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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知病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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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亮得刺眼,他竟是难能的没有醒在我的前头。在附近溪中洗了把脸,再回来却依旧见他斜躺在那儿,双眉紧皱,额间有冷汗渗出。隐隐感到有什么不对劲,我蹲下身子想要叫醒他。
然而他只是睁了睁眼,低声不知说了什么,复又闭上眼,再无动静。
他莫不是吹了一夜风,受风寒了?下意识的将手背搭在他的额上,却并无任何不妥。
我喂他喝了些水,却并不见好转。反倒脸色愈发得苍白,头上青筋突起,脸颊一条墨色长痕若隐若现。
似是中毒的症状。然我在西泠楼那么多年,所见过的毒不下千种,也从未见过如此奇毒。
看他现在的样子,如若我在这时候弃他而去,他定然是无法再追上来的。
然而刚走出几步,便听到后面传来微弱的呼声:“媳妇儿……”
脚步竟是生生刹住,那声音仿佛入了心里,挥之不去。犹豫再三,我还是折返回去扶他上马。自个儿坐在他的后头,双臂绕过他勒住缰绳。
“马上颠簸,你可坐稳了些。”低眉提醒。明明已是虚弱至极,他仍强撑着露出笑颜:“到底是好媳妇儿关心我。”
我朝天翻了个白眼儿,没好气道:“少说些话,若是半路上死了,我可不管你。”
离开树林又是许久,终于来到了一座小镇上。
大夫是个年过花甲的老者,穿着一件暗灰色布衣,长须直垂直胸膛。将璇青扶到榻上躺好,他伸手替他把脉。
眉毛皱在一块儿,在眉间挤出一个川字。他只静静地搭着,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我细细观察他的面部变化,不由脱口而出:“大夫有什么为难之处么?”
他站起身,正要说什么,却被璇青轻轻扯住衣角。预感到他有话要说,老者弯下腰去细听。
他动了动唇,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得老者不迭的点头。
“他说要你去看着外头的马,没人看管着,莫要教偷儿顺手牵了去。”转向我,老者将他所说的话一一复述给我听。
“都成这样了,还想着那些钱。”笑着说了一句,我转身出去。笑意却在转身之际止住,经过这几日来的相处,他绝非是爱财如命之人。此番这话,只是个借口,无非意在支了我出去。
“我究竟是如何,想必大夫已经清楚。”强撑着坐起来,他笑得温和。
老者有些为难地看着他,“书老朽无能,公子之毒,只怕老朽是解不了了。”
“不妨事。早知如此,我从未报任何希望。”顿了顿,又道:“只是若是那姑娘问起来,还望大夫不要如实相报。”
果真是……中毒了吗……为什么不让他告诉我,他在担心什么。
靠在门旁的墙上,他的声音在我缓缓响起。强撑着笑意,我走进屋去。“谁会平白牵了你的马去。”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我问老者。“他究竟如何?”
老者捋了捋胡须,悠悠道:“没多大事儿,给他开几帖药便是了。只是这几日恐怕还得在床上休息着。”
我点头,目光却不自觉地撇向璇青……
煮好了药给他端去时,他还躺在榻上,双目紧闭。将药放在桌上,我在塌旁坐下。目光落在他脸上的黑色长痕上,究竟是什么样的毒,连他自己都失去了信心?手不自觉的朝他的脸伸去,却在半空被人握住。蓦地一惊,是他嬉笑脸庞:“怎么,见我睡着了,媳妇儿边想占我便宜么?”
“就你现在这副尊容,还有什么便宜可占?”我抽出手,转身将那药拿来。“喏,喝了它。”
他将手放回被子里,目光直直的盯着药碗。“我是病人。”
冷哼一声,我舀起一勺药送进他嘴里,刚入嘴,他便转过头吐了出来。吐了舌头,他咬字不清:“好烫。”
烫么?我舀起一勺药便要试试,被他拦住。“别喝,很苦。”
苦?若是换做平时,我早已笑出声来,这么多年,我什么苦没吃过,又怎会怕这小小的药苦。然而此刻,我却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的。
“月歌,步月歌。”
他以一种迷惘的眼神望着我,显然不懂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上次,你不是说我不愿告诉你真名吗,那么现在,我告诉你了。”浅痕是为报仇而活,注定她一生也不会有任何感情。而我现在心里那点点的动容,只属于月歌。
“月歌……”他喃喃道:“真美的名字。”
拿起勺子,我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现在应该不烫了。”
他喝了一口药,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我们月歌就是会照顾人,到时候嫁进我们家,我可有福了。”
怎奈手里拿着药碗,我只得干瞪眼。不知为何,心里却泛起一丝丝甜意。
是夜,我靠在榻上休息,蓦地瞧见窗外有人影闪过,朝璇青房间奔去。拿起放在枕边的刀,我紧随其后。
“红袖。”追上那人,我大声叫道。
她微微一滞,我紧了紧手中的刀,“是主上派你来的?”
扯掉脸上的面纱,她嘴角微勾,一如以往的笑,却有更多了几分冷意。“半路滞留,主上特意派我来我提醒你。”
“当真是提醒那么?”我看向璇青的房间。“莫不是要杀人灭口吧。”挑了挑眉,我盯着红袖。
“主上说了,若不杀了他,恐怕你路上还会有所牵挂。”
向前一步拦住她,我淡淡道:“你明知他是无辜的,为何凭白要多占上一个人的血。”
“无辜?”她嗤笑一声,“亏你也能说出这个词来,那么你的手上,又已沾了多人无辜的人的血呢?”提起剑,她围着我转了一圈,发出感叹:“浅痕,你莫不是动了情了吧。”
我退开几步,心里却有了动摇。动情?
“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你伤害他的。”正了正色,我伸手挡在门前。
她冷笑一声,拔出剑指着我,目光凌厉:“那你就试试看。”
说话间,剑已出鞘。招招凌厉直逼要害,我只执刀在身前浅浅挡搁。红袖虽比我晚一年入府,武功造诣却丝毫不在我之下。平日里有什么任务也多半是我与她分别执行。心高气傲如她,恐怕早等这一天。
剑直直朝我逼来,我闪身欲躲,却听见利器相触发出的声响。定睛细看,璇青已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一袭墨色长袍,手持利剑,正看着红袖,目光是我从未见过的凌厉。
微微侧目,他皱眉对我道:“这种事情,交给我处理便是。”
“是你。”细细打量着他,红袖笑得近乎残忍。“没想到你还能有能力下的了床。”
璇青嗤笑,上前一步。“我究竟还有多少能力,你一试便知。”说话间,剑已飞快朝她刺去,她灵巧转身,却不料那剑忽然转变了方向,红袖躲闪不及,割下一缕青丝。
他会武功,为何我从来不知。
以他方才的速度,分明有机会可以伤她,却只是故意割下她的发丝,其寓意不言而喻。
“你……”红袖气急,握紧了剑,猛地朝他冲来。许是大意了,剑却刺了个空。璇青蓦地退开一步,伸手扼住红袖手腕。猛地一紧,她微微蹙眉,剑应声落在地上
“无论你是谁派来的,都休想伤她半分。”凤眼微眯,他警告道。
我微微诧异,他竟以为红袖此行是为了杀我?
然以她的性子,又岂是如此便肯善罢甘休的,袖子微微晃动,里面有白色粉末落出。
遗梦散。
蔚湛善毒,其中以断魂毒为最,遗梦散次之,只是我不明白,这样的毒他一向放得很好,此刻为何会在红袖手中。
眯眼,轻抬刀鞘将他二人分开。拉着璇青后退几步,我冷冷道:“看在你我相识这么多年,我不想伤你性命,但还请你回去告诉蔚湛,孰轻孰重,浅痕自有分寸。”
红袖目光扫过我俩,不甘心地捡起落在地上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