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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都实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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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扬和代丽也陆续拿到通知书,她们两个考到了同小城市市属的一个学校。
安茉去看代丽,高中三年。代丽和安茉多半时间是通信,学校离的太远,家也离的很远,高考完,终于能聚到一起说说话。当时代丽的父母刚好给一个娱乐中心送盒饭,安茉为了能跟代丽多说说话,也帮着代丽全家一起给住满小姐的娱乐楼送盒饭。
那个时候,小姐还算是一个新兴起来的名词儿,透着无限的神秘感和鄙夷。男人们在说起小姐这个词儿的时候,唾沫横飞,身体也会跟着亢奋的像打了鸡血一样,血脉喷张。就如代丽爸爸自己给娱乐楼送盒饭,一边笑脸迎着买盒饭的小姐,一边等她们走后,在背后说着谁谁谁受欢迎,谁谁谁不受待见,赚不到几个钱,连盒饭都要吃不起了。
安茉在娱乐楼的二楼,意外的跟买饭的小姐撞到一起。当她们四目相对的时候,安茉睁大了眼睛,撞到她的小姐也迟疑的停住脚步,安茉做梦也想不到她会在这种地方遇到查范范。
“让你买个饭,怎么那么慢啊?”有两人从查范范身后的房间里走出来,画着很浓的妆。
安茉的眼睛睁的更大了,那两个人不是别人,是查范范的大姐和二姐,董安平和董安那。安茉揉了揉眼睛,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查范范把盒饭交给董安平,拽着安茉就走。
查范范拖着安茉一直来到娱乐楼的顶层,涂满沥青的楼顶。在炎热的夏季,散发着恶臭的味道,脚踩在厚厚的沥青楼顶,软的不真实。
“你怎么会在这里?”安茉不安的打量着查范范,那种娱乐楼标志性的妆扮刺激着安茉的神经,她是真的不愿意往那个方面想。
查范范娴熟的给自己点了支烟,靠着墙壁不说话。涂着红指甲油的手指斑驳陆离的,肯定是指甲油的质量不太好,掉的一块一块的。安茉耐着性子站在查范范的身边,有些话她是真的问不出口。
整个故事歧义的让安茉觉得自己又在做梦,因为只有梦里才会稀奇古怪的发生很多不着边际的事情。查范范的爸爸死后,家里的经济条件一落千丈。之前查范范爸爸在的时候,还能骑摩托车拉活儿。查范范上面还有两个有户口的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嗷嗷叫唤着,娇惯的无法无天的弟弟。为了养活全家唯一一个带把的,查范范的妈妈下了死命令,让董安平和董安那自己想办法生活,她除了儿子谁也不养。
查范范的两个姐姐也没读什么书,最开始只是在娱乐楼陪着消遣的男人唱卡拉OK。后来会陪着男人们出去吃吃饭,再后来,除了不陪男人们回家当老婆,就什么都干了。她们也算是小城市最早的一批小姐。那时候小姐还没泛滥到整条街或者随处可见,在没太多竞争压力的情况下,大部分小姐的生意都是好的。好到最后,查范范的两个姐姐把查范范也拉下了水,大姐董安平说查范范没户口,永远没办法找到一个正式工作。二姐董安那说钱是最保险的东西,已经取消了粮票的配给制,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最后查范范被说动了,和两个姐姐一起,光荣的成为娱乐楼的姐妹花。
“你怎么能……她们真是混蛋!”安茉绝望的看着一脸妖艳妆扮的查范范,自己的人生已经够混蛋了,但安茉从来没有想过放弃,查范范非得走这样一条路吗?安茉开始在心里诅咒查范范的两个姐姐。
“是我自己愿意的,不关她们的事儿……”查范范连着点了两支烟,她的手指有些发抖,
微微隆起的胸部,也许从还没发育好的那天起,就失去了发育健全的机会吧?安茉不吭声的忍着,忍着不去问查范范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做现在这种事情?
“我喜欢……跟那些男人在一起。”查范范含糊的说着,好像是说给自己听,也像是说给安茉听,“只有那些男人在我身体里的时候,我才感觉自己是个真真实实存在的人,随便那些男人怎么叫我,小红小丽小楠小白小瘦小……每个人给我的名字都是新鲜的,安茉,这就是没有真实名字的好处,我可以是任何人……”
安茉茫然的看着查范范,近在咫尺,却远隔天涯。这是不是传说中最遥远的距离?她们曾经在一个小学校混了六年。查范范和那个喜欢唱阿门阿前一颗葡萄树的阿吴是她唯一的朋友,他们像远古时代的小动物似的,凑在一起取暖,互相换着港台明星的粘贴看,从教室的窗户玻璃看着空旷的远处,说起以后。
阿吴想去工厂上班,查范范只想吃饱,安茉想头也不回的离开小城市。现在看来是不是都已经实现了?阿吴初中毕业就去了他姐夫的商店打工,查范范随随便便躺在男人的身体下就能吃饱,而且还能换着花样吃盒饭,还有五颜六色的化妆品和各种媚俗妖艳的衣服换着穿?安茉马上就会离开小城市去B市读大学。
原来大家的愿望都实现了,只是实现的方法各异而已。
“走吧,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这儿没什么好的……等我赚了钱,先去给自己弄个户口,有了户口我也走……”查范范世故的看着安茉,她的眼神透着飘忽不定的空洞,用高跟鞋的鞋尖儿捻灭烟蒂,再也没有去看安茉,像个陌生人一样转身离开了。
安茉心神恍惚的站在□□的楼顶,看着小城市的近景和远景,模模糊糊的。她就是在这个模模糊糊的小城市长大了,马上就要离开了,安茉的心里没有一丁点儿的眷恋和不舍得。
刘瑾说的没错儿,每个人都有好奇心,很多故事都是从好奇心开始的。安茉不是没有好奇心,她想问查范范是不是从小学毕业就混到烟花地?她也很想问刘瑾他和陈妍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很想问问铭洋是不是真的记得七岁那年的幼儿园?记得他从背后给自己的那个温暖的拥抱?问海峰为什么要那么执着的教她抽烟?问他为什么总是愿意躲在模糊的角落里,看似谁也没看,但总是在她出现的时候恰好的也出现在那里?她也很想问小仝妈自己是不是她生的,如果是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如果不是当初为什么要把一个不喜欢的孩子抱回家呢?
所有的一切,安茉都很想问为什么。她不问,就可以假装自己从来没有受到过伤害,就算真的有的伤害别人也不知道自己受到了伤害。一旦问了,伤害就会给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