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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定凉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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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盈一直都知道自己不聪明,在这一点上她从来都很有自知之明,她的那个智商,只能说,是平均线以上,精英级以下,木秀于林的那天不可能,认准一棵大树乘凉的话,倒是很容易就能和乐终老。但其实,这本身就是一种绝顶的聪明。
客栈里的梅花倾情绽放的时候,安盈,许褚一前一后的能起床了,随行大夫诊过脉无碍,私自跑出领地三个月之久的曹操终于能回家了。
此时距离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只剩不足半个月,车架要是快马加鞭,曹操还能赶得及回家过个除夕,然而无论是安盈还是许褚,对于快马加鞭的行程都不太适应,没办法,老牛拉车似的一天晃过一天,曹操就只能自我安慰好歹还有一个上元节。
但其实无论错过除夕,还是上元,对曹操来说都是无所谓的,能得到智取凉并二州的方略,就是错过十个八个新年,那也是不值什么的。
官道上,马车里,安盈手捧一盏清茶低着头,似乎若有所思,但其实只有安盈自己知道,她心里正有一万头草泥马,正炸营的四处尥蹶子乱窜。
想了一万种曹操会青睐她这个小人物的理由,却无论如何没想到这理由出自于一个才华横溢的诗人的天马行空,曹操用充满了抑扬顿挫的热情阐述了对安盈为他指点迷津的感激,同时又对诸葛亮躬耕南阳进行了无限鄙视——娶黄承宪之女利用岳家的势力在士族圈子里扬名实在是逊毙了,借庶民之口上达天听,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才是真本事啊。
安盈是面无表情内心抽搐着听完曹操的开场白的,在他口中,那是一个有着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有经天纬地之才却苦无报国无门,一腔忠义都付了流水,徒留满身奈何,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将她所著之安国方略隐藏于市井俚戏之中,把她与英主的相遇交给上天,于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天生我材必有用……这已经不是狗血了,这简直是——简直是,安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安盈嘴角抽搐道,“丞相实在是……太看得起我了。”
曹操正色敛装道,“夫人太自谦了。夫人高才,操虽不敢自诩明主,却也钦佩不已,望夫人不吝教我,操必以国士报之,如若他日违背此誓,操必遭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一席话说完,曹操固然是将来头上多了道紧箍咒,而安盈自己,已经被雷轰焦了。安盈简直想对着曹操大喊一声:曹丞相你太不容易了,你这是生不逢时啊,您这要是晚生一千九百年,脑补帝舍你其谁啊!
然而激动过后,安盈很快就冷静下来,无论如何,脑补帝脑补出来的假国士无双真玛丽苏姐,可是比蜀汉爪牙赵云之妻安全得多,况且有曹操的恶毒誓言在前,连带着后一个身份都多了重保护,那无论如何都是件好事。
想至此,安盈把已经冷了的茶盏放下,曹操马上伸手将其拈起,残茶泼于车外,重斟上一杯,恭恭敬敬递到安盈手中。
“……”国士待遇……
安盈勉力控制嘴角不抽,道,“既如此,容妾身想想。此计旨在令凉并两州内乱,削弱武威对周边地区的控制,进而使凉并两州百姓离心成一盘散沙,方便丞相个个击破——如此,丞相需派遣多个戏班同时入凉,分在不同郡县演出,挑起民众愤怒,同时另遣一妇,扮作蔡婆婆,唔,不成,蔡婆婆不能另遣,丞相手中定有早年潜伏于并凉州的暗桩吧,能否动用一二?”
曹操手捋美须,含笑点头。
安盈点点头,忽然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像在策划企业竞争文案?还是个黑企划。
“戏班每地每次演出,需在看客中置一二闲人,散布蔡婆婆真有其人,窦娥冤是有其事之谣言,并将张驴儿,无耻县吏一一嫁祸于凉州官吏身上,再将官吏与武威马家绑到一起……只是……这么一来,短则数月,长则数年,并凉才能收入丞相囊中啊……”
曹操大笑道,“孟德十年都等了,这样三年五载又算什么?况且马家油滑,这十年来,孟德苦无出师之名;今日得赵夫人一计,他日孟德便可兵不刃血收取凉州,比那刀兵一起,胜负难说,可不是好了百倍千倍?武威马家锦马超也是一员悍将呐!”
说着摇了摇头,脸上表情寂寥不已,安盈瞬间顿悟,曹操这是惜才症又发作了,前有关羽后有赵云……
安盈顿了下,饮过一口茶后漫声道,“我娘家姓安,赵氏一姓,丞相以后还是不要再提了。”
曹操先是是一滞,继而大喜道,“好,好,安夫人,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喜形于色,倒把安盈搞蒙了,她临时想到恢复本性,其实是不愿把赵之一字宣之于口,引来旁人不好的联想,曹操这么激动算个毛?!她却不知,寡居妇人主动恢复娘家姓,乃是放弃守节意欲改嫁之意。
回许昌一路行行停停,成日无事。越发临近年节了,路上行人俱是归心似箭,拍马急行,只曹操这一队人优哉游哉,身旁时有骑手匆匆掠过,倒也堪为一景。
马车里,曹操手指穿花蝴蝶似的在茶盏间盘绕,动作灵巧娴熟,浑不见武人的粗笨,看的安盈惊艳不已。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这里下了苦工,别的方面想要做出成绩就困难了,就如车外的许褚,也就是给人当枪使的命,盖因习武专注,脑袋里便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的缘故。然而曹操好像完全没有这个苦恼,他的政治,军事天赋是经过世事锤炼的,文学,书法更是在历尽两千年大浪淘沙后仍然异彩连连,除此之外,这些天安盈还发现,曹操的武功也很好,四十许的年纪,龙行虎步,大冬天里,打着赤膊与许褚晨练对打,线条漂亮的背肌汗水涟涟,半个时辰不见颓态,无论体力还是招式,绝非泛泛之辈。
现在这个天才穿着簇新的武士锦袍,又在她面前秀茶技……安盈此刻心中绝无崇敬之意,事实上,她只想把这只孔雀打出车去,太恨人了,此等人的存在,就是在凸显我辈的无能的啊。
曹操将用隔年雪水泡出的茶斟至安盈面前的茶盏中,温文笑道,“赏雪品茶,美事矣。”
安盈心中吐槽:雪你/妈/个/头,冻死老娘。一面搜肠刮肚,应和道,“瑞雪兆丰年,的确美事。”
曹操兴奋道,“夫人时刻心怀天下,真乃操之红颜益友,有夫人相助,何愁操之大事不成呐!”
安盈瞬间把嘴闭了。
雪落无声,远山处点点红梅,连天蔽日,近车里佳人含羞,虽是徐娘半老,奈何才华齐天,曹操是越看越爱,兼且马车外,许褚教导两个孩儿骑马射箭之声不绝,赵统赵广,俱是美玉资质,曹操是越看越爱,越想越美,假以时日,两子改诸曹姓,上他曹家族谱,承他曹操伟业,世间事,幸何如哉?!
车里车外,安盈与赵统赵广,齐齐哆嗦了一下。
曹操关切道,“夫人是不是冷了,孟德这就关窗。”
许褚漠然道,“武技一道,练得便是三九三伏,不如此,磨练不出铁骨钢筋,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