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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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关心的话里明显带着不满的情绪，但不管怎么样，他主动关心她，孟古还是觉得有些意外。她客气的欠身，回答说自己已经没事了。她本是出于礼貌，却不知她这般客气的模样叫努尔哈赤更加觉得气闷。
大约是因为隔了太久没有见面，所以她对自己猜这样客气吧。努尔哈赤想，她如今已经长大了，在这样多的人面前，面对自己这个未来的准夫婿，女儿家总是要羞赧一些的。他心念一转，便有了计较。
这个乌拉部的二贝勒不是说要和他们同行么？那正好，三位贝勒连同两位格格都是身份尊贵的人，孟古又与他有婚约，这么算下来，纳林布禄和金台吉便也是他的哥哥，东哥也是他的姐姐，于情于理，他都该亲自送他们回叶赫。
“你我之间，不要这样客气”，努尔哈赤温声说道，“你我既然已有……”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纳林布禄毫不客气的喝止：“努尔哈赤！”
孟古惊然望过去，不知道自己的大哥为何像是突然间动了怒。纳林布禄冷冷的接着对努尔哈赤道：“时辰不早了，料想总兵大人那里还有事情要做，你请回吧。”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的尴尬，努尔哈赤站在原地，心里因为纳林布禄的话堵得厉害，偏偏又发不出火来。于是生硬的顶了一句道：“总兵大人有令，让我好生护送两位贝勒爷及两位格格回叶赫。”
纳林布禄客客气气的拱手，拒绝道，“这里有我的侍卫、我们叶赫的骑兵，还有二贝勒带来的侍卫，就不劳动你了。烦请你回去替我谢谢总兵大人的美意。”
“这——”努尔哈赤还想说什么，金台吉上前一步，截断了他的话，“时辰确实不早了，大哥，我看咱们这就走吧。耽误了时辰，回头阿玛又要来派我的不是了。”
他们这都是怎么了！努尔哈赤恼怒的望着一行人越走越远的身影，心中憋屈万分。他自问自从相识以来，他从来没有也从来不会去招惹纳林布禄两兄弟，他对他们二人也从来没有任何的不敬。但是打一开始，这两个人对他明显充满了敌意。这究竟是怎么了！
他狠狠的将手里的马鞭摔到地上，溅起的尘土迷蒙了双眼，模糊间，他看到那泰和纳林布禄两兄弟谈笑风生，雪白的海东青也从马车里飞了出来，蹲在阿林肩膀上左瞧右瞧。隔得这么远，他似乎能听到孟古清丽如春雨般的笑声，似乎能看到她眉眼弯弯，嘴角尽是笑意。那样开心，就算他看不见她，但仅仅是这样想一想，也会觉得同样很开心。她仿佛有天生的魔力，可以将最畅快的快乐带给身边的人。只可惜，她从来没有这样对他笑过。
就算是那一夜，总兵府的花园里，他救下她的时候，她的笑容也淡得像是天边最晦暗的那一颗星子，夜色那样沉，几乎要瞧不见。
“大人，该回去了”，身边的侍卫低声提醒他。
努尔哈赤翻身上马，问道：“可知李公子现在在哪里？”他初入总兵府时，李如柏还是个没有官职在身的公子哥儿，就算后来他状元登科，受封了官职，总兵府里的侍卫、奴才们还是习惯性的称呼他“公子”。
“公子今儿个一早就回将军府去了，大人若是有事，只怕得往将军府去寻”，那侍卫答道。
努尔哈赤握紧缰绳，没有答话，纵马飞驰而去。
到了将军府，却被李管家告知公子不在府中，努尔哈赤迟疑了一下，说道：“那我在此处等着公子回来。”
那李管家原是在总兵府当差的，只因李如柏受了官职需得另行居住，李成梁不放心儿子，便派了老管家来，也是有个替他做眼线，盯着儿子不要胡闹的意思。努尔哈赤在总兵府这些年，和李管家也是极熟的。李管家见他有犹豫之色，便问道：“大人可是有什么急事？公子今儿个出门并没有说去哪里，也没有说何时回来。”言下之意便是倘若真的要这样等，也不知要等到何时去。
努尔哈赤摇摇头，不觉苦笑。他要等李如柏并不是有什么急事，只是昨夜他挡了他的剑，又拦了他去动那个阿林。早晨又听说总兵大人罚了跟随他的侍卫，以他对李如柏的了解，这件事，年轻气盛的李公子并不会轻易就放过。他心里有气不能和总兵大人吵，自然是另要寻一个出气筒。这一次，他努尔哈赤就是那个出气筒。
一直到了酉时，李如柏仍然没有回来，倒是李成梁派了人来传话。说总兵大人有事要见他，努尔哈赤随口问道：“什么事？”
“小人不知”，侍卫答道，“请大人速速回府。”
努尔哈赤无法，只得跟着他回去。正是日落时分，街上行人稀少，努尔哈赤拉着缰绳，心里算着这个时辰孟古应该已经回到叶赫了。乌拉部离叶赫还有不近的距离，那个那泰，应该会“恭敬不如从命”的顺势在叶赫住下吧。
哼，都说乌拉部的人最会做生意，性格也极为活络，依他瞧，不过是靠着巧言令色罢了！
他在总兵府前下了马，方要将手中的马鞭交给底下的侍卫，顶头就看见建州都督塔克世、塔克世的阿玛觉昌安从总兵府里出来，后面跟着大批的扈从。努尔哈赤心里一梗，拉着缰绳转过脸去，恭敬的垂着头。塔克世和觉昌安正在低声交谈，也并未留意到总兵府前这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有什么异常。
便在这时，有一个行色匆匆的侍卫从总兵府里跑了出来，见着努尔哈赤就在府门前，喜道：“大人可回来了，总兵大人连问了好几遍，大人快些进去吧，总兵大人在书房等着你呢。”
塔克世闻言，不觉微微侧目。他虽然是官居二品的建州都督，但是见着李成梁这个三品的辽东总兵，到底还是矮人一等。听传话的人话里的意思，塔克世觉得这个垂着头一脸恭敬的年轻侍卫应该是总兵大人面前的红人。既然是红人，他自然是要瞧清楚他长什么模样，为以后早作打算。
却不料那年轻的侍卫只是低低的答了声“知道了，我这就去”，便匆忙离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有下人们张罗着在府门前升起了两盏极大极亮的火红灯笼，仿佛只是烛火一晃眼的功夫，那年轻人的身影便已消失不见。
“走吧”，觉昌安见儿子若有所思的望着总兵府，说道。塔克世应了一声，走了两步，忽然道：“阿玛，你不觉得……方才那个侍卫，像是努尔哈赤吗？”
觉昌安一怔，下意识的也回头望了一眼，总兵府门前空荡荡的，只有守卫的侍卫站的如同标枪一般。觉昌安摇摇头，翻身上马，“你看错了吧，努尔哈赤怎么会在这里？”
塔克世笃定道：“我自己的儿子，我不会看错的。”
觉昌安脸色一沉，冷哼道：“亏你还知道努尔哈赤是你的儿子，八年前你若是真的拿他当儿子看待，也不会出那样的事！”
塔克世见阿玛动了气，忙道：“阿玛教训的是，是我的错。”自从八年前发生了那件事后，觉昌安每每提起便少不了要动怒训斥他。起初塔克世还辩解几句，但是随着两个儿子离家日久，那件事到底又被觉昌安调查了个水落石出，塔克世也知道是自己错怪了两个儿子。如今已是两个儿子离家的第八个年头，他派人寻找过，却仍旧是音讯全无。悔意和歉疚缠绕着他，除了认错，他已说不出别的话来。
虽然觉昌安否认，塔克世却仍觉得方才那个侍卫熟悉的很。他心里存着疑惑，回到住处后到底按捺不住，吩咐跟随他的侍卫去总兵府悄悄的探查。
半个时辰后，努尔哈赤从李成梁的书房里出来，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书房外的长廊上，见着他出来，那人恭敬的拱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努尔哈赤恍若未看到他一样，抬脚就走，那人紧跟着上前，低声道：“据小人所知，总兵大人并不知道公子的真实身份——”
努尔哈赤停下了脚步，“请你有话直说。”
“是、是，公子息怒，都督大人正在下处等您，请公子移步。”
“烦劳你转告都督大人，就说努尔哈赤还有公务在身，今日无法奉陪。”
“这……”，那人似乎早已料到他会这样回答，面露难色，“都督大人说，若是小人请不来公子，他便亲自来请……”
哪里是“请他”，明明就是在威胁。努尔哈赤转头狠狠的剜了那人一眼，冷冷道：“这样的戏码上演了这么多年，都督大人还没有觉得厌烦吗？”
那人素知他的脾气，见他动了怒，不敢再多言，只是站着不动。努尔哈赤一脸的厌恶，亦是不欲再多言。相持之下，听得书房里李成梁扬声叫着“来人”，终是努尔哈赤让了步，大踏步的朝府门外走去。
那人心里心里松了一口气，紧跟着他往外走。奈何努尔哈赤走得极快，待他追至府门外时，只看见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消失在夜幕里。他心里又是一紧，心说依着大公子现在的情况，今夜恐怕也又要吵个天翻地覆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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