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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8 ...

  •   18.
      是的,当我写到这里时,我忍不住在想,我竟然一点也没疑心这里面有什么。或者倒过来说,即使我感觉到疑心,我根本就不害怕,这就是我的本性。那个周末,当我楼下的那位房客再次邀请我去巴茨医学院陪他去做实验时,我傲慢地拒绝了他,告诉他我要出去跳舞。我不知道呆在医学院里有什么乐趣可言,为了能够早点毕业,我每天修的课程已经足够多了。
      我提前去了K家里,他让两个男仆围着我转,将我精心修饰了一番。我不认为镜子里的我和我平时有什么不同,尽管我的头发上了发蜡,穿着昂贵的衣服,宝石胸针和珊瑚袖扣都闪闪发亮。因为我母亲总是教导我,穿着应该考究得体,符合一个绅士的身份,但不应该过分追求奢华。
      K带着我乘马车去了他姑妈家里,当我进入那个几天前我还感觉到局促不安的、仿罗马样式的拱形大厅后,我突然发现,今天在场的几乎全是年轻女士,只有零星的几位男宾。布兰德夫人热情地将我介绍给她的客人们,和几天前对待我的态度大相径庭。K告诉我什么都不要担心,尽管放松就行。实际上,我还是有点隐隐感到不安,因为K非常反常地几乎没有和宾客们打招呼,也不起身跳舞。他总是叼着烟走来走去,过一会儿就和他那位姑妈布兰德夫人交头接耳说上几句话,甚至露出奇怪的微笑。不过我很快把这些抛到脑后,因为今天晚上只跳玛祖卡。我除了中间去吸烟室抽了一支烟,其他时间都泡在舞池了。有好几位女士都急切地希望能和我跳舞,作为一位绅士,我不想让她们失望,只好每一支舞曲就换一个舞伴。我中间会去吸烟室休息也不是因为我真的很疲惫,而是因为其中男宾说想借我一步说说话。我就是在那里认识画家拉菲的,他殷勤地为我点烟,然后询问我有没有兴趣让他为我画一幅画像。
      “可以的,”我说,“不过当你的模特,你能付我多少钱。”

      我的回答让这位画家感到有点惊讶,我只好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关于我自己的真实处境。他的表情明显沮丧了,因为他以为我是一位王子,花得起钱来预定自己的肖像画。不过看着我的脸,他很快又打起精神。
      “我能付你的钱有限,我只是一个穷画家,”他说,“一个小时十先令怎么样?如果我为这幅画像找到了买主,我还能再多付你一点。”

      我的读者们,请原谅我不得不一直向你们介绍这些无关紧要、零星琐碎的细节。这是因为,在我们的真实生活中,一件重大事件的开头,往往就起源于这些彼此毫不相干而细小的部分。它们经过一个环节一个环节的放大,甚至一度看起来是那样微不足道或者理所当然,直到最后通往巨大的深渊。总而言之,当时我认为这桩买卖不坏,而且确实,拉菲卖掉这幅画后,又多付了我一笔钱。

      现在回到舞会上来,整个夜晚我都过得很愉快。对我来说,在舞池里旋转会忘掉很多实际生活中的窘迫和烦恼。舞会一直到将近黎明时才结束,照样是K的马车送我回家。这次我学乖了,我托词说我要去贝克街看望我的一位好友,这样我就能在家门口被放下了。马车一旦驶离布兰德夫人那豪华的宅邸,K终于憋不住,爆笑起来。他边笑边说,他的姑妈布兰德夫人对我非常满意。
      “哈哈哈哈,”K不得不抽出手绢,来掩饰他那过分的失态,“哈哈哈,难道你就什么都没感觉到吗,华生?”

      “不,”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大张的嘴,“我知道这些年轻姑娘们很喜欢我,但是唯独有个坐在角落里、年纪比较大、穿紫色长裙的夫人似乎对我很有敌意。另外有个长得瘦弱到我能提起来两个的绅士,开始他很不喜欢我,不过到了后半夜,他对我的态度好像友善了些,还主动找我说话。”

      “你的感觉倒是很准,”K终于止住笑,拿手绢擦了擦嘴角,“那些年轻姑娘你可以不必放在心上了,她们算不上很富有,也没有特别体面的出身。她们都是康庞夫人开办的淑女学堂里的女孩儿,这位夫人虽然顶着一个法国姓氏,但却是地地道道的英国货。她这间淑女学堂唯一的目的,就是教导姑娘们如何使用各种不淑女的手段,嫁到一个比自己阶层更高的好丈夫。”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从K那里弄清楚原委,如果我不开口,他们会猜想我是一位迷人王子,如果我开了口,他们就会坚信我确实是一位非常迷人的王子。而K那位姑妈布兰德夫人,早想弄黄一次康庞夫人和她的淑女学堂的那些小把戏。
      “你确实干得不赖,华生,你看起来活像一位王子。你不仅将那些姑娘们的注意力全吸引过去了,连那位她们最初的猎物,康斯坦斯勋爵,他也对你有兴趣,甚至从我这里打探你的情况,”K说,“除了你认为你可以提起他两个这个缺点之外,他还是挺富有的。你如果有兴趣和他结识,我可以介绍。”

      “不了,”我说,“我父亲去世了,我是次子,几乎没有分到什么遗产,而且我已经结婚了。”

      “天哪,”K惊讶地看着我,为了强调他这份惊讶,他又喊了一遍,“天哪,这太可怕了,在伦敦你这个年纪也就刚进入社交界,难道在乡下流行早婚吗?”

      我在贝克街221号B下了马车,那个时候天都快亮了,我不耐烦地打了绳铃。我那位太太——我不是指哈德森太太,是指我那位小妻子,慢吞吞下楼给我开了门。他盯着我,用他那灵敏的狗鼻子吸了吸。
      “天哪,”他夸张地大喊,“你简直臭气熏天。坏消息是,哈德森太太没给你留热水洗澡,她以为你不回来了。”
      我没理他,经过他径直上了三楼,又回到我那间又小又旧的阁楼里。我脱掉我那一身华丽的礼服,躺倒在床上,闭上眼睛,但我耳边好像还回想着舞会中的舞曲,使我久久难以入眠。这是个美妙的夜晚,更美妙的是靠这个晚上我还收获了一桩工作。
      拉菲先生的画室开在伦敦东区的一间旧房子里,他说到做到,一小时十先令,而且是当日结算。我认为这个价钱好极了,因为他说我只要坐着不动就可以。我完全能利用这个时间看书,或者想想切比雪夫不等式什么的。我在画室里和在家里唯一的区别是,我必须得光着身子。这种事情对我来说从来不是困扰,而且好心的拉菲先生会把壁炉的火升得很旺,他可不希望他花钱雇来的模特冻病。自己赚钱的感觉比找我那位室友拿钱要好很多,我拿到钱的第一天就给我那位室友买了一双新手套,又买了一条羊腿交给哈德森太太做一顿丰盛的晚餐。我的室友没有过问的事情,他只是忙于将他那颗乱糟糟的头埋进羊肉羹里。
      我不是每天都去画室,拉菲先生的灵感需要时间积累。但我也去得相当勤了,一周至少有一半的天数一结束当天的课程,我会坐公共马车去画室。一进门就快速地脱掉衣服,因为从那时起就计时算我的薪水,磨磨蹭蹭是对拉菲先生付给我的酬劳的不尊重。直到有天我出门时刚围好围巾,我突然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墙角下跳起来逃开。我一眼就认出那是利兹,尽管她只用了很短时间就跑出了我的视野外。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跟到这里来的,但也可能这附近就是她的地盘。不管怎么说,利兹探查到了我的秘密,而且毫不犹豫地第一时间(并且我认为肯定是她添油加醋胡说八道)转告给了我那位室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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