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事休说》北宫伯玉

1、第一章

　　郭嘉站在司马府的门口，深深地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这司马懿是何许人也，主公也不知是从哪听来的消息，偏要自己来见见，明明自己最近在家清闲得很，只怕这会又该忙起来了。算了，见见也罢。
　　在门口等了片刻，家主司马防忙出来相迎，“在下不知祭酒大人要来，失礼了。”
　　郭嘉摆摆手，“不必多礼，我今日是想见见司马二公子的。”
　　司马防愣了一下，唤过一旁小厮，“还不快去。”
　　“等等，”郭嘉叫住他，“可否告知在下居所，我自行前去即可。”
　　这厢，司马懿正专心地再练字，练得累了，一抬头，却见一男子不知何时便斜倚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司马懿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本想出声训斥，但随即想到这男子锦衣华服，又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自不是寻常人士。于是起身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是何许人也？”
　　郭嘉一心想逗他，“你猜。”
　　司马懿顿时气结，暗地腹诽，你这不是成心耍人么？心下却暗自有了计较，迟疑些许道：“公子定是曹丞相派来的人。”
　　嗯，再加上这种纨绔公子的气质，肯定是郭嘉。
　　“果然是司马二公子，在下郭嘉。”
　　就是他没错，只是曹操怎么会派他来？“仲达见过祭酒大人。”
　　郭嘉笑吟吟地看着他：“你可知其中原委？”
　　估计是崔琰这家伙的话传到谁那儿去了，话说大哥怎么老跟他走在一起，难道……扯远了，好吧，先应付了眼前这人才是。“想必是郡中哪位先生把我推举上去的罢。”
　　“那二公子对于丞相的意思也自然清楚了。丞相想请二公子入朝为官，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此事需与族人商议，仲达一人做不得主，几日后自当告知丞相。”
　　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郭嘉只觉得他可爱极了，当下应了，却想着，待过几日再来看你便是。
　　送走郭嘉，司马懿倒是头痛了。
　　这日，郭嘉正在书房与曹操议事，一侍从上来道：“丞相，司马家的人说二公子患上了风痹病，恐怕不能担丞相所托了。”
　　曹操当即皱了眉头，“风痹病？奉孝，你前几日去见那司马懿，他可曾患此病？”
　　郭嘉“哦”的一声似乎才反应过来，“近日事务繁忙，没想竟忘了此节。实际上我那日前往司马府时，二公子似乎正在治疗，所以当日并未见到他本人。”
　　“是么？”曹操若有所思。
　　“不如，让臣再去一趟？”
　　“也罢，那你就去再请一次。”曹操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头。
　　于是，郭嘉再一次站在了司马府的门前，“近日听说司马二公子患上了风痹病，特来探望。”
　　开门的小厮却是早已被司马懿吩咐过的，见是郭嘉，便引他向司马懿的住处去了。
　　郭嘉进了房间，只见司马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倒似真的患了风痹病一般。
　　他看着床上的人略带苍白的俊秀容颜，忍不住有了想亲上去的冲动。
　　哼哼，装病？郭嘉吻上了冰凉的嘴唇，司马懿仍是闭着眼睛，郭嘉看着他那略微颤动的睫毛，既然这样没用，那就……
　　郭嘉的手沿着司马懿的身体一直向下，却在某个部位停了下来，“你到底有完没完？”只见他气极的脸庞。郭嘉再次吻了上去，司马懿仍是没想到，一瞬间的惊诧后把他给推来了。
　　郭嘉抹去唇上刚被咬出来的血迹，笑道：“我帮你在主公面前撒了谎，怎么着也得要点报酬不是？说起来仲达为什么会知道我会帮你圆谎呢？”
　　司马懿听着他对自己忽然改变的称呼，只知道对于这种无赖，自己再怎么说也是无用，只由他去罢了。
　　“哦哦，这大概就叫做心灵相通吧。”
　　去你X的心灵相通，司马懿嘴角有些抽搐，“丞相的事，我答应便是。”
　　“早这样说不就好了，哎呀，这样我就可以天天看见仲达了。”
　　我可一点也不想天天见到你。司马懿保持着僵硬的表情。
　　“天色已晚，”郭嘉拉起司马懿的手，“为了庆祝咱们以后的同僚生涯，不如晚上咱们去玩玩？”
　　等司马懿回过神来时，自己已是坐在许昌最出名的花楼——怀卉楼里面了。
　　看着一旁左拥右抱的郭嘉，“久闻郭祭酒风流满天下，仲达今日才算见识到了。”
　　“啧，仲达那么生疏作甚？以后还得同朝为官的，得叫奉孝，不过，为什么这空气中透了股酸味呢？”
　　司马懿怔了一下，虽说近年养娈童男宠之风盛行，可是郭嘉既不是十多岁的少年，又不肤白细腻，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理由动心。
　　不过只待了一炷香的时间，司马懿便起身：“郭兄说笑了，只是仲达实在是身体疲惫，先行告辞了。”
　　郭嘉见他出去，倒也没什么想阻拦的心思。只是这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他想了想，还是追了出去。
　　只见街上人来人往，却偏生找不着那蓝色的身影。
　　他长叹一口气，又回到了刚才的房间，把那些个女子都请了出去，只一个人喝着闷酒。
　　若换了其他人，自己是决计不会追出去的。一见钟情？这个词太荒谬，不过，试试看吧。
　　翌日，曹操便任命司马懿为文学椽，并命他辅佐曹丕。
　　辅佐丕公子么？郭嘉再朝堂上低头不语，心底却暗自有些不爽，那个比自己小了十二岁的公子，平日看起来声色犬马，可实际上，谁知道呢？
　　这边，司马懿想着以后与郭嘉不会有太多的接触，心底也不知是该是高兴还是失落。
　　曹丕今日因身体不适而未来议事，司马懿便决定亲自先上门拜访，探探虚实。
　　当司马懿到时，却有人告知曹丕正与一妙龄女子在园中赏花。那侍从说话吞吞吐吐，司马懿自然知道不是赏花这般简单的事情，但也只微微点头表示他在园外等候。
　　他微微皱眉，这事主公不可能不知道，却放纵曹丕如此？
　　过了好一会儿，曹丕才出来。司马懿端详着他，十六七岁的少年，笑得很是张扬，眉目中依稀有父亲曹操的模样。
　　“司马懿见过公子。”
　　曹丕扶起他，“先生不必多礼。”顿了顿，又道，“此时园中景色甚好，不如我陪先生在此间散散步？”
　　曹丕仔细打量着司马懿，看着他冷淡的模样，不知为何却想去接近。
　　司马懿点头算是应了，他也正想试探一下这位公子。
　　这样一晃，又是数日。司马懿与曹丕关系日益密切了起来，他隐约明白了曹操心中的某些想法。曹丕在他面前也隐瞒了很多东西。毕竟是二公子曹丕，怎么可能是如外界所说的纵情声色呢？
　　还是经常会遇上郭嘉的，近来似乎与江东那边有些争端，遇上他也只是简单地打个招呼。让司马懿有些疑惑的是郭嘉的态度，对自己不冷不热，那前面的吻又算什么？不解归不解，司马懿拍了拍脑袋，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想太多的好。

　　实际上，郭嘉这些日子也是头痛得很。且不说他们遇见是在曹操的府上，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司马懿的想法。自己也是第一次嗯.....对一个男人一见钟情了。这些日子又忙得可以，不行，得找个空去见见司马懿才是。
　　这日终于得了闲，却又被曹仁、夏侯渊硬拉去了花楼。
　　本想确认一下自己的想法再看看司马懿的，结果……
　　夏侯渊用胳膊肘推了下正左拥右抱不亦乐乎的曹仁，低声道：“奉孝今天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啊。”
　　“嗯嗯？”曹仁转头，一道锐利的眼神闪过，“这小子多半是动了心了。”
　　夏侯渊却有些摸不着头脑，子孝怎么知道的？算了，大哥说过，像主公和荀令君一样，这些事情可复杂得很，也不该咱们这种人去干涉，这样想着，夏侯渊倒生出些许寂寥之意来，罢了，他一拍脑袋，还是眼前的美酒重要些。
　　郭嘉百无聊赖地喝着那些女子递过来的酒，喝着喝着脑袋却有些发晕，咦，子孝与妙才呢？怎么都不见了？等等，一个身着蓝色长袍的人向他走了过来。
　　仲达？他想出声，却发现话语有些不清楚。
　　那人走上前来，轻轻解.开.他的衣服，不对，郭嘉清醒过来，这是女子身上特有的脂粉味。他推开了那名女子，心里暗想，还好在最后的时候清醒了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他是这里的熟客，若他未曾留人应当是不会招人来的。
　　女子退下徐徐施了一礼，有些不解：“不是方才大人让我留下的么？”
　　自己？多半也是因了这酒与相似的衣裳的缘故吧。“罢了，你下去吧。”
　　郭嘉重新躺下，仲达，我也不用确认自己的心意了。他有些自嘲的苦笑，我现在满心装的，只有你了。

　　八月十五中秋夜，不出意外的，曹操必然是在府上设宴。司马懿很是讨厌此类活动可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正在换着衣服，怔怔地，却想起了郭嘉，那停留在自己唇上温暖的触觉。回过神来，他不由苦笑，他不解，也不信。
　　不知为何，位置安排得很是微妙，郭嘉竟坐在了司马懿的旁边。司马懿疑惑地看着郭嘉右手边的空位置，“那个位置难道不是祭酒大人的么？”
　　“我当然是坐在仲达的旁边，那里啊，是荀令君的位置。”郭嘉的笑有些意味深长。
　　荀彧？司马懿想起那个未曾见过几面的人。说起来，听说他是主公的心腹之一，为何在朝堂上不常见到？郭嘉的意思是……司马懿有些不好意思。
　　郭嘉看他这番模样，更是凑近了过来低声道：“仲达不用害羞，我以后不会像主公那样没有节制啦。”
　　谁和你讨论这种问题了？司马懿只好正襟危坐，不再搭理郭嘉。
　　几杯酒下肚，司马懿脸上已微带红晕，郭嘉感觉到曹丕偶尔投向司马懿的眼神，嘴角浮现了一抹冷笑。心下思索了一番，起身向曹操道：“主公，仲达不胜酒力，奉孝带他去醒醒酒，先行告退。”说罢也不管司马懿愿不愿意，愣是把他牵走了。
　　意识已有些模糊的司马懿知觉得有道目光向这边射来，好像是丕公子那边的，咦，是错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