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妖妖》青木屋

2、酒醒已见残红舞（二）

　　履阳是塍岳王朝的第一大商业城市,因其地处东南两大河流交汇处,历来便以漕运为其支柱产业,发展之盛,持久不衰.
　　我站在城门的一瞬间,有风从耳边略过,满街的繁华,却仍是与我隔了一个世界.几天前娘病逝,待给娘安葬好了后,我告别村中一双双不舍的眼,带着娘亲最后的遗物--一条失了色的吊缀,去投奔已为人妇的二姐,然而却只看到一所落满灰尘早已破损的房子,才得知二姐已随姐夫去履阳谋生,不得以之下,我只得只身独上履阳寻亲.
　　不知道二姐他们过的好不好?大姐家远在京城,我自是不可能再次独上京城寻她,若是找不找二姐,我微微苦笑,也只能靠着自己在这履阳城求一口饭吃.
　　一路顺着脑中的路线走着,思绪却越飘越远,从这个世界重生已有十又四年,很长很长的时光,这段穷苦的岁月,早已磨平了我的棱角与初来乍到的傲气,刚出生的几年,我总是认为自己不过是这个时空的一个过客,总有一天,我会回去原来的世界,那个有着钢筋混凝土和祖父严肃却阴郁的脸的世界,于是,我摆着冷漠疏离的眼神观察着周围的人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然而日子一天不复一天,我终于彻底理解这早已不是我所熟悉的世界,封建统治,男尊女卑,这对我--一个持有着现代思想的女子几乎是无法忍受的灾难,我也曾痛苦,怨恨老天不公,为何让我保持着前世的记忆来到这个世界,也曾自报自弃,甚至有过轻身的念头……十四年啊，我还是没有看见任何奇迹降临在我身上，对于自己还能回去的希望，早已被我丢失在岁月的一角，淹没在滚滚长河中。
　　想得有些愣仲，一不留神与走在前面的人撞到，我揉了揉微疼的鼻，扬起脸看着他，一张略显得粗狂的脸，一对眼睛细眯着，不时有精光闪过。不是个简单人！
　　“小女子无意得罪壮士，恳请壮士不计较小女子之过。”我微屈身子，道歉。
　　他豪爽一笑：“路是大家走的，姑娘此举到是让任某不知如何是好了，快快请起！”
　　我顺着他往上托的手起来，微笑应答：“壮士到是豁达之人，小女子佩服。”
　　“姑娘见笑了，在下任群生，敢问姑娘芳名？”
　　“小女子家姓夏，名曰妖言。”
　　“夏姑娘，恕任某冒昧，任某见姑娘刚才神思恍惚，可是有心事？”他的眼神诚挚，我有些感动。
　　“小女子孤身前来投亲，只是心中着实有些忐忑不安，有劳任大哥关心了。”
　　“哈哈，既然夏姑娘称任某一声大哥，任某岂能辜负此二字，就让大哥陪你走一遭如何？”
　　“那就多谢大哥了，”我盈盈一拜，“既然小女子称呼任大哥一声大哥，大哥怎还生分得喊小女子姑娘？”
　　他微微一愣，眼中有赞赏，“小妹才是那豁达之人，为兄执着了。”
　　那段剩下的路因着有任大哥的陪伴，让我心中的不安稍稍淡了些，一路说说笑笑，我也渐渐知道了一些他的事，不过是京城某个主子的侍卫，今天得空出来买些东西，却不料在路上遇到我。
　　不到片刻，我已站在我日夜希望到达的地方，伸出的手有些微的颤抖，我突然有些难以面对二姐温雅的笑脸，我该怎么告诉她娘已死的消息？
　　许是看出我的犹豫，任大哥朝我鼓励一笑，“小妹，难道你不相信你二姐？”我的身子微微一震，难道不是么，以二姐的聪明，恐怕早已做好娘亲离去的准备了吧。
　　我挺了挺身板，仰起头给了他一个笑脸，深吸口气，才慎重的敲门。
　　许久不见人来应门。
　　我和任大哥对视一眼，心中莫名一阵燥动，难道都出去了？
　　任大哥安慰道：“许是真的有事出去了，不如我们问问他们的邻居？”
　　我点点头，敲了敲住在隔壁街角的人家，门后是一张略显苍老的脸，“年轻人，有什么事？”
　　“请问老伯”，我欲言又止，心没来由的慌乱“你……”
　　“老伯，你知道对门的这户人家去哪儿了么？”
　　我回头朝他感激一笑，他拍了拍我的肩，传来一阵温暖，任大哥，谢谢你。
　　门后那张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同情，“你是说顾芮夫妇吧，哎，你们来得晚了，那顾芮前天被官府抓到牢里了……”
　　“不可能！”我脱口否定，姐夫温钝善良，绝无可能做任何有损良心之事！若是姐夫出事了，二姐怎可能独活？
　　“小妹，冷静一下，”任大哥用力按住我的身子，冷静？我现在怎么冷静得下来？可是，我现在必须冷静，有些激动的松开握着发白的手，我点点头，示意他放开。
　　“老伯，我们两个是他的远房亲戚，你能不能跟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任大哥问道，声音是少有的严肃。
　　老伯明显因为我的反应有些警戒的身子听到任大哥的解释之后放松下来，“这说来话长了……”
　　“要说这顾芮夫妇，还真是好人啊，自从三个月前他们来到这里后，不但经常帮助我们这些连路都走不动的老头子老太婆，还把家里的菜送给我们吃……当真是好人呐……可是好人不长命啊，那顾芮的媳妇，一个月前在路上遇到履阳城出里名了的恶棍，那恶棍瞧上了她的姿色，意图染指，被一路过的公子所救，那恶棍不死心，发动手下到处找她，可怜啊可怜……顾芮知道之后，一气之下吐了好几口血，他媳妇本是想躲在家中避过风头再出去，可是顾芮这病拖不得啊，哎……谁想到她去的那家药店刚好就是那恶棍家的生营，遇到了便再也逃不掉，连着几天都没回来，顾芮不放心她，出去寻她，才知晓自己妻子已被那恶棍强抢入府中为妾，不堪羞辱，已咬舌自尽……”
　　老人的眼中有着深深的同情与气愤“顾芮气不过自己的媳妇被人欺负，把那恶棍砍成残废，那血多着啊，顾芮那么好的一个人啊……就这么被毁了，做孽啊……”
　　我的眼前一片空白，二姐明晃晃的脸明明还是那么鲜活，“二姐怎么可能会死？骗我的，对，这一定是骗我的，你们在骗我对不对？二姐不会死的，她不会死的……任大哥，二姐她没死对不对，你们别骗我了，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我知道这个笑容非常难看，可是我没办法，我紧紧拽住任大哥的衣袖，任大哥，我求你，告诉我这是骗我的好不好？
　　他叹息：“小妹，节哀……”
　　“不！”我捂住双耳，“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二姐不会死的！不会的！”
　　“小妹，大哥对不起了……”颈上一痛，我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