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类》浮云寄

15、第 15 章

　　黑夜里的树林像有了思想的精怪一样摇晃着，好像随时会俯下身子抓走地面上的赶路人，那个纤细的身影在树稍下独行。碧绮紧紧抓住被风掀起的头巾，她的整个身体似乎要被这风给吹跑了。耳边哗哗响起地声音大的吓人，但她却一点也听不到，神情恍惚，脚陷进泥泞里，然后再吃力的抬起，刚下过一场牛毛细雨，现在停住了，风却越来越大。它穿进树稍的缝隙间想让所有的东西都在它的面前低下腰，那是自然的力量，是上帝之手借由它施展出来的。他在发怒是吗？碧绮浑身战栗，她失去了方向，在林间，在人世，都没有了方向感。这是从未有过的迷失，当她清醒过来时，她感觉到了。为什么面对他时，她不能这样思考，他阴郁的，寻找着她身影的眼神，让碧绮陷于绝境。好像她有义务必须让他有所依靠，可是为什么了呢？他离了她也一样能够生存啊，而且强大的超越人类。但是她就是能感觉到他的敏感与脆弱，即使是再强大的能量也无法摆脱灵魂深处的恐惧。艾德勒，他就是一个奇特而对立的混合体，强与弱，永生与孤单都在他的身上比例相等的体现出来。也许善与恶也是同样吧？
　　没有什么目的的？她就是要走出去，去寻找一个依靠，让她灵魂再次安宁的依靠，不是艾德勒，不是他。碧绮无法令自己放弃一切而跟随着他，心里永远存在一座屏障，它可以消失一会儿，但却永远存在，当那一会儿幸福愉悦过去之后，就出现了，压迫着碧绮，让她痛不欲生。
　　她已经陷的太深了。
　　艾德勒跟着彼德离开后，她拿出他为自己做的椅子，坐在上面摇晃着，身体上的感觉提醒着她，她成为了一个女人，害羞与惶恐，不只这两种，很多说不清的却令她心悸的感觉一起涌上来，她的心一直在问，后悔吗？你后悔吗？答案似乎就在嘴边上，却没办法说出来。
　　林子里起风了，旋转着发出可怕的动静包围了这间小木屋，吹开了紧闭的窗户，熄灭了烛火，在黑暗瞬间笼罩着这里时，她飞快地站起来冲出屋子，就像是有什么在呼唤着她，迫使着她离开，而她的意志顺从了这种召唤。实际上她也似乎预料到了，在艾德勒离开之前。
　　乌云聚集在一起遮蔽了月光，就像是永无止静的黑暗，开始吞噬，碧绮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在黑暗中寻找光明，她失落掉的光明。

　　彼德用一只手压着被风掀起的帽子，艾德勒走在他的前面，而且并没有骑马，每次当几乎看不见他的身影时，彼德催促着马往前紧赶几步就能看着艾德勒在离着自己一段距离处等着。彼德问他，你怎么可以走这么快？而得到的回答是，我还可以更快些。这对年青的夫妇在他的眼里就是个谜，来自一个他所不知道的世界，但是怎么说呢，彼德的世界统共不过这么大，他甚至都没看过所谓的大城市，没坐过用热气推动的车子。他可以在脑子里想往一下，却没有勇气走出去。
　　“玛丽！”艾德勒喊了声，彼德紧跟着也喊了声，都没有得到回答。
　　“天太黑了，风又这么大。”彼德掰断挡在眼前的一根小树枝，心里烦燥不安，“真该死！”
　　艾德勒的身影在远处，穿着白色的衬衣，像团白色的幽灵般，他望着林间深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彼德从马上下来牵着马朝他走过去。却看见艾德勒朝他抬着手阻止，“把马留在哪里，你过来，我讨厌马身上的味道。”
　　真是个怪人，彼德暗想。
　　当他走到艾德勒的面前，发现他的脸孔在黑夜中异常的白晰，几乎和他穿着的衬衫一样的白，只是肌肤呈现出很光泽的半透明质感，脸上的骨骼轻盈匀称，黑色的眼睛仿佛有团火焰在里面燃烧着，亮的吓人，同样也美的不可思异，似乎有魔法般可以摄取他人的灵魂。若是以身形而论，彼德要强壮的多，虽然他要稍稍比艾德勒矮小些，但他有结实的肌肉，用劲时可以像小山一样隆起。但是在艾德勒面前却让彼德觉得自己无论在哪方面都是个弱方，艾德勒那几乎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孔，缓慢而且看起来优雅闲静地举指都使他从心底里羡慕。甚至彼德觉得他能看出自己在想什么，无论是谁在他那双冷漠的眼睛下面都无处遁形。
　　“我建议最好是分头找，彼德。”艾德勒侧着脸语调轻柔，却显出很冷淡。
　　“这不是个好建议。”彼德说，“夜里很容易会迷失方向。”
　　“我不会的。”艾德勒的目光忽然扫过彼德，然后快速的移开，“你去那边找，我去相反的方向找。”
　　“听我说，夜里有野兽出没，艾德勒先生。”彼德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拉他的胳膊。
　　他的手刚碰到艾德勒的衣服，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了回来，使彼德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张大了嘴吃惊地望着艾德勒，一时间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艾德勒却像没什么事发生一样朝他微笑，然后走过来，停顿了下伸出手，“对不起，刚才我在走神，没伤到你吧？”
　　“没——有。”彼德站起来，艾德勒立刻收回手，他的举动让彼德摸不着头脑，“一点看不出来，艾德勒先生，你的劲儿真大。”
　　“哦，我以前学过摔跤。”
　　“摔跤？”
　　“那是一种类似角斗的技艺，在东方，太阳升起的地方，那里的人会这种技艺。”
　　艾德勒细长光滑的手垂在身体的两侧，彼德觉得那是跟握牌或是高脚酒杯有关，真难想像它们居然会练习过需要花力量的技艺。
　　“你去过那里？”
　　“是的，彼德。”艾德勒回答。
　　“你一定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
　　“是的，彼德。但这并不件值得炫耀的事，也并不一定是件愉快的事。如果你的灵魂是寂寞的，无论在哪里都不会改变。”艾德勒低垂下头，看起来带着些疲倦，声音也是涣散的，“骑上马朝那边去吧，天亮时我们在这里聚合。”
　　“好吧。艾德勒先生。”彼德朝他的马走过去，走到一半时他回过头来，“但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彼德看见艾德勒朝他挥挥手，乌黑的卷发被风吹的如波浪般起伏，他听不见艾德勒低声地说话，“在这夜里，单独和我在一起才不是个好主意。”
　　艾德勒饿了，彼德在他的眼里几乎是透明的，只看见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白色血管，里面流动着鲜美充满活力的血液，让他的吸血鬼牙根痒的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