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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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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份快来临的时候,林诩依然没有回到学校。放假的前一天我给她打电话,她家里的电话没人接,手机则说停机。我想起去年前年的五一,我们俩呆在图书馆里看书直到闭馆,然后慢条斯理心满意足的骑着一地银色月光返回寝室。
挂上电话,顾卓就打了来。我虽然再也没有把他的手机号存在电话本里,还是一下子就认出来那串熟悉的数字。我并不想接,又怕他像以前那样找上门,咬咬牙还是接了。他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说:“我明天来找你,我数学还有些地方不明白。”想想也是,还有一个月他就高考了,都坚持到现在了,好歹要送佛送到西。
第二天一早他就来了,带来了一大堆的试卷。那么多的卷子,看得我倒吸一口凉气,有点欲哭却无泪。深吸一口气,我开始讲题,滔滔不绝的讲到嗓子沙哑了。
顾卓起初没说话,后来把试卷一卷放到一边,说:“明天再讲。”
想到明天还要见他,我摇头,试图把试卷拿过来:“不,今天全部讲完了。”
“嗓子都哑了还讲什么?你以为你是机器?”他迅速的瞥我一眼。我犹豫的功夫,他站起来说:“出去吃饭。”
我没吱声。我不想跟他一起出去,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顾卓抱着胳膊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的说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结果我还是跟他去了学校附近的小店吃麻辣烫。吃饭的时间已经过了,店里有大部分的位子都是空的。大概是因为以前来的次数太多,店里的老板居然一眼就认出了我。他一边往锅里放菜一边跟我说:“大半年没有来过了吧,”说完看着顾卓,有点奇怪,“不是以前那个小伙子啊。”
我尴尬的一笑。以前我经常来这里吃麻辣烫,最初跟林诩一起来,林诩历来吃饭少,吃麻辣烫的时候往往只要几个素菜,都还未必吃得了。每到这个时候,我总笑话她给国家节省了粮食,听到这话,她有时露出个微笑,说“是啊”;再后来我就跟杜越远来这里吃麻辣烫,他不能吃辣,每次我都替他告诉老板:“千万不要放辣子。”
那时候我跟杜越远经常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经常有认识的人过来跟他招呼“又陪着女朋友来吃麻辣烫么”,这时杜越远会对来人微微一笑,客气的点点头。人人都以为我们是一对璧人,而我也愚蠢的以为这是我一生的幸福了。谁知道一切不过都是假象,彻头彻尾的弥天大谎。人生之不可预知,也在于此。
“你跟杜越远以前就坐在那边?”
“是啊,那时——”忽然双手被人抓住,我回神,看到顾卓的那张宛如寒冰的脸。我后悔刚刚的走神,可是话已经说出口,无论如何都收不回来了。
他双手勒得我手腕硬生生的疼:“你现在跟我在一起。”
看着桌上的茶杯,我半晌后开口:“顾卓,我有什么好的?”
我垂着眼睛看不到他的脸;只感觉手腕上的力量蓦然一松,在我想把手缩回来的时候又被他用更大的力气握住。但是他却没说话,有史以来第一次他被我问住,就像以前他每次问住我一样。
于是我继续说:“我不算最漂亮,又不会打扮,也不聪明,人人都说我又傻又笨,我的家庭很普通,既没钱又没权;男朋友不肯要我,朋友也得不到……而且,还比你大了两三岁。你那些女同学真是漂亮,又那么喜欢你,你随便选一个都比我强。所以,我真是不明白啊。我到底有什么好的?恋姐情节,抑或是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这次他没有半晌犹疑,一只手抬起我的下额,冷冷进出一句话:“文简,你原来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笨。你不用对我作心理分析,我告诉你。第一,我从来没有恋姐情节,现在、以后都不会有;第二,我根本不相信得不到的是最好的这种逻辑,只要想要,我肯定能得到。”
说完之后他缓缓放开了手。这段话让我觉得气短心虚,我再次知道跟他交锋我永远占不了上风。我气得咬牙,真恨父母为什么没把我生的聪明一点,至少不要像现在这样在一个小男生面前落于下风。到底是我太笨,还是他太聪明?话说回来,以顾卓的那种聪明,他要干什么不行?为什么第一年半所大学都没考上?就算他不喜欢读书,但是不会不知道如何应付考试。
老板端着麻辣烫上来,可我却食不知味。吃完饭后我想回去,他根本就不理我,强行拉着我钻进出租车,带我去故宫博物馆。五一十一的时候,哪个地方的人都多的像下饺子,看了一圈,喜欢的没几样,人却累的要死。
回去的时候天都暗了。在出租车上,顾卓问我:“你不喜欢故宫?”
“博物馆里的文物还可以,故宫本身我不喜欢,”我说,“到处是金色红色,丑的要死。跟汉唐建筑比起来,真是又土又俗。一个国家的宫殿都修成这样,压抑小气,毫无气势,只知道在小处做文章,浑然忘记整体架构,难怪清朝国力日衰。”
其实我以前对建筑半点不了解,都是跟着杜越远熏陶出来的。那时候只要有空,我还会跟着他一起去上课,听了半学期的中国古代建筑史,课本是梁思成先生编写的,读起来满口余香。我很喜欢这门课,上课的时候老师提问,好几次叫到了我,人人都为我捏了一把汗,可我就是回答得头头是道。大家都笑着说,果然是杜越远的女朋友啊,水平就是不一样。杜越远就在一旁笑着摇头,说,跟我没关系啊,她自己看书看来的。
忽然看到顾卓嘴角往下一压,刚刚他说话还算平和,但现在又是那种极度冰冷的眼神。那神情让我觉得自己被他再次看了个通透,不安地感觉再次浮上来。很久之后,他说:“文简,你听好。杜越远会出国,他不会为了你停下。这辈子,他都不会是你的。”
心口疼。何必他来提醒,我再次选择沉默。顾卓握着我的手,却缓缓的把目光转向了窗外。我诧异他此刻的冷静,顺着他的目光也朝外看,整座城市灯光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