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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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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还是翘着二郎腿,一会看看天,一会看看忙碌的徒儿,心中欣慰,然而,那双苍老的双眸中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哀伤。
在晚霞中,老人开始唠唠叨叨地说起话来,有种誓不罢休的架势,从生活的琐碎说到二人的大事,再从鲜花历史说到了提香,说灵风谷的山、灵风谷的水、灵风谷的大水车、灵风谷的存在、灵风谷的由来,断断续续,不快不慢地说着……
坐在老人身旁的小榄月安安静静地聆听着,眉头时皱时而舒展时而困惑,她看着湖泊里的晚霞,沉吟片刻,放下鱼竿,闭上双眼,将头轻轻地搁在老人的手臂上,沉沉地唤了一声:“师傅”。
老人神情一僵,他低下头,看着枕着他手臂的小脑袋,看着看着,他忽然笑出声来,慢慢地放松了身体,他靠着小躺椅,摸着小榄月的发顶,喝着酒,吹着晚风,看着黄昏的霞光,眼角不知不觉地落下一行清泪。
夕阳中有歌谣在湖畔响起,伴随着花香的清风徐徐吹来,让平静的湖泊荡漾起了圈圈的涟漪,更是吹乱了师徒二人的发丝,小榄月至始至终都抓着老人的手臂,未曾松开。
那一年,她十二岁。
又是一年春,百花齐放,相逐争艳日,灵风谷内,一个身穿白色素衣的女子从屋子走了出来,右手抱着一坛酒,左手拿着一个包袱,看样子,似乎是要出远门的样子,她轻轻地关上屋子的门,转身向中心的那块花圃走去。
扒开娇艳欲滴的鲜花,花圃正中央显露出一座墓碑,女子蹲下来,将手上酒坛里的酒尽数地洒在了墓地旁,她抚摸着墓碑上苍劲的字迹,清冷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淡笑,仿佛风在低吟,水在轻唤。
随后女子跪在墓前,叩了三个响头,最后看了一眼墓碑,便起身离开,女子拿下了戴在头上三年的白花,脱掉了穿戴三年的白色衣衫,这一刻,她离开了生活了八年的地方,再次踏上新的脚程。
这一次,只有她一个人。
十一岁时的小榄月,长相清秀可爱,然而十六岁的楼揽月长相可谓普通非常,除了十一岁时留下的几分清秀,再无可取之处,如市井女子一般,平平凡凡,这样长相的人往人群里一站,压根就找不着影。
然而,如此普通的她还是被人跟踪了,从她进这座城镇开始,身后那人一直鬼鬼祟祟地尾随着,不远不近。
在这八年来,她出谷两次,一次是花酒出产的时候,师傅带着她在外行走了半年,按师傅的话来说,他们是出来试一试花酒的市场价的,价钱是试出来了,可是途中师傅却把酒给喝光了,于是他们无奈回谷。
还有一次是她进谷的第三年冬季,师傅心血来潮想去看雪,于是师徒二人出谷北上,玩乐半年再次回谷。
用师傅的话来说,两次的出谷,也算是行走江湖了,该学的东西都学了,该记住的东西也都记住了,对于被人跟踪这种事,两次出谷,师徒二人倒也遇上不少,原因很简单,因为师父携带的花酒太过吸引人。
所以现在,对于身后之人的跟踪,楼揽月并不陌生,她脸上毫无波澜,背着包袱,依旧无事般行走在大街上,视身后之人如无物。
天色渐晚,楼揽月抬头看了看昏暗的天,思索着她该是去野外搭棚还是住客栈,过去跟随在师傅身边的时候,两人住的皆是野外,可如今只有她一个人……所以她心中只是思索了一会便转过身,走进身旁的客栈。
因为是城镇的缘故,入夜的街市仍旧灯火通明,街上行人不少反曾,三五成群的牵手逛街,楼揽月站在窗前,看着繁华的城镇,思绪万千。
习惯了灵风谷中的安宁,楼揽月睡觉从来都不放多一个心思,所以当她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双手被绑,双唇被封,粗糙的布条堵着舌,异常难受。
她秀眉紧拧,冷冷地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跟前的一群人,看着那些嚣张的嘴脸,不搵不怒,眼神却冷漠至极。
面对楼揽月投过来的目光,许通明嘴角下意识地抽了抽,他从来没见过一个知道自己被绑架了的姑娘家在醒来后,不恐惧,不挣扎,不尖叫的,虽然她嘴里塞着布条尖叫不起来,但是该有的反应还是有的吧,可是这个人却没有。
她淡定的就像没有绑架这回事,许通明有些尴尬也有些恼怒,恼怒的是,他准备了一箩筐用来炮轰的话语,竟然发现全都用不上,在对方冷静而清澈的眼眸里,仿佛自己就是一个罪大恶极之人,不不不,许通明用力一摇头,猛然清醒了一下意识,不是仿佛,他就是一个坏人,彻头彻尾的坏人。
于是,他走上前,扬起手,向楼揽月的小脸抽了过去。
其实,对于抽耳光这样的事情,实属再平常不过,手扬起来,再打下去,便是一个耳光,可是许通明的手却扑了个空,耳边并没有传来意料中的声响。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不敢置信,身旁下属看到自家老大连打人都能打偏的举动让他们都好笑了起来。
除了许通明自己,没人发现其中的诡异,许通明也是身怀武功的人,他当然不可能知道自己打偏了,除非有一种可能,对方武功高强。
许通明的手不自觉地抖了抖,一个被绑了手脚的人都打不中,他无法相信那是自己,于是他不信邪从左边反抽过去。
这一次,他真真实实地看得非常清楚,他的手直接穿过楼揽月的脸,如同摸不着的实体,让许通明一阵头皮发麻。
这是一个武功在他之上的人!
可是又带着莫名的诡异,即使武功再高强,面对他的手的时,也不可能移动地如此快,那在他掌中透明的脸,仿佛幽灵一般不曾存在,让目睹一切的许通明一阵头皮发麻。
对于许通明的心理变化,楼揽月是不知情的,她只知道对方要打她,所以她躲了,如此而已,她从未有机会在人前施展过她的武学,她也未曾知道自己的师傅那一身武学,在当今武林是怎样的恐怖。
所以,她看着脸色越渐苍白的许通明,楼揽月脸上无丝毫变化,依旧清清淡淡,而这对楼揽月来说如此平淡的一切,在许通明看来,更是让他的脸上白了几分。
“臭丫头,难道不知道这是绑架吗?”不知道是恐惧占据了心里还是给予了力量,许通明壮着胆子恶狠狠地大喊了一声。
“所以?”楼揽月不以为意地瞄了他一眼,缓缓地开口。
这一次,许通明是真的怕了,双腿细细的打着颤,他脸色铁青地后退两步,而他身后的几个下属似乎也被吓得不轻。
被布条塞住嘴巴的人还能说出话来,如此邪气的事情,他们怎能不怕!
楼揽月不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用腹语说话,在她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要知道,这也是她过去每天学武的必修功课,正如先前所说,她从未在人前展示他的武学,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开口会给这群人带来这个结果。
屋里安静地只剩下这群人害怕的呼吸声,楼揽月扫了一眼他们,心中不甚喜欢,她低下头,被塞住的嘴唇擦过肩膀,一个借力,吐出了口中的布条,去掉了让自己难受的布条,楼揽月终于用嘴说话。
“告诉我你们绑架的理由。”平平淡淡的话语只是陈述事实,并没有命令式的口吻,楼揽月只所以打算开口说话是因为,从许通明脸色难看到后退之间,她看到了一个很镇静的人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对她的腹语,他只是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便再也没有任何表示。
她想,这个人或许跟这些人不一样,所以她开口了。
这一群被吓坏了心神的人,经楼揽月这么一提醒,猛然想起了此番的任务,许通明更是迅速地回神,镇了镇心绪,在看到楼揽月并未被挣脱的双手时,他再次胆大了起来,于是便恶狠狠地上前。
他恶狠狠地想着,只要牛筋绳没有被揭开,那他就什么都不怕,要知道,他也不是吃素的,至今被他绑来的人中不乏江湖女子,还不是被他修理得妥妥的。
“说,你身上的提香是谁卖给你的?”许通明很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更凶神恶煞一点,然而,经过方才的这么一吓,苍白的脸无丝毫的威严,反而多了几分滑稽。
“提香?”楼揽月一顿,从出谷以来她未曾想过自己身上的提香问题。“问这作甚?”说话的同时,楼揽月的目光却是落在人群身后的那个人,那人靠着门栏,目光无焦点,此人不起眼,却能引起她的注意。
幕后之人?还是……
“废话少说,赶紧交代,不然废了你!”
无论江湖还是市井,总是有些人好了伤疤忘了痛,之前还是一副吓破胆的人,现在看到没有危险了,再次狐假虎威了起来。
许通明其中的一个下属,抽出了袖里的匕首,晃到了楼揽月的身后,冰凉的刀面贴着她的小脸蛋,威胁着,也打断了她的思绪,不知道是否还对楼揽月仍有恐惧,拿着匕首的手露出了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对武器敏感!”
清冷淡漠的声音穿透众人耳膜,连空气似乎都凝漫着这种冰冷的气息,几人闻言皆齐头一震,倚着门栏的人也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