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之长安》十四晓君

24、第 24 章

　　绍宋瞪他一眼道：“大哥，你也越来越不像话了。”绍唐拧了拧她的脸，道：“你嫁了人，越发的像个管家婆了！看来我不娶亲是对的，女人一结婚，当真可怕。”

　　吴太太笑骂道：“可又是胡说八道！你自己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哪家小姐瞧得上你！偏又编出这些歪理来。”她又让人喊了绍元、吴老爷，几个人到陈家这边来了。
　　吴太太近年来更加平稳，见到长安也不露声色，对刘氏道：“慧之他们三兄弟我常见，长安还是第一次看到呢，果真漂亮。”便拿出了一串翡翠的珠子道：“这个就当是见面礼。”
　　吴家兄妹颇为诧异，这串珠子虽不是价值连城，但也是吴太太首饰箱里颇有分量的一条了，绝对不是可以随手拿来当礼物的。

　　刘太太推辞道：“使不得，小孩子家，当不起这么贵重的东西。”

　　吴太太却道：“这些东西，原是给年轻人带着更好，我带着也没什么意思。”
　　说着，便拿到长安身边，比了一比，对刘氏道：“你看，长安带这条镯子是不是很好看？”不由分说，便给长安戴上了。长安推辞了一番，实在推不掉，只得戴上了。

　　一时宴席开始，吴老爷和陈老爷相携的走了过来。陈老爷便向长安道：“这是吴伯伯。”长安便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喊了声：“吴伯伯。”

　　吴老爷闪着泪花，点了头，抚着她的头顶，说了声：“好孩子！”便说不出话来。
　　刘太太怕他失仪，便打破僵局道：“快别站着了，大家都入席吧。”吴老爷便入席坐了。因是家人之宴，也不讲究席次，长安挨着刘氏坐了，陈捷挨着长安坐了。满满堂堂的一大桌，甚是热闹。

　　不久，陈睿也赶回来了。绍宋便奇道：“今天不是厂里有事，要很忙的吗？”
　　陈睿道：“本来要送一批货，临时取消了。”
　　绍宋便笑道：“如此最好。长安妹妹今天第一天回来，你若是不回来，这一家人真不圆满呢。”便吩咐丫头搬了椅子，放自己身边。

　　陈捷留意观察长安、陈睿，长安面无表情，一直低头着，连眉毛也没有抬一下。陈睿面色苍白，大汗淋漓，显得手忙脚乱，也不往长安这边看。他自己心里颇不是滋味。

　　陈睿坐好后，又重新开席。席间，绍清年龄小，好奇心重，便问道：“怎地姐姐那么小的时候，一个人出去留学的呢，回来也是一个人回来。”

　　陈家人呼吸一紧，都去看长安。长安笑了笑，道：“当初想去，便去了；如今想回来，便又回来了。”

　　绍清只觉得她说的深奥，再要问时，绍唐便给她夹了块鱼肉道：“你不要只顾着问问题，快吃饭，吃完了再聊天。”

　　吴太太便又问道：“国外的学校什么样子，长安学的都是什么呢？”

　　长安答道：“国外的学校和上海的学校也差不多，我在家中十分喜欢丹青，去了之后语言不通，学别的有些难，便学了画画。”

　　绍明问道：“丹青也用去外面学吗，难道英国人也用毛笔吗？”

　　长安耐心答道：“不是，我学的是另一种形式的绘画，使用一种专门的画笔画的。我带了画笔画板回来，你若有兴趣，我可以给你画一张。”绍明颇为兴奋。
　　一时吃完了饭，大家便坐在闲聊。绍明一直问画的事情，长安便对丫头道：“取我那个扁平的小箱子来。”
　　她拿出自己画的人物画给大家看，众人大多没见过这么西派的话，不免赞叹了一回。绍唐拿着看了一番，道：“画的当真不错。”
　　绍明便央求她赶紧给自己画画，绍清也央求她画一幅。吴太太便道：“长安刚刚回来，一定乏的厉害，让她好好休息几天，再给你们画吧。”

　　长安便笑道：“找一个好的晴天，到花园子去画，更漂亮些。”两姐妹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当晚，长安躺在房中，翻来覆去，只是睡不着。她心内十分痛苦，又不能让人瞧出来，强撑了这半天，此刻再也绷不住了。

　　陈睿心潮起伏，也是久久不能入睡，索性一直在书房看书。到了后半夜，绍宋便到书房寻了他，道：“夜深了，明日还要去厂里，早些睡吧。”陈睿只得随她到房里，睁眼到天明。

　　陈家二老房内，刘氏也在说道：“安安这一回来，会不会又出什么事端来？”

　　陈老爷抽了一口烟，道：“五年过去了，应该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

　　刘氏却道：“不尽然！这一日安安虽没什么异样，但这样反而让我觉得糟糕。以前这孩子想什么，从脸上就能看出来，现在我却一点也猜不透了。慧之更是麻烦！他这几年同宋儿感情并不深厚，从来没有这么早回来的。今日安安回来他就这般急匆匆的赶回来，我怕……”

　　陈老爷便道：“既然如此，你平常多留心一些，断不可让宋儿知道此事。”刘氏道：“我省的。”

　　第二日，阳光很好，长安早早起床，到花园里散步。花园里有一株很高的白玉兰，此时开的正好，芳香扑面。长安便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了，眯着眼睛，听各种鸟儿叽叽喳喳的，倒也惬意。

　　陈睿为工作方便，把陈家一层正对花园的一个房间做成了书房，那书房有一扇门，直通到外面的走廊上。里面还有一套小隔间，陈睿时常回来的晚，便在这里睡。
　　这天，陈睿一早便到书房看帐。他注意到长安出来，便也跟着过来，在她旁边坐了。长安感觉有人坐在她旁边，知道是陈睿，也不说话，一直眯着眼坐着。

　　陈睿低低的问她：“你在外面还好吗？”长安道：“好。”

　　陈睿道：“那齐家……”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长安过了一会儿道：“挺好的。”

　　陈睿又问道：“你在外面……还适应嘛？”

　　长安呵呵笑道：“很适应。你还记得吗，二哥给我买的那双高跟皮鞋，我刚穿的时候还崴了脚，现在穿着如履平地了，我以前怕吃药，现在一小片药片就搞定了……”陈睿沉默了。

　　此时，却听得绍宋在书房门口喊道：“慧之？”陈睿、长安一起回头看她，她便笑道：“原来你们两兄妹在这里说话呢，父亲喊你，你去书房一趟吧。”说着，向长安笑了笑。

　　陈睿点了点头，朝长安道：“你再坐会儿吧。”便跟着绍宋走了。长安扭过头，眼前慢慢的弥漫成一片模糊。

　　中午长安扛了画架，要给绍明、绍清她们画画，他俩很高兴的答应了。吴太太骂她们两个不懂事，说长安刚坐了几个月的船，累得很，应该多休息两天。
　　长安心里烦的厉害，闲着反而胡思乱想，便道：“我并不觉得累，我在船上一直没办法画画，再不画怕要生疏了。她们两个肯给我做模特，我求之不得呢。”邵明绍清便吐了吐舌头。
　　吴太太便对绍明道：“快要成亲的人了，还是这么没长大的样子。”绍清已经说好了人家，家人经常会拿来取笑。这一说，便把绍明说了个大红脸，只拉着长安快走。
　　长安便笑道：“画画很累的，先说好，不准叫苦。”两个人忙答应了。
　　长安让两姐妹在花圃面前坐了，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此时阳光正好，从她们的背后撒过来，身后的花圃里，各色的花开得正艳，身下的草也绿的可爱。两姐妹做了一个相依偎的姿势，笑的很开心。
　　这番美好的景象，让长安的心情也开阔了起来。现在是她决定回国以来，心情最好的时候。她只觉得灵台一片澄澈，稍微构思，脑袋里已经有了基本的构图。

　　她摆好了画具，下笔画的时候只觉得非常趁手，很快便打好了轮廓。因为眼前的颜色多，她便打算慢慢的来，直画到太阳西斜，这幅画才算完成了大概。

　　两姊妹争相来看。画布中，两姊妹在白云蓝天、鲜花绿草中笑的灿烂，背后的阳光给她们的脸庞镀上金色，一片的柔美。即使不懂西洋画，两人也被这画的景色惊呆了。

　　长安道：“这画我还要再完善一下，过两天再给你们。”之后几天，长安一直觉这画色彩有些不尽如意，便加以补充，因此很多烦心事倒也忘了。

　　一天，刘氏叫住她道：“你莫要整天在屋子呆着了，人都闷坏了。让你大嫂带你去看戏，顺便做两身衣服。”绍宋答了声好。

　　长安道：“正好我的画也好了，我拿着去送给绍明、绍清，顺便叫她们俩一块儿过去。”

　　陈捷正好今天不用上学，便走过来道：“四个女士去看戏，谁买单呢，不如我也跟着一块儿去。”

　　绍宋便笑道：“小叔要过去，真是再好也没有了。我这大嫂便在这儿谢过小叔了。”

　　陈捷打着嘴巴笑道：“正是，原该是大嫂出钱的，都怪我这张嘴。”

　　刘氏也笑：“说出去的话没有收回的道理。”

　　一行人便叫了绍明、绍清，坐了一辆汽车去了。绍宋领了刘氏的命，先带长安去做衣服，恰恰还是老九衣行。

　　绍宋道：“这家店，做得旗袍在上海是数得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