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拙》王大盟

14、第十四章

　　客栈里最贵的东西是什么？大师手写的牌匾？各种奇珍花瓶？不好意思，这什么也没有，有的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几套桌椅。

　　比整个客栈都贵上一倍不止的竟然是随手随处都可以喝到的茶水。不过，这茶水真是人间极品，当然，在人界可是喝不上的。

　　走到城西的尽头，不易察觉的角落处有条僻静的小街巷，参差不齐的石板块嵌在地面上，错落稍显凌乱，却与这里寂静的气息相辅相成。

　　本就是人烟稀少的地带，可一眼望去，街巷尽头的破屋子让这寂寞的街巷平添了一丝诡异，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阴冷让虞小班打了个寒颤，脚步也停在了原地。

　　倒是朱弼，眉头也不见皱一下，一步一步颇有节奏地往里面走去。

　　破屋子的门上贴着黄符，怪异的字符扭曲得可怕，门缝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朱弼伸出手，放在门上磨了磨，一些木头的碎屑掉了下来。

　　不一会，门传出了咯吱咯吱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一个光亮的脑袋从门里探了出来。油亮油亮像盏灯泡的脑袋没有五官，没有正常人脸庞的棱角线条，就如同一个肉球一般，虞小班张大了嘴，尖叫声抑在喉咙里，整个身体都僵在了原地。

　　朱弼弯下腰，手指捏了些落在地上的木屑，然后放在那颗肉球脑袋上，拇指慢慢地将木屑抹平。

　　咯吱声突然骤停，木门大开，有着肉球脑袋的是个驼着背身材消瘦如骨的老头，一双皮包骨长着老人斑的手合在一起放在胸前，向着朱弼微微躬身。

　　突然，凭空出现了一声虚无缥缈的声音，像是年迈的老人沙哑低沉带着无尽沧桑又带着诡异的声音。

　　那声音说：“请进来吧。”

　　肉头老人隐进了门内，渐渐消失在黑暗中，朱弼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虞小班一愣，也跟在朱弼身后走进了那间阴森破败的小屋里。

　　内里是无尽的黑暗，找不到一丝光芒，但奇怪的是，在里边行走就像是有引力指引一般，即使在这片漆黑的空间里什么也看不到，但都能够很好地找到前进的方向。

　　周围森冷的感觉萦绕在虞小班心头，他下意识地拉住走在前方不远处的朱弼的衣摆。

　　普通的粗布麻衣并没有多舒服，反而有些扎手，但此刻却给予了虞小班不少的安全感，于是虞小班更加用力地攥着别人的衣服。

　　感觉到衣袖被人扯住，朱弼身子一僵，脚步稍有些停滞，他思索了一会儿，果断地甩开了虞小班的手。

　　手上空落落的，虞小班有些失望，又莫名有些恼怒，刚想开口之际，才刚被无情甩开的手立即就被一双宽厚上许多的温暖的手给握住了。

　　如果此刻朱弼回头，他一定能看到黑暗中，虞小班那双亮晶晶的眸子瞪得老大老大。

　　实际上，虞小班还是很享受这种手牵手模式的。

　　很快，到了亮处，朱弼就将他的手给放开了，虞小班偷偷地看向他，他还是一脸的无表情，眼底一丝一毫的波澜也没有，自然得出奇，倒是虞小班自己的脸在亮光的照耀下显得更红了。

　　“你很热？”朱弼问道。

　　虞小班：“……”

　　他该回答是还是不是呢？

　　面前一个金属铸成的箱子摆放在正中间的高台上，下边垫着厚厚的金色的绸绒软布，其奢华程度与屋子内破败简陋的形象格格不入，这也正衬托了此箱子内东西的贵重程度。

　　朱弼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会发光的石头放在箱子的上方，只见彩色的光芒愈来愈大，随着“啪嗒”一声清脆的声响，箱子慢悠悠地打开了，露出了里边同样用金色绸绒软布裹着的东西，而那些放在上边的石头渐渐失去了它们原有的光华。

　　朱弼将那些已变得暗淡无光的石子再收进自己的袖子里，然后拿起箱子里被软布裹着的东西。他看了眼虞小班，把那东西伸到他的面前。

　　虞小班下意识地用双手接住，把那包东西牢牢地捧着，看似很重的东西实际上很轻，摸得到里边硬邦邦的硬块，可是捧在手里，却如同一团棉花一样轻，一包东西的重量其实也只有外边裹着的软皮那么重。

　　虞小班疑惑地看了一眼朱弼。

　　朱弼径自往原来大门的方向走去：“走吧。”

　　虞小班抱着看似累赘的东西，小鸡啄米似地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到了黑暗处，朱弼停下脚步，等虞小班追上来后伸手轻轻掐住了他的手腕，拉着他一同往回去的方向走，这么一看，倒有种鸡妈妈领着小鸡回家的感觉。

　　妥妥问问毫发无伤地走出了那间破败的大门，回到了他们最初来到的青石街巷。

　　虞小班回过头望身后，奇葩地发现那屋子竟然凭空消失了，空寥寥的巷子，空寥寥的只剩下一片虚无的空气。

　　不过一瞬间的事情，刚还在里头的房子突然一下就不见了，说不渗人是假的。虞小班也被吓了一跳，但朱弼却像是习以为常一般。

　　不知什么时候，周围的气氛变了，许多雾气慢慢聚集在巷子里，使得巷子的路径看得不是很明确，而唯一通向巷子外处的出口已经被完全笼罩，早已看不出。

　　而此时的巷子周边突兀地出现了几条一摸一样，横七竖八的路，不知那路的终点通往何处，但虞小班也能意识到绝不是什么好地方。

　　朱弼皱着眉头，扯过一旁呆楞着的虞小班，紧握住他的手，又将他扣在怀里，对他说：“一会跟紧我，不要离开我的手，听到了吗？”

　　虞小班迅速地点了点头，事实告诉他跟着朱弼麻烦会少很多。

　　朱弼闭上眼睛，放出一点意识，让这点意识带着他们找到正确的方向，他带着虞小班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在行进的过程中，一道刺耳的声音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里，像凛冽的风拂过他留下道道伤痕，他全身抑制不住疼痛，放开了朱弼的手，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脑袋。

　　而闭上眼睛的朱弼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完全不懂周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朱弼继续地走，一步一步走进了前方弥漫着的雾气中，雾气将他最后的背影也给一并掩了去，只留下虞小班疼痛得躺在了地上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