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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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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玄霄,你指的,是你?”紫英又一次发愣。
“明天,去通知他们,就在这儿。”玄霄走出亭外。
“你说的是真的吗?”紫英追出来。
“一时兴起。”他既不置可否又一语双关,“七夕,我陪你过了。”说罢笑出了声,大步走进房间。留下没有回过神的紫英:“玄霄,你说清楚!”
“我说的够清楚了。”之后传来一阵衣物的窸窣声,一个男子的身形捻灭了烛焰。
其实玄霄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刻意隐瞒这个事实以及与二人以往有关的所有。很可能只是想看看不一样的慕容紫英,再者,自己换一个身份生活也不错,不用顾忌师叔的架子,言而无忌。又或许,为了给他一个接受的时间,在他心中留一个不一样的自己?更重要的是避免自己对他的影响。八劫,不可能容易。
次日
玄霄在正厅的壁上张了一页纸,慢慢地写下基本的笔画字词。
“先生,我们识字的。”一个为首的孩子怯生生地说。
“好。”他的手一拂,抹去了纸上的字,写上《国风周南关雎》。
苍劲的字体,同他一样,宁折不弯。
玄霄不徐不疾地教着他们念句子,给他们释疑。
紫英在门口默默地看着。那个人侧坐在椅子上,指尖夹一卷略略发黄的古书,微昂的头透出一股隐含的骄傲,半恼半笑的唇角似乎永远弯弯勾起。阳光从窗口不大的缝隙中探进,均匀地铺在他的身上,将他本就修长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为何看到他瘦削的身形,自己会莫名的心痛呢?为何凝视着他的剪影,觉得好像与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合呢?
这个人,可能是他的师叔?又或许,不只是师叔这么简单?
“好了,今日至此,你们回去吧。”玄霄伸手松了松额角,闭目转身。
“先生告辞。”那些孩子们煞有介事地朝他做一揖,嘻嘻哈哈地推搡着跑出了门。
“慕容紫英,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玄霄走到他身边。
“没什么。玄霄,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找一个人。”
“为什么留下来?”
“等一个人。”
“是谁?”
“我最爱的人,男人。”玄霄看着他,嘴角又勾了起来。
紫英听了忽然觉得心里一紧。他顾不上什么礼数,脱口就是一句:“是谁?”
“我的师侄。他很迂腐。”玄霄玩味地笑着。
这个暧昧不明的态度让紫英很迷惑。
自己的师叔,他的师侄,世间竟有这么凑巧的事?莫非……但若真是如此,他不可能无动于衷。一定不是的,不然这么长时间过去,他应该早就与自己相认了。
怀着各异的心思,二人都在互相探听对方的态度。
“问完了?”玄霄注意到了他的黯然,“我也有些问题。为什么在这儿?”
“……在等一个人。我只记得当时我似乎经历了什么事,之后发现自己在这个镇上。我用身上的一些东西换了钱,置了这个房子。后来我发现我懂得很多,会铸剑,还会一些法术之类的。总之生活应该也算很宽裕。你呢?真是个教书先生?”
“是。怎样,慕容道长,你还肯留我吗?”玄霄一摊手,玩笑道。
“当然,即使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紫英认真地点头。
“你我的事,和那个人有什么干系。”慕容紫英啊,不知你明白那个人是谁的时候会作何感想,我很期待。
“……好。”紫英低下头,又没了话题。他知道玄霄很爱那个人,从玄霄提到他时微微上挑的眉眼,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是一种留恋,甚至于接近于一种难以名状的兴奋。不是他乡遇故知的激动,是对于爱人的一举一动的关注。“你可以给我讲讲你的师侄吗?”片刻后,紫英缓缓开了口。
“嗯?想听什么?过去?现在?将来?”玄霄走回桌边坐下,沏了杯茶。他觉得紫英现在的态度跟之前的他很像,明明在意,却故作忽略。明明好奇,却故作淡漠。
“……将来吧。”紫英犹豫了一下,毕竟开口揭别人过去的伤疤是不礼貌的。
“将来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玄霄吹开了杯中的茶叶,“我又不会法术。”
“你……”紫英才意识到又着了玄霄的道,随即不平地追问,“那现在呢?”
“我还在找他。”玄霄又回避了一下,“这么好奇?”
“不是……我只是……”紫英想了想,没办法解释自己此时的感受。
“你印象中的师叔呢?我想听听。”玄霄端起茶杯,举到唇边,不喝,轻嗅着茶叶的芳香,任凭那清灵的味道肆意氤氲。
“他……是个很优秀的人,然后……很英俊,穿一身白衣,棕黑的长发。嗯……他的性格,很……很疏狂,不喜欢被世俗礼法拘束,他……”紫英努力地回忆着,说着一些不成片段的描述。
“好了,可以了。”玄霄喝了一口茶,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冷漠的人,只是对外对内的表现不同罢了。“不早了,我回去了。”玄霄往外走。
“晚饭你还没有……”
回答他的是玄霄一阵爽朗中带有嘲弄的笑声。
夜很深了,玄霄依旧静静地坐在灯前。
最近太过于平静了。
不仅是神界的八劫没有动静,甚至连望舒除了照旧能压制阳炎外都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是他多心了?
不可能。
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安宁一样,玄霄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变数,巨大的变数。
慕容紫英还保留着灵力,这自然出乎他的意料。但他的魂魄被封在望舒剑中代替他成为剑灵,恐怕修为剩不下多少。对付常人可以,应付八劫……
八劫,到底仅仅是所谓何意?仅仅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吗?三吉三凶二中平,不应该一门都不启动。奇门遁甲,以吉克凶,以凶合吉,才能避过?
他没有退缩,只是第一次失去了目标。
车到山前必有路?看来真是应验了这句古话。
摊开纸,提笔写了一个“等”字。他等得太久了,琼华一十九年,东海整整一百年,现在又是遥遥无期的等待。但漫长的等待后,总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无论牺牲多重要的人。
这一次的代价,是什么?是否会让自己,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