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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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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约定的茶楼,上了楼上雅间,其余人还没来,康熙便先要了茶点,打发时间。
正当康熙盯着窗外愣神的时候,忽听见楼下传来寒暄之声,一个男子声音极是洪亮,“掌柜的,怎这街上忒多唱‘小阿哥,学本事’的,我上次回京,可没听见这个。”
“这位爷,您怕是有段日子没回京了吧?”
“嗯,好几年了。”
“那就难怪您不知道……”
康熙心里也有些好奇,仔细听他们讲原因。
&&&&&&&以下为情景重现&&&&&&&
这个事情,始作俑者居然是大贝勒胤褆。
当今年号“理安”,理安二年,大贝勒进言要试行新的练兵之法,帝允。大贝勒就也顺势进了练兵营,平日也很少回宫中。
(为了好计算,康熙二十一年改元为理安元年,依此类推)
这天,他例行回宫回禀训练情况,觐见帝皇以后,给自己额娘请了安,看天色还早,就换了练功服,去小校场看看弟弟们,再顺便和教习谙达切磋切磋。
在途经宗室子弟练习场的时候,他为了抄近道,就从茅房附近穿过去,却发现有几个宗室子弟在探头探脑,似乎——在把风?!茅房边的树丛里也隐隐传来声音,他乐了,这是有乐子了啊。
示意随行侍卫把把风的给按住,转到树丛里一看,脸黑了。居然是四五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正按了一个少年,在胖揍。本来嘛,年少子弟之间吵架、动手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也猜着是有人在修理同窗,可一般都是单打独斗,顶多也就两个打一个,这居然四五个揍一个,就太过了。
他上前喝止,却反被臭骂、威胁。也怪他自己,他不常待在宫里,也嫌那种皇子练功服太花哨,领差后一直是拿了在兵营里的那种练功服穿,反正他也只在练武的时候穿,身后也一直跟着几个带刀侍卫,宫人一见也知道他身份不凡了。可偏偏,那几个侍卫被留在外面按着人呢。这些宗室子弟,慌乱下没细看,再加上他最近蹿高了不少,一直舞刀动枪的,快成黑炭了,也没认出来,只当他是新进的小侍卫。
然后,就是大打出手,大贝勒以一敌四,完胜,可喜可贺。按住那少年的一个,倒没动手,也就免了和同伴一样凄惨的下场。
动静这么大,自然惊动了武师傅们,细问之下,胤褆都有点哭笑不得了。
当今登基时,年纪尚幼,几个贝子,年纪更小。圣上就请了懿旨,多招宗室子弟进上书房陪读。当然,上课的地方,是隔开的,有些课,这些宗室子弟更是没资格上。
有些历经三朝的老臣就暗自称许圣上果然有先帝风范,皇上,这是现在就开始培养自己的班底了。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朝夕相处,更知根知底,这些,是科举进身的那些人能比得么?想先帝当年除鳌拜时,与他一起玩耍的布库伙伴,可也出了不小的力。这些人,现在身居要职的,可也不少。
宗室有点不情愿,以前陪读的,基本上都是各家的嫡子、长子,幼承庭训,很知进退,但孩子多了,尤其是小的,上面有兄长们顶着,难免就娇惯了些,万一……,可皇上下了旨,也没办法。
年少子弟多了,难免良莠不齐。
满人一贯尚武,宗室也一样,对文绉绉的这些,说实话,真正喜欢的,还真没多少。
这个被揍的少年,一直不在京中,是最近阿玛升职,才跟着回了京城,有机会进上书房。他倒是难得的学文学武都喜欢,天分也不错,家里也是花了极大心力栽培。到了上书房,就打眼了。
他半路进来,本就打眼,师傅教的很多功课,他早已学过,师傅极是高兴,又给他开了点小灶。这些上书房的师傅,都是饱学之士,虽然圆滑,骨子里文人的清高还是有。现在,给这些宗室子弟上课,看好些人爱搭不理,心思根本不在上面,敷衍了事,心里总归就有些不舒服。得了这么个勤奋好学的学生,那是如获至宝,自是偏了些。
今天,一位师傅出了个难题,他也答上来了。师傅一高兴,夸奖的话就哗哗哗哗地下去了,硬是不重样地夸了小半盏茶功夫。其余子弟就不高兴了——你对着我们一张榆木脸,连个笑模样都没有,顶多一句干巴巴地“不错”,对着这小子,就这么洋洋洒洒,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没回答上来的几个,都比这个少年年长,那更不高兴了——你言下之意,就这小子能干,我们都不如这小子了?
但他们再被宠溺过头也知道,这是上书房,里面的师傅都是有官职在身的,不是他们能动的,气,自然就撒到这少年身上了。
等到骑射课程,他们的校场和皇阿哥们的,是分开的,眼见这少年练了一会,去茅房了,哥几个交换了眼色,就趁人不注意,盖布袋,扁人了。反正都是宗室,这少年的阿玛爵位并不很高,他们也不怕这少年告状。至于武师傅,呵,切磋切磋,很过分吗?
没想到,他们横,碰上了个比他们还横的!
这个事情,胤褆并没有太在意,不过是少年人的不服气而已。兵营里,这种教训新来的、不合群者的事情,更多,大家拳头说话,谁拳头硬,谁就是老大。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初到兵营时,都被军士们看不大起,打了好些架,才收服了那些悍将、兵痞。即使是到了后世,这种排挤转学生、尖子生的事情,也不稀奇。扁一顿,让他们知道教训,也就是了。
太皇太后、太贵妃也只是让师傅们训斥了几句,罚他们抄书了事。
到了晚上小家宴的时候,皇帝听说了这件事,当时,脸就沉了下来。
第二天,早朝,帝皇开始发飙。
痛斥宗室子弟没有先祖豪情,不思进取,只知道嫉贤妒能,使些不入流的手段,若真有本事,怎不见他们用功努力?
说是喜武不喜文,也不过是自吹自擂、大言不惭!大贝勒一个人就把他们撂倒了,练武练到狗腿上了?!
……
把一干宗室,说得是灰头土脸,可,又没法反驳。
再是年少无知,几个打一个,也不是件好听的事情。况且,被揍的少年,和他们也没直接的冲突,只是被师傅夸奖而已。
对大贝勒动手,这是小事吗?虽说是大贝勒让他们一起上的,可毕竟也是对皇阿哥动手了,幸好皇上没追究。
而且,更丢人的是,大贝勒的年纪,比他们有的还小些,以一敌四,把人全放倒了。你要是打赢了,老子拼着得罪皇上,也能有点底气,给你分辩几句,可现在,说什么?大贝勒以势压人?他一直没说自己身份。大贝勒仗势欺人?只他一人动了手,侍卫们还押着人呢。他们大多数也是军功起家的,怎看不出大贝勒是手下留情了的——只拣了皮粗肉厚的地方揍,让他们吃了教训,却没伤筋骨。若是大贝勒没留情,怕是要躺些日子了。
帝皇从宗室说到八旗,把满朝的满臣说得很是憋气,但也没法,谁让他们大多数就是重武轻文的?偷偷腹诽,皇上,您说得这么痛快,连大贝勒都还曾被罚抄书呢,还不止一次两次!他现在还不是都不高兴去上书房,都待在兵营里?但也泄气,大贝勒确实是重武轻文,可人家现在的身手,是远远超过同年了,那几个宗室子弟,再不成器,也是自幼习武,几个加一起,都没打过他,怕是寻常的八旗军士,也不是他的对手,再过几年,那可是……
胤褆这天本来准备依旧去兵营的,被皇帝弟弟给强令到了朝会,沐浴在一众宗亲、朝臣热烈的目光中,神情自若地听着皇帝弟弟热情洋溢地表扬他的勤学苦练、力争上游、不坠先祖威名,心里抓狂,保成,你是嫌爷的日子清闲了是不?!他都可以想象,过了今天,会有多少人找他“请教”,他的日子会有多精彩了。保成,你TMD居然演起热血少年了,演就演了,你别把爷也拖下水啊……
帝皇看着端庄肃立、荣辱不惊的大贝勒……隐隐抽搐的额角青筋,心说,呵呵,免费送上门的陪练,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帝皇继而追忆先祖们对年少子弟的教诲、期许,然后,慷慨激昂地表示,要谨记祖宗教诲,一定要形成良好的勤学上进风气,不坠先祖威名!
几个惹事子弟的阿玛都因教子不严被罚了俸禄,被勒令和他们的宝贝疙瘩一道去宗人府跪听《太祖圣训》了。
然后,皇帝下旨,上书房的宗室子弟、宗学、觉罗学、官学等,统统进行比试,按年纪分组,由上书房的文武师傅亲自考查,每组前三名,大加赏赐。而且,不是只这么一次,是每年比试一次。
同时,皇帝还命礼部的官员们做了些鼓励学子们上进念书的童谣,在各学堂教习、传唱,这个“小阿哥、学本事”,就是其中之一。
其实,这个,是胤褆和胤礽闲聊的时候,提及后世的这个那个竞赛,还有童谣征文,胤礽才想出来这个点子,连童谣,也是改编后世的。
&&&&&&&&回到茶楼场景 &&&&&&&&
康熙,听着掌柜的绘声绘色描绘比赛的精彩、帝皇赏赐的丰厚,以及楼下大堂里其他客人时不时的应和,不禁笑了起来。
保清,自幼好武,身体底子又好,又肯下苦功,这些个娇生惯养的宗室子弟找他打架,真是……
保成,还是嫩了些,这个事情,还能更进一步的……,但转念一想,保成毕竟才这么点年纪,能想到这些,已经是不错了……
不,不对,岂止是不错?!
虽然这里大概就是内务府的产业,来往也大都是些宗室勋贵,可掌柜的敢讲这事,必是得了授意,或者,保成根本就是想让天下知道他对八旗年少子弟的态度!
八旗子弟的自大奢靡、好逸恶劳,自入关以后就渐渐开始。前世,到康熙末年,已是很严重了;到雍正年间,很多战事,都是靠汉军旗了;到乾隆年间,挂名捞军功,却让下面的官兵厮杀,已变成司空见惯的了;到了嘉庆年间,竟成了遇到刺驾,随侍的八旗子弟反应不能,要靠亲王来护驾,他的唇角抿了起来,几个亲王才制住一个寻常百姓,真是丢尽了祖宗的脸,若是他们生在康熙朝,朕能……
保成做的这些,虽然还稚嫩,但却是想从根子上来断了这只靠祖荫、骄傲自大、不思进取的风气,若是能再辅以其他,说不定,真能……,至少也减缓了,八旗糜烂的势头。
而且,这个事情只圈在京畿,也是因为,京畿,可不是在帝皇之手么?有什么不对的苗头,也能掌控,进而改进……
他叹口气,保成,希望你能一直如此谨慎,而不是……
正想着,胤禩来了,他也赶紧收住心神,和胤禩寒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