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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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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东哥情不情愿,天亮之后,她还是要和哥哥们回到叶赫去。
一夜未眠,东哥看上去恹恹的,十分没有精神。纳林布禄仔细的嘱咐了兴尼娅一番,又叫金台吉骑马随行,时刻不离左右。抚顺城离叶赫并不算近,路上东哥若是觉得烦闷了,也可以和金台吉说说话。
其实早起的时候,纳林布禄本打算先瞧一瞧孟古的情况,再决定要不要启程。他去瞧孟古的时候,哈达齐正在服侍孟古梳妆。孟古从铜镜里瞧见大哥,笑着回头,“大哥来了。”
“不错,睡了一宿,脸色倒是好多了”,纳林布禄仔细的端详了她一番,笑着道。孟古笑盈盈的望着他,全然瞧不出有一丝的病色。这固然是因为她前几日所受的风寒并不严重,稍加调养便复了元。但昨夜那一场打斗中被剑气所伤的,可不是单单睡一觉便能睡好的。纳林布禄扫了一眼,只见阿林依旧沉默的立在一旁,微微垂着头,一脸的漠然。
纳林布禄心下有了计较,阿林既不邀功,他也并没有多提,只问孟古为何会遇上李如柏。
“碰巧遇上的,他大约是认错了人”,孟古道,“见着我就叫那齐娅,大哥,我听阿玛提过,那齐娅是图伦城尼堪外兰的女儿,前些年嫁给了总兵大人的儿子做妾,听说两人感情很是和睦,怎么如今……”其实哪里是听说,是上一世的她清清楚楚的知道。
“这是总兵大人的家事,大哥可就不知道了”,纳林布禄笑道,“瞧着你没事就好,待会儿陪大哥用了早饭,咱们就回叶赫去吧。”
孟古本打算再提一提东哥嫁给尼堪外兰这件事,转念一想,觉得还是回到叶赫之后和阿玛提这件事比较妥当。她心里仍旧想的是昨晚东哥和努尔哈赤在湖心亭的情形,觉得和尼堪外兰相比,阿玛应该显然更中意努尔哈赤这个女婿。毕竟将来的他,会是女真一族真正的王者。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阿玛早在七年前就看中了努尔哈赤这个女婿,也早早的为小女儿打算好了将来。
听说纳林布禄一行要启程回叶赫去,李成梁亲自送到府外,又派了努尔哈赤带亲兵好生送他们出城。昨夜发生的事李成梁没有提,纳林布禄也就闭口不言。他客客气气的道了谢,却连正眼也不瞧努尔哈赤。因为东哥心情不好,又不大愿意说话,纳林布禄怕姐妹俩同乘一车气氛尴尬,于是便安排了孟古和哈达齐乘另外一辆马车,如今和他一起走在前头。金台吉骑马和东哥所乘的马车走在后头,他因得了大哥的命令,时刻不离马车左右。
努尔哈赤的人马走在外围,他自己骑着马,不远不近的跟在孟古的马车左右。纳林布禄回头瞧他一眼,却并不说什么。努尔哈赤数次想要打马上前,哪怕是隔着马车问一问孟古是否好些了也好,终是得不到机会,只得按捺下性子,跟着队伍缓缓而行。
相比之下,阿林离孟古倒是更近些。往常海东青总是蹲在他的肩膀上,雪白的神鹰总是更惹人注意,以至于努尔哈赤始终没有仔细的打量过他。这次海东青陪在孟古身边,阿林一个人高坐在骏马之上,努尔哈赤打量着他,觉得这个人虽然总是一副冷漠的样子,但他冷峻的目光每每落在马车之上时,总是会和平时有那么一点点的不一样。尤其是,孟古今天的心情似乎很不错,清丽如春雨般的笑声不时的从马车里传出来,这个时候,从努尔哈赤这个角度望过去,阿林那平素刻板如一条直线的唇线似乎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
这个侍卫有问题,努尔哈赤在心里说道,他是孟古的近身侍卫,又帮她养着神鹰。日日面对着孟古这样一个好姑娘,他不信阿林会没有一丝护卫主子周全之外的想法。
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阿林微微侧头,目光却并未和努尔哈赤相交。只是垂着眼睛,神情变得一如既往的冷漠起来。
马车里的孟古笑盈盈的逗着海东青,并没有留意到始终离她不远不近的努尔哈赤。哈达齐瞧着孟古心情极好,便也来凑趣,“这小东西今儿个格外的听话,怪不得大贝勒送了格格那样多的东西,格格唯独最喜欢这一个”,海东青仿佛听懂了她的夸奖似的,咕咕叫着将小脑袋埋在了翅膀里,孟古笑道:“快别夸它了,你看,它都不好意思了呢。”
哈达齐端详着海东青,说道:“阿林待它真是好,格格您瞧,我觉得它又胖了些呢。”
孟古笑道:“准是这几日偷懒了,所以才长膘”。海东青仍旧埋着脑袋,只是听到她说这一句后底气不足的发出了微弱的咕咕叫声,大约是在表示它的不满。孟古爱怜的摸摸它的小脑袋,马车走得不算慢,荡起的风像调皮的孩子一样拂动着车帘。孟古不经意的抬头,瞧见马车外阿林端坐在马上的身影,侧脸一如初见时那样冷峻,她心里一动,嘴角笑意更盛。
初见阿林时,她其实并不喜欢这个少言寡语的侍卫。她本身不是一个沉闷的人,所以身边跟着的侍女大多是性格开朗的。像阿林这样沉默寡言三天不说一句话的侍卫,整个海西女真,大约也就只能找出这一个来。所以最初,阿林沉默寡言,孟古也不和他多说什么。
直到有一天,她不经意的夸了他一句,忽然发现以没有表情这一种表情示人的阿林脸上竟然泛上了一丝可疑的红晕。孟古觉得既意外又有趣,这才慢慢的和他熟络起来。
当真是和什么样的人呆久了便会染上什么样的性格,孟古想。当时她夸了他一句,他红了脸,连带着回话也有些不利索。如今哈达齐夸了海东青两句,这小家伙就埋头。真是有趣。
努尔哈赤将纳林布禄一行人送到了抚顺城外北去五里地外,纳林布禄勒住了马,回头客气的拱手道:“就送到这里吧,劳烦你向总兵大人转达我的谢意。”
努尔哈赤意识拱手,正要客气几句,却忽然听到了东哥的声音,“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应声回头,纳林布禄也有一丝诧异,回头望向东哥。车帘半卷,东哥一脸的憔悴,一双眼睛却隐隐透露出坚毅的光芒。“不要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她说道。
努尔哈赤道:“东哥格格放心,努尔哈赤一诺千金,答应格格的事,就一定会办到!”
努尔哈赤也客气的拱手,目光却掠过孟古乘坐的那辆马车。帘幕遮的严严实实的,他看不见她。
就算不为了别的,看在昨日他帮了她的份儿上,她也该出来说几句客气的道别的话吧。此时一别,她回了叶赫,日后再相见便不知是何时了。努尔哈赤犹豫着要不要借此机会同孟古说几句话,但纳林布禄显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一声令下,队伍缓缓前行。
却在这时,迎面来了一队人马,马蹄飞扬,架势十足。纳林布禄定睛一瞧,为首的一骑身着藏青色的袍子,高高的端坐在骏马之上,不是乌拉部的二贝勒那泰却又是谁?
“听说大贝勒今儿个出城回叶赫去,碰巧我也要回乌拉去,既然遇到了,不如做个伴吧”,那泰朗声笑道,打马上前。
乌拉部和叶赫部交好已久,纳林布禄更是经常奉杨吉砮之命前往乌拉,商讨两部通商事宜。听了那泰的话,纳林布禄笑道,“老弟这样说,我真是求之不得。”
金台吉也打马上前,老友相见,三人简单的叙了别情,那泰便问起了孟古,“孟古的风寒可好些了吗?”
“多谢你挂记着,孟古已经痊愈了呢”,金台吉笑着道。坐在马车里的孟古听到那泰的声音,掀起了车帘,笑盈盈的叫了一声“二贝勒”,道:“又见面了,二贝勒别来无恙?”
那泰细细的瞧了瞧她,看她脸色红润,精神尚佳,心知金台吉所言非虚。他这边与孟古寒暄几句,全然不管立在一旁的努尔哈赤脸上那隐隐显现出来的不满之色。
偏在这时,海东青又抖着翅膀飞了出来,准确的扎入那泰的怀里。那泰笑道:“孟古,你的神鹰跟我真是有缘。”
努尔哈赤想起那日阿林对它拔剑相向时,海东青那一副护着阿林的样子,心中更觉憋闷。瞧着如今孟古和那泰言笑晏晏,纳林布禄和金台吉这一对兄弟和那泰也是十分熟络,努尔哈赤当下也管不了那么多,径直走到孟古身边,问道:“昨夜受伤了吧,你可好些了吗?”
他这关心的话里明显带着不满的情绪,但不管怎么样,他主动关心她,孟古还是觉得有些意外。她客气的欠身,回答说自己已经没事了。她本是出于礼貌,却不知她这般客气的模样叫努尔哈赤更加觉得气闷。
便在这时,纳林布禄道:“起风了,孟古,你大病初愈,还是快些回马车上去吧。”那泰接口对孟古笑道:“马车虽然舒适,但一路上到底无聊。我在茶馆里新听了几段有趣的故事,你若是在车上觉得闷了,我讲给你听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