赔那身衣服的情况？”
看着他从善如流的样子，我被堵地胸闷，却始终不愿认输，我说，“如果可以不用再见你，我都会说的。”
这是秦以近教我的句式，我又想起那时候他一脸不解地看着我，不笑，好像不太高兴。我很想告诉他，秦以近，其实你笑起来挺好看的。如果你不喜欢苏孟和吻你，你为什么不躲开呢？可惜我没勇气说，于是眼睁睁看他被堵得哑口无言，心里全是报复后的快感。
沈谨言闻言执筷子的右手顿了一顿，片刻之后又恢复常态。他起身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愣了一愣，而后紧紧地跟在他身后，我知道他喜怒无常，只希望他不要变卦。我只顾低头往前走，没想到才走到饭馆门口，他却欺身过来将我抵在墙角。
他唤我的名字，阿生阿生，在我耳边。气息伴随着他身上古龙水的味道迎面向我袭来，阳光炽烈到让我睁不开眼睛。我看不清他的脸，只听到他唤我的名字，一声一声，快要让我窒息。我开始出现幻听，好像幼时谁的呓语，那个人说阿生你醒一醒，快醒一醒。恐惧像个巨大的漩涡要将我吞噬，我的手很抖，但终于推开他。我往前跑了一段路，又机警地回头看他有没有来追我。他远远站在饭馆门口，身上的西装在饭馆古朴的装修下显得有点滑稽。我看到他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出现了极度无助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怕，于是我又往前跑。不知跑了多久，我听到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母亲的电话。
“近生。”
“嗯。”
“你还好么？”
“嗯。”
“怎么了？”
“妈，我挺好的。”
“嗯，考试结束了就别待在学校里了，早点回来吧。”
“好。”
我已经记不清母亲打来的上一个电话是何时，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变得寡言少语，从什么时候我开始连双休日也不回家，只因为无法面对母亲日复一日的沉默。其实我很想母亲，我已经很久没见她，我不知道她过得怎样，会不会怪我。我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哭，一边跑一边哭，直到最后终于筋疲力尽坐到地上。我掏出手机给孟秋打电话，我说，秋秋快你打车来接我吧，我不知道这是哪里。我依稀记得自己模模糊糊说了在私菜馆附近，而后那边就断了线。我握着手机有点发怔，我只觉得无比委屈，于是抽泣不止。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故人曾是旧相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