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叶赫那拉》易嘉禾

11、湖心亭

　　“你若是不怕吵醒她的话，就尽管动手。”

　　努尔哈赤的声音压得虽然低，但自有一股凌厉的气势在。他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床榻上睡得正熟的孟古，像是根本不关心那就搁在脖颈间的、削铁如泥的寒剑。

　　阿林没有动，努尔哈赤轻笑一声，用手指将那剑刃往外一推，长剑顺势滑落。指尖传来轻微的刺痛感，血珠迅速地冒了出来。

　　阿林冷冷的盯着他，仍旧是一言不发。努尔哈赤走到他身边，眼神里含着轻蔑的笑，“我不过是来瞧瞧她而已，你用不着紧张。这样舞刀动枪的，叫大贝勒知道了，倒要闹出误会来。”

　　阿林眼神一冷，努尔哈赤已经大步离开。

　　长剑回鞘，阿林转而瞧见搁在床榻边的帕子，又瞧了瞧眉心微蹙的孟古，犹豫了一下，转身去叫哈达齐进来。

　　不多时，纳林布禄也过来了。见孟古仍旧睡着，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并没有发热，他便放下心来。嘱咐哈达齐和阿林好好照顾孟古。

　　这样喝了药发了汗，到了第二日的时候，孟古已经有了些精神。正是夏末秋初的时候，天气还有些燥热。她这样在屋子里闷了两天，微觉无聊。纳林布禄不许她出门，她也只好在屋里闷着。一直到了黄昏时分，孟古始终有些闷闷不乐。正好阿林要带海东青出去遛弯，孟古便求了纳林布禄，说想要一起去逛一逛。

　　纳林布禄十分犹豫，孟古此番染病本就是因为着了凉，若是和阿林一道出去，又是骑马又是遛鹰的，出了汗被风一吹，病情难免会反复。但瞧着孟古实在无聊，便笑道：“先前在叶赫的时候，你天天出去遛鹰，还没遛烦吗？这样吧，既然来了这抚顺城，大哥叫人陪你在这城中逛一逛，你看好不好？”

　　孟古知道这是大哥的让步，也只得点头答应了。黄昏时分行人本就稀少，更别论那些商家店铺。孟古觉得无趣，略微走了走便回了总兵府。

　　回到房中才发现纳林布禄不在，侍卫回说大贝勒去向总兵大人辞行，吩咐说若是小格格回来觉着饿了便先用饭，不必等他。孟古却是不太饿，转念想到这两日没有见到东哥了，便去瞧东哥，顺道瞧一瞧二哥。

　　不料东哥并不在房中，连金台吉也不见人影。孟古有些奇怪，问侍卫道，“我二哥和姐姐去哪里了？”

　　那侍卫回道：“东哥格格说在屋子里闷得很，二贝勒便说要陪东哥格格出去走走。”

　　孟古追问道：“他们去了哪里？大哥不是不许东哥格格出去吗？”

　　那侍卫回道，“二贝勒说，他们并不出府，只是在这府中随意走走。属下等也派了人跟，想来就在这不远处吧”，他说着抬起了头，四处瞧了一下，忽而面露喜色，抬起手指着东面道：“小格格您瞧，那不是东哥格格吗？”

　　孟古顺着他的手指一瞧，果然瞧见湖心亭中有两个人影。其时天色渐渐变暗，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洒在湖面上，泛着细碎的金色波光，半边天空都被映成了暖洋洋的橘黄色。隔着大半个水塘，她瞧见有一个男人背面而坐，隔得太远，瞧不清那人到底是不是她的二哥。但坐在她对面的，一定是她的姐姐无疑。

　　“哈达齐，咱们也去瞧瞧”，孟古颇有兴致的说道。

　　努尔哈赤和东哥坐在湖心亭中，两人俱是无话。自打东哥、金台吉和孟古都住到这总兵府后，李成梁便派了他来护卫他们的安全。这两三日来，努尔哈赤就在这附近走动，只是再也没有去瞧过孟古。他的直觉告诉他，叶赫的大贝勒似乎很是不喜欢他，而孟古身边的那个带鹰的侍卫阿林，也似乎总是对他充满了敌意。他为了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每日里只是尽职尽责的巡防，其余的事，一句也不多问。

　　今日在这里碰到东哥格格，则是纯属巧合。听闻这位东哥格格貌美如花，整个女真族的男人都为之疯狂、为之倾倒。她又是叶赫当家人杨吉砮的女儿，身份尊贵，但努尔哈赤瞧着，这位东哥格格似乎并不开心，自打住进总兵府，她便总是这样一副眉目含愁、心事重重的样子。

　　甚至，他不曾见到她笑过。

　　这让他想起了古时候的一个美人。褒姒。也是个绝世美人，也是不爱笑。周幽王为了博得美人一笑，不惜以烽火戏诸侯，最后虽然瞧见了美人的笑脸，但也因此亡了国。为了博得美人的欢心所付出的代价，委实太大了些。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夕阳吻上东哥的鬓角，她的侧脸也变得柔和起来。这样一位冰山美人，初时可能会叫人觉得有趣，但时间久了，那因为留恋美貌而生出的耐心会渐渐消耗殆尽，没有人会愿意长久的对着一个不说不笑的冷美人，他也一样。努尔哈赤喝尽了手中的那杯茶，打算找个借口离开。

　　幻觉般的，他在将要起身的时候听到了她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像她的人一样。东哥问他，“你有喜欢的人吗？”

　　“自然有”，开口就是这么一句问话，努尔哈赤微觉意外。

　　“如果有一天，有人逼着你娶一个你不喜欢的人，你会反抗吗？”

　　“那要看是怎么样的人，如果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我自然会娶了她”，努尔哈赤顿了顿，又补充道，“更何况，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因为这句“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东哥终于看了他一眼，也露出了一个笑容。不过那笑容极淡，弯起的嘴角带着深深的讽刺，“是了，男人从来不会嫌自己的女人少。看来跟你说这些是没有必要的，你完全不明白。”

　　努尔哈赤伸手拿起那已然空了的茶盏，在手里把玩着，说了四个字，“愿闻其详。”

　　“我阿玛要把我嫁给图伦城主尼堪外兰，他已经有了六个妻子，孩子个个都比我大。”毫无征兆的，东哥忽然开口，讲起了她自己的事情。“你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可是面对一个和我阿玛年龄一般大的男人，除了该有的敬意和尊重，我想我不会爱上他。”

　　“所以你就离家出走，想要逃到中原去？”

　　“是的。只差一步我就可以走了，不过被你抓了回来。”

　　努尔哈赤轻笑道：“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话，我很抱歉。但将你请回来的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别人。大贝勒求到了总兵大人这里，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话虽这样说，他心底到底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但是倘若她真的就这样逃走了，叶赫会有麻烦，总兵府也会有麻烦。

　　东哥将脸一扬，似乎并没有怪他的意思，“我知道，所以我乖乖的跟着你们回来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努尔哈赤不想继续方才那个抓人与被抓的话题，转而问道。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个绝色女子绝不会乖乖的嫁给尼堪外兰，这次逃不了，不代表她下次不会逃。

　　“我打算怎么办？”东哥的声音低低的，自言自语般的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天色已暗，有掌灯的侍卫点亮了挂在八角亭上的琉璃灯笼，风吹过，灯笼轻轻的摇晃着，连带着里头的烛火也左摇右摆的，像是不能被自己掌控的命运，随风飘摇。

　　“我还能怎么办呢？这次回去，阿玛若是执意要我嫁给尼堪外兰的话，我也只好——”蓦地寒光一闪，努尔哈赤本能的抬手去挡，闪着幽幽寒光的匕首脱手飞出，钉子般没入红色的廊柱里。

　　“格格，您要做什么！”东哥的侍女兴尼娅惊慌失措的喊道。

　　守在湖心亭的侍卫乍见这般变故，一个个紧张的如今大敌。倘若这叶赫的东哥格格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寻了死，那么他们的下场便是去陪葬。好在他们的首领努尔哈赤眼疾手快，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你没事吧？”努尔哈赤问道。有侍卫拔下了匕首交到了他的手中，努尔哈赤刚要接过来，却不料被打落了匕首的东哥并不死心，伸手就抢。

　　纵然她有心要抢，又哪里是努尔哈赤的对手。努尔哈赤一脚踢在那侍卫的腕骨上，匕首在半空中打了个回旋，落入了努尔哈赤的手中。

　　“还给我！”东哥气急败坏的大声道，隔得这么远，孟古依然听得清清楚楚。

　　“还给你可以，但你不要再做傻事”，努尔哈赤慢慢的将匕首递过去，又补了一句，“至少，在这里不可以。”

　　“不用你管！”东哥接过匕首，扬手就刺。被努尔哈赤眼疾手快的捏住了手腕，只微一用力，东哥便痛的蹙了眉头。只听努尔哈赤道：“我是不想管，但你若是在总兵府出了什么事，整个辽东都不会安宁。”

　　“格格，咱们不过去吗？”哈达齐奇怪的问道。东哥格格就在湖心亭里，自家格格却为什么不肯在多走一步，只是站在这里呢？

　　孟古的眼神暗了暗，转身道：“这里风大，咱们还是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