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拙》王大盟

15、第十五章

　　直到出了那片雾瘴，朱弼紧闭着的双眼才缓缓打开，手上本应握着的那只手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朱弼原本紧蹙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眼底浮上了些许阴霾。他闭上眼睛思量了片刻，果断转身又回到了那片浓雾中。

　　虞小班醒来时什么也看不到，只有耳边轻轻却阴冷的风声，这让他想起以前在蛋中的感觉，熟悉，但却添上了更多的恐怖，令他想要迅速逃离。

　　而他确实也这样做了。在黑暗中，他站起身子，凭着自己的直觉向前方跑去，一路磕磕碰碰了几处硬物后，一个无意，脚下似乎踩中了什么东西，只听见“啪啦”一声，那东西被碎成四分五裂，屋内的黑暗渐渐地隐了去，露出了点光芒。

　　这光线并不亮，似是从缝隙中透出来的，却足以让他看清屋内的摆设。

　　他脚底下踩碎的东西随着光线的显露而渐渐化成空气中的一点尘埃，最后什么也没有留下，只是，若小心去观察，还是能够在地上的尘土中发现一点一点的闪尘。

　　这是一处瓦屋，光线是从瓦砾交接处透出来的，顺带着透出了阴冷的风以及不寻常的气息。

　　后背传来的一阵阵带着寒意的风让虞小班抖了抖身子，他感觉到有某样不寻常的东西正在靠近他，一步一步地慢慢逼近，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霎时间惊讶得忘记了呼吸。

　　他身后不远处的空地上躺着一架白骨，上半身不规则地斜倚在灰黑色的瓦墙上，下半身则是另一个扭曲的弧度，像是断成了两截，瘫倒在地上，身上裹着肮脏残破的红色衣裙，不难看出这白骨生前是一位妙龄女子。

　　人生前如此的美，怕是怎么也不会猜得到死后竟会是这般境遇。

　　白骨的嘴巴骨骼不自然地上下大张，双手狠狠地掐着脖子，配上两只空洞洞地眼眶更给人一种死亡的窒息感，死亡的气息渐渐萦绕在虞小班心头。

　　虞小班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白骨，还是死相如此诡异的白骨。直到见过真正的死人骨头，他才知道恐怖片上演的是多么的假，这种窒息感，是多么逼真的电影无论如何也演不出来的的。他害怕得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

　　突然，空气中的空气被一阵磁力给牵引到了房子的外边，一点一点地被抽走，过程不快，但却磨人得恐怖。

　　虞小班的脸开始红了起来，呼吸也没有那么顺畅了，到最后空气快被抽完时，脸色慢慢变得苍白，他使劲地呼吸，双手紧紧掐住自己的脖子，想把最后的一点空气留在口中，可是，空气越来越稀薄，最终一点也不剩。

　　他的身子停止了挣扎，四肢无力地瘫软在地上，口鼻中只有出的气而无进的气。视线越来越迷糊，意识也开始慢慢地脱离了自身的控制，此刻的他犹如一条脱水的鱼，实在是无能为力。

　　他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地死去，尽管这一世比他上一世活的时间长了好几倍，但以这个身体过了太久了，久到都快要把前世忘尽。

　　直到意识消空的前一瞬，他感觉唇上一暖，柔软带着韧劲的东西贴在了他的唇上，随即暖暖的气息渡到了他的口中。就是这小小的一口气，足以让他逐渐疲靡的身子恢复了一丝活气。

　　虞小班贪婪地大口吮吸着空气，一丝一毫也不愿放过。直到呼吸够了，他才停止了嘴上的动作，推开那个东西，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慢慢平息体内的气息。

　　他睁开眼睛，小小的视线完全被一张放大数倍的脸庞所遮挡住，那张脸是离得如此的近，一鼻一眼的纹路看得一清二楚，甚至那双本应该凛冽冰冷的眼中闪过的松懈也没有逃过他的注意。

　　朱弼暖暖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痒痒的感觉让虞小班彻底地回过神来，此时他才发现他们二人之间的姿势是如此的暧.昧。

　　虞小班衣衫凌乱地躺在布满灰尘的地上，而朱弼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捧着他的后颈，身子贴上他的身子，头也将近相贴上，两人像是完全重叠在一起，不分彼此。

　　“那个……你很重。”虞小班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眼神不自然地向旁边望去，就是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

　　“……”朱弼用行动回答了他。

　　两人拂去身上的尘土，虞小班发现屋子的后方瓦墙处破了个大洞，被抽走的空气又重新汇满了屋子。兴许这么大的一个洞是朱弼的杰作，虞小班心想。

　　离开屋子的时候，朱弼自然而然地捉住了虞小班的手腕，看似自然的动作实际上施予的力度很大，虞小班被他掐得吃痛地低吟了一声，手腕上的力道这才被放小了一点。

　　虞小班心想：他的手腕铁定红了。

　　两人回到了人来人往的闹市大街，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群，虞小班才是真真正正地松懈了下来。

　　只是，手腕上还是被一道力量扣得微微作疼。

　　“阿弼……你能否松开我的手？”虞小班小心翼翼地问。

　　“不能。”这句话音刚落，虞小班感觉手腕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好吧。

　　朱弼牵着虞小班走到一处寻常人家姑娘买首饰的店铺，一手紧握着他的手，另一头无视他与店主人说话。

　　“一根牛皮绳。”说罢，他变戏法似地拿出一枚金锭子，重重地放在柜台上。

　　老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转身走进了卷帘隔着的后台，再出来时，手中多了几根样式不一的细绳，有几条镀了金，甚至还镶上了点点玉石。

　　朱弼看了一眼，真就只看了一眼，便毫不犹豫地随手拿起了最不起眼的，最普通不过的牛皮细绳。

　　老板瞪大了眼睛，这原本是他无意中一同带出来的，与旁边那些金灿灿的可谓是云泥之别。

　　“就要这条。”朱弼拿起细绳，牵着虞小班转身就走。

　　看到朱弼如此阔绰，老板急忙道：“公子，我们这还有许多上好的首饰，您要不要看看？兴许您的娘子会喜欢呢。”说的同时，还不忘挤眉弄眼地朝虞小班的方向示意。

　　虞小班低头看着自己的一身男装，心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女的？

　　朱弼不置可否，一双深沉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虞小班，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虞小班：卧槽，你还真当我是女的？！

　　虞小班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姿态，冷冰冰地回望朱弼，朱弼从他眼中读到了坚决，遂带着他迈出了店铺的大门，连个白眼也没有送给老板。

　　见他手中握着那根不甚起眼的皮绳，虞小班好奇地问：“这要来有何用？”

　　朱弼想了想，回答道：“你灵气太过旺盛，实属罕见，会轻易招来低等妖魔垂涎，”他顿了顿，“或许，高等妖魔也会对你有兴趣。毕竟，你身上的灵气对他们来说是很好的补药。”

　　虞小班用空闲的手挠了挠头发：“那我岂不是成了唐僧肉？”

　　“？”

　　“……”没什么。

　　“这与绳子有联系？”

　　“倒时你便知道。”他这般说。

　　用得着这么神神秘秘么？虽是这样想，虞小班也不好再问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