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弃》百怜

4、斜晖

　　温暖的斜晖，透过半掩的窗扉，照到他身后的被单上。穿过他半透明的身体，虚无而梦幻的光痕残存在他腰间浑浊的颗粒上。
　　「我说……城沼。」羸弱的少年轻轻开口，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余下的日光没有丝毫被扰动，沉静地停留在原处。他想了想，刚欲开口重述刚才挑起的话头，就被金发的青年将主导权夺了过去。
　　「那天，也是一样的天气。」哲雄望着窗外几欲坠落的光芒，轻声道，「天气真好。」
　　温暖到让人微醺。
　　「啊……嗯。」蓉司微微眯起眼，蜷缩起自己半透明的躯体。
　　是啊，那天也是一样的天气呢。夕阳还未坠下，斜晖偷偷地钻进沾满肉片的教学楼里。他们牵着手，一路躲避着甩不掉的子弹，一头闯进了染满斜晖的天台。天红的像是被碰倒溢出的番茄酱。天边的火烧云仿佛真的被烧灼起来一样，燃烧着跳跃着，把两人紧系着的身体投射到宽阔的地面，逐渐拉长，直到黑的看不见。
　　「呐，城沼，我是个不合格的雌性呢。我好想帮你生下一个『孩子』，可是我已经……」蓉司叹着气，靠在哲雄的肩上闷声道。而后者撩拨了几下他柔软的黑发，凌厉的面孔上，唯有望着他的那对瞳眸漾满了温柔。
　　「我从未想过因此抛弃你。」
　　笃定的话语，反而让蓉司更加不安了。
　　「我是个大麻烦……明明好好地走不就可以了，偏偏要留下来。」
　　「我从来没有因此怪罪你。」反而无时无刻，不在感激着上天的宽厚赠予。还可以看着你的容颜，还可以感受到你微弱的呼吸。
　　蓉司一下子滞住了喘气声，进而温和地笑了起来。
　　夕阳还剩下了一个末端。「我想到天台去……」他这样对哲雄说。哲雄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牵起他尚可以摸到些许的手，打开房门向天台奔去。
　　蓉司被哲雄牵着，原本就体弱的蓉司渐渐感觉到了吃力。但他并不想停。就这样，看着哲雄宽广的肩背，恍惚中像是回到了逃命的那一天。每次看不见哲雄正面的时候，「这人真是可靠呢」，望着他的脊背，蓉司总会这样想。仿佛他的肩膀可以为他抵挡住任何风雨，可以纳下他任何欢乐悲伤。
　　他多么喜欢城沼。仿佛上辈子就已经注定了似的。
　　他已经满足了，可以如此自私地陪在他身边这么久。
　　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大地正在被落日的霞光轻柔爱抚。空灵的大地承载了天空多么多的温柔。从最高的塔尖到阴沉的巷落，无不享受着这斜晖的似水柔情。
　　拉着哲雄的手，站到最靠近太阳的地方。蓉司侧目望着哲雄，那坚毅的面庞被夕阳染上了一丝晕红。他和哲雄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但手却紧紧牵着，一如那日。他回过头去，看着自己逐渐淡下去的影子，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最后也能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让我今生能够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直到此刻，你仍然选择陪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了。

　　终于落日收起了她的红色舞裙，哲雄握紧了一直虚握着的拳。他看着蓉司最后一根黑发变成了晶莹的光点，俯下身去，在那虚空中印下一吻。

　　「晚安，蓉司。」

作者有话说

　　以上。微小的篇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