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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入口、争执和黑眼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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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三省的眼前一阵发黑,只听得耳边‘咻’‘咻’几声,都是那黑眼镜暗器出手时破空的声音。
“格老子的。”吴三省低低骂了一句,反手就在一只背包里面摸索防毒面具的位置。
“三爷,别动。”黑眼镜在他边上,突然按住了他的手,轻声道。
外面的情况已经极其的混乱,到处都是人跑动和惨叫的声音。数量惊人的野鸡脖子正在营地里大开杀戒,同时用一种很毛骨悚然的腔调模仿着听到过的人话。
黑眼镜和吴三省就不止一次听到前些天就该死了的毛头儿那一口特溜的陕西话,一边儿嘶嘶地重复着‘三爷,您小心着。’,一边儿绕着他们的帐篷转悠了好几圈,好像在考虑要不要进来,最后却还是被不远的地方不知道哪个倒霉蛋的呻吟给吸引了过去。
“我已经观察过了,这东西虽然是闻味儿的,但也很喜欢往有声音的地方跑。”黑眼镜把头凑在吴三省的耳朵边上,压低了声音道,“所以呢,咱们最好在这儿装木头人,就让外边儿那些笨蛋去做蛇宝宝的发声玩具。”
“靠,你小子真他娘够黑的。”他热呼呼的鼻息全喷在吴三省的耳根子上。吴三爷一侧头,离了他远点儿,又摸了把被弄得有些痒痒的耳朵,也是低声道。他的手倒是已经缩了回来,不再稀里哗啦地在一堆堆得乱七八糟装备里面胡翻乱找。
俩人于是就摸着黑蹲在帐篷的正中间,一声不吭地细听外边的动静。那寻过来的野鸡脖子果然是大大减少,偶尔的一两只,也很快就被黑眼镜用石头打死了。
……
天将黎明的时候,外面响过一阵整齐得吓人的刷刷声,很像是什么东西抬着重物在草地上疾行弄出来的声响。这声音大概持续了十多分钟,然后就往林子的深处渐渐远去了。黑眼镜撩了帐篷的一角,往外探了探,接着拍了拍吴三省的肩,一缩身子,就那么钻了出去。
营地里现在的样子几乎就像是被一百万只蝗虫光顾过的小麦田,到处是坍塌的帐篷,散落在地上的手枪,面罩,匕首…还有火柴,钱包,护身符等等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黑雾已经退去了,伴着初生的太阳的逐渐腾起来的是一层很薄很薄的白色雾气,带着一点点的血腥气,还有很重很重的草腥味,在微明的天光下,像是天上的仙女用最轻最白最柔软的云朵织出来的最宝贵的天纱。
吴三省带过来的人起码少掉了一大半,黑眼镜活动了下四肢,走到营地的最中央,突然就是仰着脖子大喝了一声。
“妈了个巴子。”不远处一个人骂了一句,也不知是不是被黑眼镜这一出给吓的,居然‘扑通’一下从树上摔了下来。
黑眼镜就跳到边上一只帐篷的顶上,一边把玩着手上的匕首,一边看着幸存下来的人陆陆续续地从躲藏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出来。脸上还挂着一副在这种情况下会让人特别想用拳头往他脸上招呼的没心没肺的笑容。
这剩下来的,都是有两把刷子的,吴三省真正想要召集的那些好把式。黑眼镜笑嘻嘻地看着那些人一点点朝这里聚集过来,心里面有一种特别轻松特别愉快的感觉。
每一次死里逃生以后,他都会有这样的感觉。特别真切的,从每一个毛孔每一次胸腹的扩张间透出来的,活着的感觉。
和外在表现非常不一样的,黑眼镜其实是一个特别知道生命的美好的人。
他们这种经常在死亡的边缘活动的人,其实都是特别能懂得活着的好处的人,甚至比一般人都要懂得多得多了。黑眼镜活到现在,杀过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但是他依旧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尊重生命的人。
他没有杀过怀孕的女人 ,也会很高兴看到四五点钟踏着太阳最后的余辉放学回家的小学生。
道上都说和黑瞎子合作要十二万分的小心,因为这个人其实是个半疯子,神经病起来比粽子还要让人害怕。但是只有黑眼镜自己知道,他其实是一个特别特别清醒的人。
他清醒到连自己都有点讨厌自己这个偶尔想要糊涂一把都很难的脑子。
所以等吴三省的眼睛终于又看得见的时候,这一伙儿很懂得珍惜生命的美好的亡命徒已经围着一堆新升起来的篝火稀里哗啦地吃上了。失去同伴的恐惧当然是敌不过身体的需要的,为了香喷喷热腾腾的肉泡饭,恐怕要他们再死上几个人也是愿意的。
“哟,三爷来了。”一个眼尖的伙计道,朝着吴三省的方向挥了挥手。他边上的人很快就挪出了一个人的空位来。
吴三省的眼睛四下一扫,扎营时的百来号人居然只剩下了三十来个。
“三爷,趁热吃着。”一个黑黑瘦瘦的伙计道,很殷勤地递上来一碗牛肉饭。
吴三省皱着眉看了看白米饭上半红色的肉杂,喉头一动,摆了摆手。
“老子现在他娘的一看到肉,这肚子里头就泛恶心。”他道,叹了口气儿,眼睛看了看边上几个吃得正香的伙计,“到底是老了,不像你们这帮小崽子还能活蹦乱跳的。”
“哪儿的话啊三爷,您那是老当益壮啊,长沙那会儿和哑姐那动静咱们那一栋楼都能听见了。”几个伙计就笑了,里面有人就道。
“放屁。”吴三省笑骂,从口袋里摸了支烟出来,抽了两口,“吃完了早点休息,这地儿看来不能久留。”
那篝火还在噼里啪啦地烧着,吴三省的话音一落,场子却是突然冷了。
“三爷,这都死了那么多人了,您不会还想干下去?”隔了会儿,一个伙计轻声道。
“三爷您一句话,兄弟们刀山火海也下来了,这格尔木的一路上,又是沙暴又是毒蛇,您可听谁抱怨过?”吴三省楞了一下,边上马上就有人接话,“但是刚才那光景您也瞧见了,咱们听您的敬您的,但也不能这么白白送死去啊。”
说话的是一个长的非常高大的黑面皮的男人。刚才也不知道躲在哪里,身上的衣服已经烂的看不出了,裸露在外面的皮肉刮伤得非常严重。
吴三省抬眼一扫,有好几个人果然都放下了碗,静静地看向他。剩下还在低头吃的,眼睛是盯着碗里的吃食,那耳朵却竖得老高,正是在等着他的反应。
“这是什么屁话?”吴三省的脸皮一抽,拿眼睛朝那说话的黑脸男人一斜,脸上的表情要笑不笑, “来之前我就已经说过了,这来塔木托一路上可是绝对的九死一生。”
“但是关键是这斗凶归凶,但它凶得有报酬啊。”吴三省道,用一种很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了看刚才说话的人,“西王母虽然只是一个小国,但是传说一直很多。我出发前就已经有了很充分的证据,这塔木托可绝对是个举世无双的大肥斗。”
“等干完了这一票儿,你们这群小王八羔子想干什么都成,十年都不用再玩儿命了。”他继续道,拿眼睛瞟了瞟他们,“他妈的胆儿小的一开始是跟来干嘛了?你三爷是不肥的斗不下,这不凶的厉害点儿,里面能有好东西?”
“娘了个逼的,没一个是干大事儿的。”吴三省摇头道。
火依旧烧着,几个伙计面面相视,吴三爷的背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那面上却依旧是不动声色地叼着根手指粗的旱烟吞云吐雾,好像一点儿也没有把刚才那两人的话摆在心上。
变异突生,这要真反起来了,恐怕十个三爷都不够他们杀的。
黑眼镜盘腿坐在一个角落,低着头嚼着一根草叶子,正饶有兴趣地听着他们说话,脸上居然还是挂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赖皮表情。
“黑爷,您怎么看?”他边上的一个伙计突然道。
黑眼镜一抬头,发现所有的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我?”他看看他们,又望见吴三省在暗地里冲他紧张兮兮地挑眉,肩膀一耸,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就好像看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
“我当然是跟着三爷了。”他道,‘呸’地一声吐了草叶子,起身走到吴三省的边上,勾了他的肩膀,很哥俩好地晃了晃。
几个伙计面面相觑。
黑眼镜就冲着他们咧嘴一笑,“你们要是不去也好,那斗里的宝贝,我和三爷可就独分了。”
“三爷,”他一拍吴三省的肩膀,高声道,“老规矩,咱们四六儿。”