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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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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木徇倒有些手足无措了,他看着自己凌乱的睡衣,道:“我去换个衣服来。”
长安飞快的整理好画纸,摇头道:“没有时间了,你躺到床上去,这样就很好了。”
苏木徇依言退到床上,倚着枕头侧躺着,面向长安,一只手压在头下面,一只手随意的放在旁边,笑着看着她。这个时候的苏木徇,才像他自己,一个平和的苏木徇,不倨傲、不冷言冷语的苏木徇。
长安这时觉得下笔十分顺畅,一点没有阻塞,等到五更的时候,一张画已经完成。她长吁了一口气,仔细打量着这幅画,再对比着眼前的人。画中的人如眼前的人一样,含笑看着她,眼睛里满满的情感,能把她溺进去。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肯定,眼前的这个男人的确深爱着她。长安只觉得奇怪,怎么自己当初竟会怀疑他,怎么会以为他对她并不是真正的爱情呢。
苏木徇看着长安看着自己和画半天不动,做起来问道:“怎么,出问题了吗?”
长安抬头看着他笑道:“是的。
苏木徇要起来道:“我看看。”
长安却快步上前,把他推了回去,趴到他身上,朝他吻过去。
苏木徇推开她道:“我说过了,我不需要你的回报。你也不需要感激我,你上午也听到了,我帮你们是有条件的。”
长安把头贴在他胸口,抱着他道:“我没有想要给你回报。”
苏木徇低声道:“那你这是干什么?”
长安看着他,道:“还记得那次在伦敦画室的事吗?”
苏木徇别开眼睛道:“记得。”
长安道:“我当时十分的痛苦,心里非常恨你。这么长时间一来,我一直恨着你。不管你做了什么,只要想起那天,我还是会恨你。”
苏木徇鼻子酸涩,道:“对不起。”
长安摇摇头:“你不用说对不起,我已经不想恨你了,以后都不想了。所以,我想心甘情愿的和你在一起一次。这样,我对你就没有恨的理由。”
苏木徇捧着她的脸道:“你确定吗?”长安点头。苏木徇翻身把她压在下面。
直到晨曦一点一点透过窗帘洒进来,两人才意识时间的飞逝。
长安看到窗外明亮的日光,忙一把推开苏木徇,找到自己的衣服穿上。
苏木徇趴在床上看着她急匆匆的离开,他忽然想到“偷情”俩字,自己“嘿嘿”的笑了起来,笑的一脸的落寞。
长安在楼道上急匆匆的走着,只怕遇到什么人。好在一直等她到门口,都没有遇到人。
她正要推开门,却听得身后一个声音道:“你一大早跑到哪儿去了?”
长安吓了一跳,扭头见是陈捷,不由得有些心虚,道:“没去哪,到处走走。”
陈捷道:“我来这里看了好几次,都没有听到声音。我来看看你都准备好了没。”
长安忙道:“都准备好了,”又有些心虚,道:“还有一点东西没收拾好。”
陈捷看她有些奇怪,狐疑了半天才道:“那就好,我去看看大哥。”
长安长吁了一口气,推门进去。她房间里一片混乱,她昨晚找画具找的匆忙,偏偏东西又不在一起收着,现在满屋子扔的都是衣服。她匆忙把自己收拾了一下,换了一件衣服,蹲在地上开始收拾东西。
过了一会儿,房门响了,长安抬头一看,是苏木徇走了进来。她没有说话,低下头继续收拾。
苏木徇把她的画具放在旁边,也没有说话,只是蹲在她旁边帮她一起收拾。直到长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苏木徇才道:“我找好了船,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出国了。我母亲在这里整天胆战心惊的,我实在是担心她。”
长安沉默了一会儿,“嗯”了一声。
苏木徇拉住她的手,道:“安安……”
长安抬头看着他,他嘴巴张了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长安对他笑了笑,道:“谢谢你,你该出去了。”
苏木徇放下手,慢慢的走了出去。等他走出去,长安才无力的坐下。
到了中午,果然有一辆车开到院子里来,陈睿、陈捷亲自把陈兴的灵柩抬到车后面。他们兄妹三人扶着宛如坐上车,自己也坐上了上去,车就启动了。长安虽然有心里准备,却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开。她侧过头,透过车玻璃去看苏木徇。苏木徇却忽然跳上了车道:“我送你们出去吧,不然出了什么问题,你们不知道怎么处理。”
几人快出城的时候,苏木徇把衣服脱下来给长安穿上,又给她带上帽子,让宛如也穿上了男士的衣服道:“待会儿你们都别出声,等我来处理。”
到了城门口,苏木徇把一张通行证给日本兵看了。他们仔细的数着人数,盯着长安看了半晌,长安的心情也随着紧张起来。苏木徇表现的有点不耐烦起来,使劲拿回来通行证,看了那宪兵一眼。那人看了他一会儿,挥了挥手,让他们走了。一车人都舒了一口气。
大家一路无话,路上日本兵渐渐少了起来,到了密城,才看到中国的军队。
苏木徇并没有进城,而是顺着一条向北的路,走到了城外一处“望风亭”。几人下车之后,苏木徇介绍道:“我们约好了在这望风亭见面,对方应该已经到了。”
过了一会儿,远处来了两辆马车,还有几人骑着马过来。
苏木徇上前与对方交涉,然后招呼他们把陈兴的灵柩抬到了后面一辆马车上。苏木徇又拿出几件旧衣服来,递给长安道:“这一路上军队灾民很多,你们穿的寒酸些,也少被勒索些。”
长安分给大家穿上了。
长安和苏木徇面对面站着,却无话说,苏木徇帮她把衣服整理了一下,陈捷和陈睿宛如在旁等着。
那赶车的牛师傅却抬头望望太阳,道:“各位爷,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上车走吧,晚上还来得及进城,要不可要在外面过夜了。”
苏木徇抬头对他几人人笑道:“是了,赶紧回去吧。”又低下头对长安道:“快回去吧。”
长安跟着陈睿、陈捷上了车,朝苏木徇挥了挥手,牛师傅就赶着马车走了起来。长安只怕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便面朝前,盯着马车的顶端一直看着。
她感觉已经过了很久,还是忍不住推开马车的帘幕在车窗上向后看。苏木徇离他们已经很远了,但长安还是能够看到他一直盯着他们的马车看。
长安心内一动,大声喊道:“木徇……”苏木徇耳内远远听到她的叫声,忙拉了一匹旁边的马,便向他们飞奔而来,陈捷忙喊牛师傅停车。
苏木徇跑到了马车旁边,从马上伸出手,长安也伸出了手给他握着。千言万语哽在心头,两人只是用力的握着。
苏木徇心内如有针扎,握着长安的手不愿意放开。过了好久,他才哽着嗓子,对长安道:“时间不早,你们真的要回去了。”说完就撒开她的手,骑着马奔了回去,坐上车走了。
直到车的影子不见,陈捷才吩咐牛师傅赶车。
等他们回到家的时候,正是傍晚。时隔八年,长安回到陈府,百感交集。路上他们派人通知了陈兴的死讯,家里已经装点成了出殡的样子。刘氏已经哭死了好几次,陈老爷经历了这么多事,头发也已花白。
长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已经有些小的床上,想到再也没有李奶娘骂她不拖鞋就上床,怔怔发起呆来。
这个时候,房门突然被推开,长安恍惚中还以为是李奶娘进来了。等她面前的人说话,她才认出,眼前的人是绍宋。绍宋脸色有些苍白,神情也很萎靡。
长安上前道:“大嫂。”
绍宋抬起手,使劲给了她一个大巴掌。长安直接被打了一个趔趄。
绍宋冷笑道:“你竟然有脸回来。我宁愿你和陈慧之死在外面,死在日本人手里。”
长安看她歇斯底里的模样,心里十分难过,道:“大嫂,对不起,你若恨我,只管打我好了。”
绍宋咬牙道:“好一幅娇弱可怜的模样,怪不得能勾引那么多男人。”长安低下头,说不出话来。
陈睿本在自己屋里,听得这边的动静,赶紧过来。他拉住绍宋道:“你这是什么样子,让下人看到像什么话?”
绍宋冷笑:“你倒怕下人看到?你们当初做那般苟且的事怎么不怕被下人看到?”
陈睿也不多说,一把抱起绍宋,往自己屋里去了。绍宋一路上尖叫怒骂,长安又慢慢听到他们屋里传来的哭闹声和陈睿哄人的声音。
长安想起自己小时候也在那屋住着的情形,当真是沧海桑田。
陈兴下葬之日,吴家人也赶了过来。吴太太便着力开解刘氏,刘氏只是痛哭。
吴老爷也和陈老爷一样,满头的白发,长安发现他一直在看自己,便转头对他笑了笑。吴老爷找了一个无人的时机,递给长安一个盒子,转头走了。长安不明其意,回房打开一看,里面放了一些金银首饰,还有两根金条。长安吓了一跳,把这些东西拿出来,下面是一封信。
长安拆开盒中的信,信上只短短一句话:“愿吾儿一生和顺,衣食无忧。父未曾亲手教汝笔墨,听汝牙语,悔甚。”长安看着信,鼻子酸涩,抱着盒子发呆。
第二天,长安在院子里见绍清从假山背后出来,忙上前喊了她一声,绍清愣了一下,给了她一个僵硬的微笑,也不说话就走了。
长安正奇怪,却见陈捷从假山中出来,心内便明了了,上前笑道:“我道绍清魂不守舍的,果然是你这厮在搞鬼。”又挤眉弄眼道:“你人既然回来,还不向她提亲,更待何时?”
陈捷却摇头苦笑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长安又怎肯信他。陈捷便道:“果然没有苏木徇,你便有时间想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苏木徇啊,苏木徇,你到底在哪里。”见长安脸色不好看,才讨饶道:“我开玩笑的。哎,你别走啊,我真的开玩笑的。”
陈睿寻了个好时机,找了陈捷、绍元一起,把宛如的事婉转的跟吴老爷、吴太太说了出来。
吴太太听完了他们的话,猛地站了起来,倒把绍元吓了一跳。
吴太太颤抖的问道:“他们人在哪里?”
陈睿到外面把宛如请了进来。
宛如抱着阿南进来,阿南此刻已然开始牙牙学语,也不怕生,宛如把他抱到吴太太旁边,他便“咯咯”的笑起来。模样极似绍唐。
吴太太接过他来,抱着哭道:“我的儿……”陈睿知她已经认下了他们,才舒了一口气。
吴太太哭了一会儿,才抱着阿南对宛如说道:“好孩子,这些日子当真是为难你了。”
宛如流着泪,摇头道:“孩儿不觉得苦。”
没多久,吴家一家便带着宛如他们回去。
长安每天早上还是去找刘氏请安,顺便陪陪她说说话,让她不要太难过。
这一日,长安区给刘氏请安的时候,正好绍宋也在。刘氏便问她绍清的亲事如何,绍宋回道:“我母亲说是已经定下了,淮南的李家,世代行医的。”
刘氏道:“那也算是般配。”
长安吓了一跳,忙去找陈捷,陈捷正在房内收拾东西。
长安拉住他道:“你怎么还在这里无所事事的,我刚听大嫂说,绍清定亲了。”
陈捷拿起一件衣服放进箱子里,道:“我知道啊。”
长安拉住他叠衣服的手,道:“你知道还这么平静?”
陈捷叹口气,拉开长安的手道:“是我让她接受订婚的,这个结果是我最乐意看到的。”
长安惊诧道:“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两个简直把我搞糊涂了。”
陈捷道:“她上次来找我,你也看到了。她那次就是告诉我她父母要给她定亲,我对她说,我跟她不可能有结果,她应该早为自己做打算。”
长安摇着头,指着陈捷骂道:“我简直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们之间不存在任何障碍,如果你们真的在一起,两家人都会非常高兴。她都已经这么对你了,你怎么忍心说出那么让她伤心的话?”
陈捷叹口气道:“你不明白的。”
长安没好气道:“我当然不明白,大家都不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