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章八 ...
-
何珩这些天时常往医院跑,有时轮到了维威他们去看乐佑也会一同陪着去,但是就是这样也没遇到过温瑄一次。他有些说不出的心神不宁,自己似乎就是很想……见见他。自从那次在温瑄家里吃过饭后分别,就再没在医院遇到过他,而自己也不好特意地就此去询问乐佑,只是把疑惑闷在心里。
训练场。
“8.64环!下一个!”成辉站在靶场的一边大声地报着记录器上测算出来的平均成绩。
何珩轻抿着唇,集中精神地瞄准,然后干净利落地开枪射击……
“7.17环!下一个!何珩你一会留下。”成辉皱了皱眉喊道。
“是。”何珩暗自握了握拳,走到一边等着。
全体训练结束后,本来程祁想要蹭到成指导员那里留下来听听,硬是被维威给拉走了,附带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小何,你最近是怎么回事?”成辉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转身问道。
“我……没事,刚才有点恍神,下次不会了。”何珩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
“你最近的测试成绩也太离谱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成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真的没事。”何珩的眼神变得坚定了一些,站得笔直地直视这成辉打量思虑的目光。
“我看你最近的状态实在是太差了,既然不愿意说那就算了,小何啊,你还年轻,别把自己逼得太狠了,多给自己压力是好事,但凡事都不能太过啊。这样,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正好这次队里的武器装备的审批文件你给我送到市里去,然后你就休一周假吧。我记得乐小子再一个多礼拜也到出院了,到时你跟他一起回来!”成辉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说罢转身离开训练场。
成辉一向就很欣赏何珩这样的年轻人,最近觉察到何珩的状态不太对早就多方地问过队里几个人了,程祁那小子虽然满嘴跑火车没个正经的,到底还是让成辉听出了一点苗头,说是天天都想往医院跑去看乐小子,还有一次回来的晚到耽误了晚训,这小何啊,八成……是谈恋爱了,或许还没成,但这应该是瞧上了哪家小姑娘。小何这个性子有什么事都喜欢闷心里,说不准人家姑娘还没会到意思,他天天在这营里头训练也心神不宁的,干脆呀就放他出去歇段日子,赶巧啊就把人拿下回头好带回来让咱们也见见。
这么想着,成辉就开始琢磨着怎么和何珩提一提这事儿,刚巧下午就得了这么个机会。
何珩拿了文件走在路上,还有一点恍惚。休假?去哪儿?
被他压在心底的那分念头悄悄地冒了出来,带着几分隐秘的期待和欣喜,那就先去……医院吧。
那天聚会后温瑄和一些男生一起把女孩子送回家,袁家本来就和温家住的近,于是最后出租车上就剩下了袁静宜和温瑄,小姑娘问了他怎么会来做助教,温瑄解释了许老师打来的电话,两人便约好抽空一起去医院探望师母。
之后去了医院,师母并无大碍,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样子,许老师看着袁静宜那熟悉的调皮机灵劲,三两下就套出她的话来,当即假装沉下脸来教训了温瑄说他对他们太过宽松,这两天他便要回画室去检查他们的作业,弄得小姑娘一张脸皱成一团,嘟囔着自己倒是成了大家的罪人之类云云,把温瑄他们都给逗乐了。
第二天把这个“噩耗”通知给大家的时候,整个画室都鸡飞狗跳了一番,大家纷纷开始清点自己完成的作业张数还差几张,然后一整天都在无比紧张的赶工气氛里过完了,温瑄倒是清闲不少,省了做示范画,只在画室里转悠帮几个小学弟改改画救救火,看着他们紧张兮兮如临大敌的样子,温瑄不禁有些好笑,许老师不过是说说,又怎么真会太过为难这群孩子,老师自然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这群孩子肯定会偷偷小懒什么的,无伤大雅,他们毕竟还有一整年的时间,学画本就是循序渐进的事情,劳逸结合最好。
不过难得他们这么有压迫感,温瑄自然也是义不容辞地陪着他们努力咯,这两天下午放学也不自觉地拖晚了几个小时,倒又没了空闲去医院看看乐佑了。
温瑄和学弟学妹一一道别,关了窗户和灯,锁上画室的门,走出学校,看了看已经灰暗渐黑的天空,耸了耸肩膀,拉了拉背包带子,轻叹了一口气:今天恐怕又没法去看乐佑了,不过……就算去了,这个点来看乐佑的人也一定回去了……
医院。
这两天的乐佑实在是有点说不出来的郁闷,何队莫名其妙地就休假了,休假了不说,怎么就盯上了自己,白天从早守到晚就算了,居然还就在病房里搭了张简易床睡下了!这每天把乐佑给逼的呀,看着白天的何珩坐在房内看看书也不说话,自己也只能拿了床头的报纸看看看,都快看出花儿来了也不见何队说个一句半句话,但是这么个大活人就在房里,沉默的气氛压抑地他是有苦也说不出来。况且,何队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看书,自己是怎么也做不出来摸出手机打一天游戏的事了,这两天温瑄都没有来医院,他明显的感觉到病房里的气压一天比一天低沉,也没个人来拯救一下他这个可怜的病人,唉,人生啊,为何如此艰难。
话说何珩从队里出来想想也没有别的地方去,就干脆直接去了医院,然后……就生怕自己离开的那会错过什么,干脆就和医院打了招呼,留下陪夜。这一守两三天还是没有看到那个相见的人,他……果然是没有来。
何珩有点说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手里拿着从楼下书店买的书,文字从他的眼前飘过,根本没有一个在脑海中留下印象的,思绪早就不知飘到了哪里。他只觉得自己现下的处境,有点无力有点……落寞,他不知道去哪里能找到他想见的人,在一个地方死死地等着的感觉让他觉得心里空泛泛的却又无能为力。
就这么过了几天,终于在一天中午的时候何珩在买了饭菜回来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那个学生……很久没来了吗?”
乐佑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说道:“哦,你说小瑄啊,他现在天天在学校帮忙,就算是要来也要到下午6点多了,不过这两天到确实……可能学校比较忙吧。”
“……学校?”何珩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
“对啊,上几回他来医院的时候就和我说了,他们老师家里出了点事儿让他去给画室的学生们代个课,所以这段时间来的少,要来也是等学生都放了学,他赶在回家之前抽点时间过来。”乐佑放下餐盒,抬起头来说道。
“嗯。”何珩简单地应了一声表示知道就到一旁坐下吃饭了。
乐佑见他不再出声于是也埋头吃饭。
吃过饭后,何珩把东西收拾了拎到医院走廊尽头的大垃圾桶里,返身回房后轻描淡写地对着乐佑说了一句:“我下午出去一趟,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乐佑小鸡啄米似的不住点头,一口气说道:“何队有事就快去忙吧不用管我我能有什么事儿啊……”内心默默地比了个V字,终、于、解、禁、了!
何珩依着印象坐公车去了上次和温瑄一起回的学校,路上有些堵车,等他下车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下午2点多了。
走到保安室门口,本来很理直气壮的何珩突然就缩回了准备迈进一步的脚,突如其来的一阵胆怯让他觉得有些陌生:他……就在里面?见到了,又该说些什么?这么冒然地过来是不是不太合适……?想着想着就干脆转身走回到校门口。
还是想清楚说什么、怎么说再进去吧,何珩默默地打量着学校门口的碑牌想道。
保安室里坐着的李叔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瞧见一个年轻人正要走进来刚打算吆喝着问一声,话音还没出嗓子眼,人转身就走了。李叔放下报纸,下意识地斜过身子往窗外张望一下,发现这年轻人也没走远,就站在学校门口打量着,他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人没有要进来的意思也就摇摇头坐回位置上继续看报纸。
何珩默默地站在学校门口,心思转了一圈又一圈还是没编排出像样的说辞。
就这样,原本正上空的太阳慢慢偏西,李叔翻完了今早的报纸悠悠地起身伸了个懒腰,偏头透过窗户看到何珩还站在学校门口,吃了一惊,走出保安室对着何珩喊道:“哎,小伙子,你干嘛的?这站老半会了吧,找人还是怎地?”
何珩转头看到李叔,对这个大爷还有几分印象,便微微颔首道:“是您啊,我……等人。”
“哦,等人啊,那小伙子你要进来坐会儿伐?”李叔每天看见的进出那么多人,显然不记得何珩了。
“谢谢您,不用了,再一会他就该出来了。”何珩微微摇头示意道。
“哎,那行吧……”李叔见何珩转头不再说话,也就不说什么了,转身回到保安室,心里直犯嘀咕:这到底几个意思啊?学校里正放假着呢,只有那群学画画的娃娃在,也不知道是哪个瓜娃子招了这么个门神来,嘿……
快5点的时候,一些学生们陆陆续续地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还剩了几个小丫头还在赶画,一边着急忙慌地向温瑄求助:“学长学长你快点过来帮我改改!”
“学长,20张头像啊,我我我……我才画了12张,怎么办怎么办,学长你那里有没有画好的借我先冲个数呗!”
“哎你赶紧画吧,还有闲工夫叫苦呢,不过,我这……还有几十张速写可怎么办啊……”
“你们啊……”温瑄苦笑着摇摇头,过去认命一般地坐下开始帮一个女孩子改画。
一旁的季禾把手里的铅笔放下,偏头看了看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眼神专注的袁静宜,也是好笑地摇了摇头,然后出声问道:“你也不走?”
“啊,你好了?你先走吧,我把这张画完吧……”袁静宜应了一声,头也不抬地继续画着。
“你还差多少作业?”季禾拿起包又放下转身问道。
“唉,我看看,还有3张头像……”袁静宜这才放下铅笔,俯身去翻摞在一边的作业,数道:“1张半身像,17张速写……天啦,谁来救救我……”
季禾认命一般地重新坐回座位上,伸手说道:“速写书拿来,我帮你吧。”
“啊?”袁静宜愣了一下:“不是吧阿禾你作业都画完了吗?啊啊啊——这个不是重点啦,你要帮我赶速写……吗?”
“哎,乖女儿。”季禾戏谑地应了一声后说道:“赶紧的快拿来,趁还有点时间能赶多少赶多少。”
“嗯嗯嗯!”袁静宜也不去计较被占的口头便宜了,忙不迭地点头,赶紧拿了书递给季禾。
两个姑娘于是又各自开始安静地画起来。
“我不干了啦!!都画一天了还画——这怎么可能画的完嘛!!”一个女孩子泄气似的坐回椅子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喊道,然后是铅笔被丢出去落地的声音。
大家一下子都没出声。
温瑄轻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走过去把铅笔捡起来放在女孩子身边的小桌子上,然后用一种轻轻的确很坚定清晰地声音说道:“许老师布置的作业量其实并不大,分配到每一天来做是刚好的。能够按时完成的人也不在少数,那么问问你们自己……你们之前都在做些什么?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所作出的选择而负责到底。”
既然在别人认真的时候选择了放松和玩乐,那么就要有心理准备承受这种松懈带来的全部可能的后果,人自己得明白自己几斤几两,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没有情势没有外力紧逼的时候,很少有人还愿意逼着自己辛苦地努力地前进,这很自然,趋利避害贪图安逸是生而为人的一种本能。人活一世,当然是得学着对自己好点,但是有的时候有的事情你又不能对自己太好,否则那种安逸的温暖的假象终有一天被现实击破的时候,人很有可能就会像温水里的青蛙那样,沸水一开,再也没有了站起来的力量。
温瑄没有说得多么直白,转身走回刚才的位置继续为之前的女孩子改画。他知道,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这些姑娘们都会懂的,因为自己也是从那个过程走过来的呀。有的时候,人犯了错误让他自己去反省改正或许有点难度,但只需要身边有一个人稍稍地提点一下,拉一拉脑袋里略微有些松懈的那根神经,那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