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同]不可思议的变态》花一又

57、【七】审讯报告

　　银很难详细描述那天所有的过程。
　　一定要说的话，揍敌客的家规和审讯原来有那么一套完整的步骤，不仅仅是疼痛感，而是遵循着程序一点点被捏碎灵魂，看清楚，再重新拼起来的过程。
　　时间被拖沓得极为漫长，漫长到银脑海里甚至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家庭作业——《揍敌客审讯过程参观报告》。
　　银在想，不知道那天为什么会突然安排这个活动了，她和戣以及其他几位可以省略的揍敌客被拉进了揍敌客的审讯阶段中，那次审讯的貌似是一位敌对组织中层管理对象。
　　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非常清晰的回忆起那次家庭作业的内容了，也不知道如果伊尔迷知道自己脑海里是这些东西，不知道动作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轻柔——
　　【在参观审讯室的过程中，我深刻地感受到了审讯工作的严肃性和复杂性。审讯室的气氛让我感受到了紧张和压力，同时也让我对审讯工作的重要性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审讯室里一般都很昏暗，但属于伊尔迷的空间更加空挡，甚至找不到现实世界可以恰当形容的比方，银觉得这里像一个金属质感的魔方，明明四面都有空间，却无形中像存在在其中的生物压来——
　　“呼吸。”
　　她心想。
　　她应该是在呼吸着的，可是又觉得自己冥冥之中好像已经忘记呼吸了，大概有几十秒的样子，她才感觉到一股念能力强行冲破了她的鼻腔。
　　是伊尔迷的手放在了她的脖颈上面。
　　“呼……”
　　空气中充斥着对于揍敌客来说过于杂乱的呼吸声。
　　不得不承认，伊尔迷本来也应该专心致志的考核，或者说拷问，但他的确不够专心，于是在这片空间中，审讯者和被审讯者都在走神。
　　【首先，我认为审讯工作需要严谨细致的态度。（就像伊尔迷大哥那样）（删掉）在审讯过程中，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因为任何一个细节都可能成为突破真相的关键。伊尔迷在看嫌疑人的眼睛，这很专业，审讯人员需要具备高度的责任心和敬业精神，认真对待每一个嫌疑人。同时，他们还需要有专业的道具和过硬的心理素质，才能够准确地判断嫌疑人的供述是否可信，是否有其他隐情。】
　　一场审讯有很多方法可以使用。
　　规训行为的电流，改变记忆的药剂，或者更多用来教育幼崽的刑罚。
　　但这次，伊尔迷拉掉了电闸，关闭了刺目的电源，玻璃柜里颜色各异的灯光也一点点熄灭，只留下了操作台前温和的光芒，和他手上一根银色的针。
　　甚至这根针对于他而言，也远没有扎在自己身上的那么吓人，只是一根细长的，注射器一般尺寸正常的针，只不过对于一些无事生非的幼崽来说，还带着一点威慑和恐惧。
　　她害怕针么？伊尔迷已经记不清了，也无从判断，被审判者的瞳孔渐渐放大，既不挣扎也不躲避，只是怔怔地看着他把针头在无色的液体里浸泡了片刻，然后朝着她的额头靠了过来。
　　像是一只温顺待宰割的小动物。
　　即使是这样无趣的猎物，揍敌客也从来不会犹豫，它们深知任何一秒带来的都是变数，无论是示弱的还是真的走投无路的对手，不需要过多考虑他们的想法，只要终止，做出揍敌客想要的结果就行。

　　但在最后一秒银轻微的挣扎中，伊尔迷住了手。
　　她还没有开始，仅仅是进入审讯室就已经开始意识模糊了。
　　她的精神状态似乎比普通人还要差，混乱无序到像在生病。
　　这也好解释，念能力一直失控，特质系又危险得过分，导致她常常就没有理由的陷入昏睡当中。
　　在哥特拉斯没有任何阻碍将她抱走，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伊尔迷，她熟睡的程度其实已经让人意识到，某种程度上她并没有完全康复。
　　所以连手上给婴幼儿使用的针也显得过分了起来。
　　那只没有感情的、从不犹豫手中的针轻轻收回，叮落在了地上。
　　最后没有温度的手变以探测温度的姿势放在了她的额头。
　　——稍微有点发烫。
　　不过她从来，体温就比别的高一点。

　　严酷的审讯过程最后只留下了一点点透明无色的药剂，顺着嘴角被喂了进去。
　　吃不死。
　　伊尔迷在心里想。
　　在揍敌客伙食这么多年，就算抗药性再差，这点也几乎无害了，只是她总是在瞎吃，训练得又不好，所以才会没办法把握。
　　甚至还带着一点镇痛的成分，所以她喝下去之后，面色还缓和了一点。
　　不太确定这样的剂量会在她身上发挥什么样的作用——

　　放松下来的银，开始将脑海里的东西喃喃呓语了出来——
　　那篇写的很差的小作文继续道。
　　【其次，审讯工作需要耐心和毅力。审讯工作往往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而且需要面对各种困难和挑战。在面对嫌疑人的沉默、否认、撒谎等情况时，审讯人员需要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不被情绪左右，不被外界干扰，坚持不懈地开展工作。同时，他们还需要具备灵活的思维和敏锐的洞察力，以便应对各种复杂的情况。】
　　嫌疑人在撒谎。
　　不是刻意的歪曲，也没有保持沉默，是富力士非常擅长的那种逃避，是你要她对你口吐爱意，她却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的那种古怪又让人无法招架的举动。
　　所以哪怕有药物的加成，连揍敌客的审讯也不足以让她坦诚。
　　她不回答问题，她背诵着自己的作业。
　　【最后，我认为审讯工作需要尊重家规和人权。在审讯过程中，审讯人员需要严格遵守揍敌客的规则和程序，尊重嫌疑人的合法权益和人格尊严。他们需要以事实为依据，以规则为准绳，不偏不倚地进行工作，确保公正、公平、公开地处理每一个案例。同时，他们还需要关注嫌疑人的心理状态和情绪变化，及时给予必要的关心和帮助，避免造成不必要的伤害和痛苦。】
　　这段背诵得更加清楚，伊尔迷甚至觉得她在人权那里重点强调了一下。
　　似乎有些心虚，她停顿了片刻，但还是再次强调了下人权的重要性。
　　但凡她能睁开眼睛。
　　就会看到伊尔迷托着下巴盯着她，一动不动地看着。
　　【总之，这次参观审讯室的活动让我深刻认识到了审讯工作的重要性和复杂性。我对审讯人员的工作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和认识。在未来的学习和工作中，我将努力提升自己的综合素质和能力，为揍敌客的工作贡献自己的力量，报告完毕。】

　　银记得那是一个夏天。
　　参观的过程很突然，银隐约记得，是因为伊尔迷回来了，而伊尔迷的审讯极具有价值，于是所有的幼崽在瞬间被集合到了训练场地，被要求参观并完成一份八百字的心得报告。
　　她们到的稍晚，已经不是过于限制级的画面，加上那时候的银作为编外人员完成作业本来就随意，比起认真的参观，她更多的心思放在了怎么去构思今天这篇突然出现的额外作业。
　　所以她并没有看清楚伊尔迷那天的具体动作，只看清了他的背影，以及他结束后落在门口幼崽身上的那些目光。
　　可能是因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更有压迫感，所以银虽然没有好好参观审讯，但的确认认真真、真情实感地完成了那份报告。
　　并且还非常期待地，把报告交给了上去。

　　结果银并没有合格。
　　她有点泄气地拿了鲜红的作业回来，摊在面前研究了一下，和身边的戣探讨。
　　“哪里写得不太好？”
　　虽然没有仔细看过程，但是她写的却很用心。
　　并且结合了揍敌客的理论，从心理学和管理学的角度仔细思考了下文章的深度。
　　这算得上是她少有的逻辑通顺、语序无误的小作文了。
　　“大概是你没写到八百字。”戣看了一眼评价道，她看了下批改字迹，“伊尔迷大哥改的，一眼就能看出没写满。”
　　“所以大哥评价标准，字数写满比感情充沛更重要？”那个时候的银还在努力消化着各个阅卷者的偏好，对于不常出现的伊尔迷尤其不了解。
　　“也不是。”戣想了想回答，“只是，他不太能忍受明晃晃的错误。”
　　伊尔迷是不允许偏差出现在自己眼前的。
　　更何况是那么肆无忌惮的偏差。

　　她应该是犯了一个很明显的错误。
　　银在心理自我批判道。
　　所以她才会又落到了伊尔迷的手上。

　　等她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全身湿透地躺在金属的台面上了。
　　身上盖着伊尔迷的衣服，他换上了常服，头发很柔顺的帖了下来，正在脱掉手上的两副手套。
　　和在外面的时候很不一样，但更接近于银对少年伊尔迷的印象。
　　接受过伊尔迷审讯的人有很多种状态，但即使是奇犽，展现出的也是一种近乎警惕的戒备，但银的反应果然出乎意料。
　　她在漫长的审讯过程后没有瞬间的瑟缩和迟疑，就扑到了伊尔迷的跟前，问道。
　　“我过关了吗。”
　　她的眼睛凑得很近，里面装满了那种伊尔迷曾经试图怎么样才能熄灭，却发现也许根本没有熄灭式的亮光。
　　他们的鼻尖很自然地贴近，而因为兴奋银并没有意识到要后退，所以他们就自然而然地贴到了一起。
　　银吸了吸鼻子，才后知后觉地觉得有点疼，于是她又伸出了自己的手。
　　伊尔迷很顺手接住。

　　家庭医生推门进来的时候揉了揉眼睛。
　　如果只是捏住手腕的话还可以理解，但是他没看错的话，伊尔迷少爷应该很自然地吹了吹。
　　不评价银.富力士随便信任地摊开伤口给别人看的动物行为，就从这一幕温情脉脉，似乎是世界上最和善的大哥的形象，就足以让家庭医生失去语言功能了。
　　“劳驾，让一让。”他道，“我要判断一下伤情。”
　　不是为了致命的测试，自然有人善后，家庭医生手上散发出念在银身上游走了片刻，做出了初步的判断。
　　不是很严重，不过：“伊尔迷少爷，您需要暂时回避一下。”
　　“怎么了。”银有点紧张地直起上半身，“我得绝症了吗。”
　　“……”家庭医生沉默了片刻，说道，“只是有一些保护条例。”
　　“哦。”银舒了一口气。
　　但伊尔迷并没有离开，他只是稍微让出了一点距离，然后环抱着胸，看着他们的方向，示意他们继续。
　　保护条例似乎对于制定条例的人毫无约束力。
　　家庭医生只好失语了片刻，按照流程问道，“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报警？！”
　　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银惊讶得瞳孔放大了片刻。
　　“虽然没有任何外伤。”家庭医生推了推眼镜解释道，“但伊尔迷少爷给您用的剂量，已经超过未成年的标准了呢。”
　　计量就是标准，规则就是判断标准，虽然不是很想牵扯到复杂的关系中，但作为医生的敬业，他必须要明确指出——
　　“你还没有成年呢，银。”
　　所以有严格的保护条例保护她的权益。

　　“我成年了！谢谢。”虽然根本没能出席生日宴会就被伊尔迷绑走了，但从时间推断，几天时间肯定过去了，所以她的十八岁理论上来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酷酷戮山也才会出现这么大的变动情况。
　　陌生的条例、陌生的关系、时效过去了，她开始不知道该怎么定义。
　　之前也没有发现那张协议这么重要。
　　如果知道有一天会失效的话，也许她会仔细看一下有没有有利于自己这种情况的条款的。

　　“啊，那确实是这块地方的风俗，一出生就算两岁的奇怪算法。”医生解释道，“不过从整个大陆法的实足年龄来算的话，银小姐，你还没有成年哦。”
　　医生给完全没有法律概念的幼崽弥补了下知识。
　　银的重点却完全错了，这一句之后，她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竟然是，如果法律意义上还可以这样算的话，那么作为法律合同的一种。
　　她和伊尔迷的关系，和揍敌客的关系，还没有中止。
　　伊尔迷应该是清楚的，所以他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的表情。
　　银却犹犹豫豫地向倚着门的伊尔迷确认，“监护人？”
　　“嗯。”他的回应给了她肯定的回答。
　　银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一句嗯中心情变得很好了起来。
　　好像突然就有一条纽带重新把她和伊尔迷捆绑了起来，很安全。
　　银享受了片刻这种安心的氛围，但突然，一股非常强势的气息突然出现在了这片空间中，她几乎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伊尔迷已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离了她的视线。

　　在银看不到的门外的阴影里，那是非常不留情面，重重砸在墙上的力量，巨大却沉闷，没有发出能被银察觉到的声响。
　　紧接着，被阻隔的房间里，银只听到了熟悉的、非常温柔的声音。
　　她的嘴巴里被塞进了一块焦糖味道的曲奇饼干。
　　味道很熟悉，她好像在哪里吃过，不过银隐约确认过并不是在揍敌客家中吃到的。
　　塞她饼干的人是基裘，她出现得很突然，动作也很诡谲，但因为太信赖她了，银并没有因为她的出现而害怕，她唯一有点担心的是——
　　“基裘你生气了吗。”她有些小心翼翼地道。
　　基裘的出现有种不符合她平时的急躁。
　　而且的确，仔细来说银多次消失确实很让人伤心，而且都没有主动来看过阿姨。

　　但，基裘笑着转了过来。
　　“小孩子就是让人担心。”基裘叹了口气，“可我除了担心，好像又没有任何的情绪了。”
　　“我不会生你的气。”她轻声道。
　　基裘对她的偏爱比母亲更接近母亲，不是假装的温和，是那种永远无条件的，毫无保留的偏爱。银并不是没有奇怪过，可那份爱将她融化了，让她完全没有任何抵抗心理。
　　但在对于她自己的孩子的时候，却常常不是那样，就像最严苛和刻薄的母亲一样，笑着对银的同时，一转身，基裘看向门外的表情已经变得尖锐了起来，背对着银，她的声音很是温和，正面却没有任何的笑意。
　　“你就在伊尔迷这里先休息吧，我和他有一些话要聊。”
　　没看到基裘表情的银也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她觉得尽管基裘阿姨背对着她的那面开着花，正对着的方向却是黑色的、无尽的深渊，而她对着的那个方向，是伊尔迷。
　　“呃，要不。”银说道，“要不基裘阿姨你还是骂我吧。”
　　她还记得糜稽之前和自己一吵架就说自己害伊尔迷大哥被骂。
　　银就算想反驳都反驳不了，她确实给伊尔迷带来了不少麻烦，包含让几乎无可指责的他受到了来自家庭成员的压力。
　　“我可以一起听吗？”银在后方拽了拽基裘的衣角。
　　“我不介意。”基裘转过头再看着她又开始开花，“但接下来的对话他大概不愿意让你听到。”
　　基裘望向了昏暗的方向道，“伊尔迷，听完了之后你再决定要不要告诉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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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段非常精彩的审讯过程被报告掩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