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锦无双》不著方寸也风流

2、初见

　　十二年后——

　　淮城一家饭庄内，闹哄哄的却见一群少年小道士，正围成一桌大吃大喝，桌上不仅有鱼有肉，还有大坛开封了的美酒——当先一人举起杯子，灌了口酒，大声道：“师兄弟们赶紧的，吃喝完了早些回去，莫要被逮到。”
　　“就你这张乌鸦嘴！”
　　“别听他的，来，喝！”
　　这些低辈分的武当弟子们早就憋坏了，这次难得有机会下山，又偷偷瞒过了师父师伯师叔，和一干比较正经的师兄弟，自是要好好趁机玩乐一番——最起码沾些肉腥，喝点小酒总是可以的吧。
　　周围的人也是见怪不怪。原来，此际正是武林大会在淮城召开之际，形形色色的武林人士纷纷从各地赶来，一览大会盛宴，大家伙儿早就习惯了。
　　吃喝的差不多了，师兄弟们各掏腰包，凑钱算账。掌柜的在旁持着小算盘，啪啪啪一算：“各位客官……还差一两银子。”
　　“一两！？”众人惊叫，他们这么些人，各个把平日积攒的钱两都凑一块儿，也就是一两多些，没想到缺的都快抵上他们的全部了——都没想到这都会市集里头的东西，自然要比他们那山坳坳里的贵上那么好几分了。
　　“这……这……小师弟，你先坐这里喝茶，”师兄拍拍一个十六、七岁少年的肩膀，又凑他耳边低声道：“师兄回去借钱，马上回来。”
　　“那……你们快点。”小师弟无奈，看着师兄们一窝蜂的都涌了出去。只余下他一人，头顶着个凌乱的道士发髻，面朝着一堆的残羹剩菜——和掌柜，小二，旁观众人的打量，只好故作自在的抿着茶水。
　　添水都添了两三道了，人还没来，小道士——辛锦心想：“难道是被师父他们知晓了？！那我可就惨了。”
　　原来，此人正是辛锦，缘何成了武当派的一名小道士，此中自是有一番经过，暂时不说。
　　辛锦一急，再也忍耐不住，“啪”的一声长身站起——
　　“客官这是？！”小二忙凑跟前。
　　“我……我去上茅厕！”喝的茶水实在是太多了。
　　小二不说话，只眯缝了个眼，露出精光：“客官有所不知，您这持刀舞枪的大爷多了，可……”
　　“我把我这随身长剑压这儿总行了吧！”辛锦有些怒气，把剑卸下拍在桌子上，转身气哄哄的走了，就当没听见身后小二的低声嘀咕：“这破铜烂铁……”他嘴里虽这样说，心里想来还是很忌惮这些个锋利家伙事儿吧。
　　辛锦酒只喝了个微醺，畅快淋漓的尿了一通后，更觉舒爽，怒气也消了，系好腰带，怡怡然的回去，准备继续等那不靠谱的师兄来赎。
　　谁料一进门，却见自己原先坐的那桌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座上更是有人了，那人还两手握着自己的长剑，貌似在仔细端详——
　　走的近了，但见那人头脸微垂，看不太清楚神貌，十根手指却是根根白长柔韧，如同抚摸情人般，点点轻触着剑鞘，更是拔出剑来，轻弹剑身——
　　那人端身坐着，安安静静，和周围的喧哗格格不入，周身好似有种说不出来的气度，似乎稍大点声音与他说话都是不应该的，辛锦清了清嗓子：“兄……兄台……”
　　放开那把剑？！那是我的剑！？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怕惊吓住别人，虽说那是把破剑吧，也怕人把手划伤了。
　　“嗯？！”那人闻声抬起头来，望向辛锦：“你的剑？！”
　　一看清那人样貌，辛锦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只觉得这人似乎早本就认得了，很熟悉很亲切，却怎么也想不出是为什么，辛锦脑中混乱的揣测，张口结舌，拖着板凳坐到那人面前，答是。
　　“店家生意兴隆，没有空桌子了，却是把你的桌子占了，”那人将剑利落回鞘，放回桌面，向着辛锦的方向推了推：“碰到少侠的这把剑，忍不住把赏了一番。”
　　辛锦脸上不由的燥红，自己这破剑哪里值得人去把赏了，忙道：“哪里哪里……”见他年龄似乎比自己大了七、八岁，且不论气度非凡，单是这般轻声和自己解释的样子，就觉得胸中涌上来股难言的情悸。店家竟自将自己的桌子收拾了给他人坐下，那人还乱动自己的护命利器——心里却一点也不生气，真是奇哉怪哉。
　　辛锦只定定盯着那人——眉目微敛，睫毛极长——某些举止也很熟悉。可平日自己所接触的无非是山上的师门兄弟，这样一个人，却是在哪里见到过，是谁？头痛欲裂，只觉得这是一定要想起来的——
　　正此时，小二端着盘子过来，上菜：“这位客官呀，您的饭钱这位大爷已经替您付了！喏，您的剑还在原地儿啊……”就差一句拿了剑赶紧走人吧。
　　辛锦讪讪，起身道：“这……多谢。”
　　“不妨，”那人淡淡答了一句，又拿起辛锦的长剑，单手递向他的方向。
　　辛锦双手接过，心中隐隐只觉得不应该就此走掉。扭头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望上一眼。
　　“少侠的剑，稍有磨损，行走江湖，要多多留意些。”一边端着酒盏，那人又一边说道。
　　此话虽是好意，却多少有点类似长辈的教导之意了，辛锦却颇有些神不守舍，混不在意的只应着声是。
　　出了饭庄，没走几步，就被一人猛的抓住肩膀：“哎？！小师弟你怎么出来了？”
　　“人多，咱们桌子空了，有人替咱付了饭钱。”
　　“你这小子倒是狗屎运。”师兄捡了便宜，哈哈大笑，立刻转身往回走，倒没注意到跟在身后的师弟情绪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